第一百一十八章 下落不明
這一年春尾,桃花凋謝之期,涼州城西門外十里之遙,有一所地名曰*屏蔽的關鍵字*谷,其地遍地種滿桃花。
此地古怪,花開時,桃林中鮮少人來,此地種植的桃花種類,聞多了叫人頭暈,可每年花敗之時,香氣逐漸清淺,漫天飛舞的花瓣也不失為奇觀。
因此花敗時節,皇室中人經常包下此地,聯絡宗族親疏,看賽馬雜技等,朝中士人君子、達官女眷絡繹來此看落花。
雨師家的幾位長者值此春光明媚,忽覺心中蕩漾,吩咐家人置備酒肴,租下*屏蔽的關鍵字*谷,遂請族中親人前來遊玩,又吩咐家中主母亦請朝中同僚的女眷同行。
於是一列轎馬,帶著余百人,同往*屏蔽的關鍵字*谷而來。
雨師括馬到其間,抬頭一看,真是個好去處,名不虛傳。
這樣的好景緻,倒是叫那些為落花吟詩的人失望了。
眾人觀望了一番,在旁邊揀了一個潔凈亭子,將東西挑進。
這裡桌椅現成,年長的男子一席,年輕的男子一席,小廝在旁斟酒。
雨師家的人年年租賃此處,倒也不是不能買下,只是這谷主無意將此地售出,若不是他舊友多次相請,他連租賃也是不肯。
男子們談笑對酌,飲過數巡,餚舉數箸,正在暢飲。
雨師家幾個玩得好的孩子坐在了一席,略遠些的親氏想要加入進來,見江離公主也在此,故也不敢接近。
川瓊本意不想來,奈何陛下認為和他們多出來走動走動,她身子會好一些,再說她十歲前都極少出現在雨師氏族人面前,紅白事也不曾露面。
她不知的是,陛下想要藉此讓她看看族中的年輕子弟,教她看中幾個,回頭陛下慢慢為她挑選作駙馬。
忽聽得大路上鑼聲響亮。
侍衛們站起身來,往那路上看望。
只見一簇人圍住十數個漢子,俱是走江湖的妝扮。
其中還有幾個女子,最年老的約有五十餘歲年紀,小的不過十七八歲的光景,皆藍布衣裙。
只有一個少女,身材纖細,穿了條湖綠衣衫,套著鼠耳灰裹褂、下面踩一雙硃紅色緞子花鞋。
內中一個稍大年紀的男子,手提大鑼一面,擊得數聲響亮。
雨師括和宇文訣看了一會,全然不曉得這是什麼人。
問道:「這是什麼名堂?」
雨師限,陛下的五皇子,道:「是一種雜技,也是一種把戲,隔幾年就來涼州耍弄,沒想到今天來*屏蔽的關鍵字*谷也趕上了,你們在南魏不曾見過?」
雨師括答應道:「也不是未曾見過,只是玩這種把戲的人中卻沒見過女子。」
雨師過,雨師理等人的叔伯輩。
吩咐道:「將那班人傳來,問問他們所會何樣把戲。」
侍衛聞命,下了亭子來,高聲嚷叫:「那鳴鑼的老人家,這裡來,我家主子喊你!」
戲班子領頭的聞言,急忙走過前來,滿臉堆笑,說道:「是有人想必要看把戲?」
一個侍衛道:「正是。我問你,你們的雜技共有多少套?每套要銀多少?」
那老兒答道:「上家,我們共有二十套東西。每套紋銀五兩,若要做完,只需共銀六十兩整。」
「你且在此稍停,待我稟上主子,再來對你講。」
說罷,上了亭子,對主子說道:「小的方才問他……」
雨師過聞言一一點頭,向眾人道:「既然今日小輩們也來了,那我們就看個完整的。」
一邊有兄弟說道:「此事小弟來出,請兄長觀看。」
雨師過笑道:「一客不煩二主,怎好叫你們破費?今日既是我備東,也無需你們操心。」
下人領命,來到老人面前,說道:「我家爺吩咐,叫你們來個整的,錢財跟我們到這邊拿。」
「先已稟過上家,這東西要算六十兩,不是一筆小數目。」
來人笑了,「這個自然。你只放心耍,銀子分文不少。」
老人答應一聲:「領命。」
回首望著自家班子說道:「今日勞累些,要做整套雜技。」
眾人答應:「明白了。」
只見一人牽過一匹馬來,遍身雪白,惟脊上一片黑毛,此馬名為「烏鴉落雪」。
那老兒將銅鑼放下,拿起個火把長桿,朝那兩邊搖著,口中說道:「列位老爺、大爺,請讓一讓,我們撇馬,先來告聲,倘有不小心者,被馬衝倒,莫怪我等。」
來往走了幾次,看的人也自走遠,正中讓出一條馬路。
那老人將長桿丟下,又拿起銅鑼,噹噹響著,又叫道:「女兒,該上馬了!」
只見剛才那個湖綠色衣裙的女孩站起身來,將上邊的裹褂脫去,外裙解開,下面襯著綠綢褲子。
頭上挽了一個髻兒,也不戴花,耳邊戴一雙水晶墜子。
細看疑似芙蓉初映水,宛如菡萏乍臨泉,雖然雅淡不施蝶青粉,可是光憑身姿,也輕盈堪比霓裳仙。
雨師家的男子們紛紛交談起來,女孩們睜大眼睛,倒是想看看這江湖女子騎馬如何。
那女孩聞父命,不慌不忙來至馬前,用手按住鞍子,不抓馬韁繩,雙手一拍,雙足縱跳上馬,左手扯住轡,膝蓋一催,將馬一撒,並上右手拿鞭子在馬上連擊幾下,那馬飛也似去了。
人群中高喊妙哉,男子們的眼睛一時不能挪開,如此行雲流水般的動作。
「還別說,這姑娘上馬的動作和江離真是一樣。」雨師理說道。
「拿一個賤民和三公主相比,你也敢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雨師妨不屑。
正跑之間,那女子縱身一跳,跪在鞍座之上,滿場之人無不喝彩。
每個動作樁樁出眾,件件超群。半個時辰已過,女子下馬來,在座位上坐了歇息。
早有人將軟索架起,班子中另外一個男子站起身來,將腰帶緊了一緊,又上得軟索,前走後退,在長繩上如履平地。
雨師括挑眉,「叫阿訣去,他能在上面跑得也如履平地。」
雨師理質疑道:「難不成阿訣也是跑江湖的?」
「這倒不是,可他是在宮外門派中學了功夫。」
宇文訣聽見他們說起他,扭過頭問,「怎麼了?」
見他們又不說話,繼續看人表演。
雨師過家的大女兒雨師溫雪,見兩個南魏的堂哥生得面貌俊雅,體態斯文。
目不轉睛看著他們這一邊,又時刻盯著江離公主,生怕她也對他們起了心思。別人看雜技,她看這些哥哥。
素日與城隍廟進香,見有簽筒,她便求一簽念解,解簽自己的姻緣並不在涼州,而是千里之外。
雨師溫雪見他們兩人來到,肚內頗頗懷疑就是這兩人其中一個,也該她的運氣來了,嫁去南魏,若是能嫁給宇文訣,以後就是南魏的國母,若是嫁給雨師括也好,做他的王妃,南魏土地肥沃,隨便賜下一片屬地,也夠他們榮華一世。
雨師溫雪和妹妹談起那邊的兩位堂哥,妹妹見她春心已動,可觀那邊幾人,沒有一個向她望來,妹妹心緒一起,盡平生謅媚之學,奉承一番,說今日沒有一個年輕女子容貌可以勝過姐姐。
雨師溫雪心中甚悅,這位妹妹是家中三夫人的女兒,平日規矩又懂事,雨師溫雪很是喜歡把她帶在身邊。
雨師括剛才看見那女子跑馬令人心愛,就向雨師理說道:「這女子年紀不過十五六歲,身材面貌卻出奇美麗,不知是什麼人?」
雨師理笑道:「括哥沒有見過他們跑買賣,所以這班人的出身都不曉得的。他們游穿各府州縣,以此為名,哪裡的活都接,聽說從前是雕題和東胡邊界上的住民,後來逃難來至此地。」
「也不知他們住在城裡城外,明日會一會才好。」
宇文訣聽了,不禁皺眉,悄聲說,「若是胡來,我回去必和母親告狀。」
雨師理繼續說,「門下昨晚聽說到了一班玩把戲的,內有一個俊俏少年女子,住在西門城外客棧里,約莫就是他這班人。括哥若要高興,我叫人明日到他店內叫來,也不是難事。」
雨師括舉目一看宇文訣冷冷的臉,不覺滿面出汗,笑道:「莫要取笑,阿理,我就是說說,這樣的丫頭怎麼能會一會呢!」
雨師限笑了,打圓場說,「阿理不要幫他牽線了,估計他也看不上那樣的姑娘。」
雨師括低聲暗罵宇文訣,這個喪盡天良的東西,被他一逼,他就只能這樣放過了那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帶回南魏放在房裡端茶倒水也好啊。
可惜了,可惜了。
看樣子做個側室,這容貌也是能當得起的。
宇文訣說話聲音略低著些,「你不想看了?」
他瞥見川瓊悄悄打了個哈欠故此問道。
聞得他和雨師括的對話,川瓊在他手心裡寫道,「美。」
宇文訣點頭,確實是個貌美如花的女子。
她又寫道,「壞。」
宇文訣也點了點頭,在她耳邊低聲說,「他一見美人,神魂飄蕩,就是和他說那女子是十殿閻羅走出的鬼,他也不怕!不過,他最怕我們母后,我把母后搬出來,他什麼心思也不敢了。」
雨師括見此事沒有想望,手托自己嘴,唉聲嘆息。
那邊亭子內上了年歲的女子眼極清明,早已望見這些少年郎君,在對過亭子內飲酒。
見這些甚是俊雅的男孩子,想到了自家的女兒。
口中雖與幾位夫人講話,雙目不住直往那對過亭子內觀看。
「對了,與江離公主同座的女孩子是誰家的孩子?」
「不是咱們雨師家的嗎?」
「我沒有見過,你們呢?」
有人看出來,「似乎是陛下的六公主,身子虛,很少見外客,幾年前瘦得猴子一樣,現在長大了,有幾分顏色了。」
雨師過家也算是將門,英雄出眾,忠義過人。
大夫人安氏,只生一女,取名溫雪,因她未產之時,夢見仙人手持一片雪花,後來她生下女兒。
安氏嘆道:「雪花雖得潔,終為清冷之兆。」
因此取名溫雪。自此以後,妻愛如珍寶。
七八歲后,便跟著幾個弟弟延師教授,知書識字,才貌爭妍,又有了翁主的封號。
安氏在一邊看那雨師家的幾個男孩子出眾,欲接選一個作佳婿。
見孩子們都生得眉清目秀,心中大喜。
雨師家有這些後輩,果真日勝一日。
只是要選才貌雙全,德行又好,還得多看幾眼。
「可知哪一家已經婚配?」幾位夫人在一旁討論。
那場上奉命表演的人已經表演完畢。
川瓊跟著雨師妨她們一起解手,可惜沒有看見最後一場吐火。
一會兒,雨師妨對江離道:「我們去後面,那裡的花滿天飛得跟蝴蝶似的。」
雨師理笑道:「小姑姑喜歡落花?」
川瓊在一邊吃小果子,宇文訣對她道:「後面的花也都快落完了嗎?」
川瓊點點頭。
宇文訣聽了,笑道:「一會兒我去給你舞劍如何?」
雨師括大喜,「阿訣和我過幾招嗎?」
過了片刻,幾個燥脾氣的孩子都往後山去了。
宇文訣邊走邊說,「川瓊,我有一件事告訴你。」
她看著他。
「你知道我最怕黑嗎?便是夜間不點燈,也是怕的。」
川瓊點點頭。
他又道:「聽說這裡晚上還有亮蟲,我們抓一些回去做燈籠如何?」
她笑著點頭。
幾個人都往前面走,宇文訣拉住川瓊,「教他們去賞花吧,我們去那邊玩。」
兩人走在一處,片刻之後,宇文訣問道,「你到底是誰?」
順手揭下她臉上的*屏蔽的關鍵字*,大吃一驚,這女子正是剛才跑馬的那人,她如今扮成了川瓊的樣子,川瓊卻不知下落。
不待他動手,這女子預先從腰間抽出長鞭,宇文訣上前和她打鬥,一把扯住了她的鞭子,伸手一拉,把她的肩膀扯著,「川瓊在何處?」
兩人正在講話,不想身後一響,原來,是雨師括見他們不往那邊去,故此來找他們,聽得他們的對話,嚇了一跳。
「她不是川瓊,那川瓊呢?」
停了一會兒,這女子一言不發。
雨師括想起六公主清晨咳嗽,咒一遍罵一遍,「你到底把她弄去了哪裡?」
宇文訣聽了,無可奈何,只是叫他小聲些,他亦是忍著怒氣,漸漸把惡聲相逼,到底問不出六公主所在。
宇文訣心中雖擔憂,可他並不覺得六公主會有危險,如果這些江湖人真的是要取走她的命,何必多此一舉扮成她的樣子在此處陪伴他們。
只說明,他們是在拖延時間。
雨師括氣憤不過,見她總不開口,說道:「既然不知道她會不會說話,那我們就把她的舌頭割下,這樣她也不必裝著不會言語。」
女子聽知此話,嚇得有如亂箭攢心,當即留下眼淚,「她很快就會回來,只是我們家主要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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