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德正與富貴」
「有什麼不對嗎?」白清抬頭看著他。
預審喝了一口茶繼續說「白隊,你可能對這類案件還不夠熟悉,像這種事情,表面看起來這件事兒沒什麼不對,但是奇怪就奇怪在,嫌疑人的精神病鑒定到治療都是從那件事發生后一周開始的。這是重大疑點」
白清挑了一下眉「這也不能說明什麼,頂多只能說那件事也是嫌疑人在精神不正常的情況下產生的,並且家屬及時帶他去了醫院,才查出來有病。畢竟那件事之前嫌疑人都算是一個正常人。」
「真這麼簡單就好了。」預審嘆了口氣「不知道您聽說過雲城去年的城郊拋屍案嗎?」
「當時的案發時間正好是這位嫌疑人鑒定精神病的前兩天。」預審抬手耙了一下額前的碎發:「並且死者也是無人認領。」
「這個案子我有印象,做過案例分析。」白清說「不過…到現在也沒找到犯罪嫌疑人。」她頓了一下,突然想到什麼,眉頭又皺了皺「你是懷疑.....?」
預審點點頭,視線和白清的撞在一起,兩人相望著一時無語。白清思量了一會兒,靜悄悄的,也沒人接著說,過了好一會兒白清才開口說「沒證據,一切都只能是猜想。」
「你們查卷宗了嗎?」白清坐下來。
這會兒有人伸頭:「有的。我們發現疑點以後第一時間翻查了往年卷宗,試圖找出本次案件相似重合度高的案例。」
「有什麼收穫?」白清問。
白清在想,如果預審的猜測是對的,這次的案子和去年的案子有聯繫,那麼這個案件就不是普通的案件而是轉換成連環案件,那麼嫌疑人必定不可能一年以後才二次犯案,期間也許會有其他的案件,只是沒有被發現。只要找到期間其他有聯繫的案件,事情有了蛛絲馬跡,就好開展得多了。
事實證明,預審的猜想是對的。
經偵小組的人把資料室里一年以內的無人認領命案都翻出來了,還真有一起和去年的無人認領案件的作案手法有一些相同的案子,並且死者也是後腦勺受到重擊后死亡。三起案件的死者都有一個相同點——無人認領。
無人認領代表著死者死後不會有家屬方,除了警方沒有人會追究,嫌疑人只要躲過警方,就能免去刑責。
「雖然找到了類似案件,但是也並不能說明其他兩起案子和嫌疑人有聯繫。」白清揉了揉眉心。
「預審複審嫌疑人了嗎。」
預審接話:「已經審過了,那小子油鹽不進。就會裝瘋賣傻。」
白清敲了敲桌板,會議室再次陷入了沉寂。
「先去排查死者親屬好友,人活著就有生活軌跡,就會留下生活印記,只要這個人存在過,就會有痕迹。」白清站起來:「刑偵組員辛苦一點,走訪一下,找找點子線人。」
「預審下午和我再去一次嫌疑人病房再審一次。」
「經偵組再查一下嫌疑人的生活軌跡和人際關係,他父母那邊是個突破口,委婉一點,希望能套出缺口。」白清揉眉心,有點疲憊:「散了吧,大家中午吃飯我請客,拿賬單報銷,吃什麼都行,不用拘束,辛苦了。」
「謝謝白隊!」
其實白清沒能想到這件案子能做到這個地步,雖然陷入瓶頸口,但是線索也不算完全斷,她還是有點意外的。
一群人鬧哄哄的收拾完東西,就看有人一腳踢開了會議室的門,先是一雙黑色的馬丁靴入眼,然後是高高的一摞資料,伴隨著不耐煩的吐槽聲:「這雲城造紙的嗎?寫個屍檢報告搞這麼多。」
而後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從後頭望出來,眉眼一彎:「誒唷,你看看我這,剛回來,這風塵僕僕的也沒來得及給你踐行,啊不對,嗯,那詞兒怎麼說來著?張小飛?!」
「接風洗塵,老大。」張小飛蹦跳過去。
「您可來了,剛開場就下馬威。」小張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小聲說。
白清撐著下巴:「辛苦,什麼資料?」
俞琬嗨了一聲,把資料放桌上,拉出一張椅子出來坐下:「另外一件案子,極其殘忍,不勞煩您來,我們能解決。」
白清指尖點了點下巴,皮笑肉不笑:「那乾脆一起吧?」
生活的戲劇化在於每一分鐘都會變換,誰也猜不透下一秒會發生什麼,就好像白清在案發現場看見宋湘的時候居然有點恍然的感覺。
「阿宅?」宋湘笑了笑:「怎麼?休假?」
白清怔愣了一下,旋即也笑了,快步上去給了宋湘一個短促的擁抱。
白清比原來更挺拔了一些,膚色也不再似原先那樣沒血色的白,更偏向健康膚色,眉眼一彎,清冷的臉變得生動鮮活起來,她穿著一身鬆散的運動裝,長發高高束起,馬丁靴將褲腳壓在鞋管里:「你怎麼來這邊了,沒在沭陽了?」
「我寫的信你沒收到?」宋湘說:「我來這邊快兩個多月了。」
白清低眉:「我兩個月前出緊急任務,上個月才歸隊,然後就調動到雲城這邊….,大概是不太巧,最後一封信還在隊里信箱吧。」
「你怎麼會來這裡?出差?還是調崗。」宋湘問。「也沒個聯繫。」
她們也有很久沒見面了,上一次還是在畢業的時候,那天白清背著包,乾淨利落的朝她揮手,只有一句:「走了。」
宋湘突然想起認識白清的那天,初一開學的冬天,比江發財和宋富貴更早的時候。
白清在校門口等校門開,穿著黑色的羽絨服,手裡捧著熱騰騰的紅薯,撅起小嘴去吹散紅薯上的熱氣,然後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宋湘那時拿著玉米糕,是她最喜歡吃的東西,看到白清手上的紅薯后,她就覺得自己嘴裡的玉米糕變得沒那麼美味了。
「你想吃嗎?」白清問。
宋湘還在發愣的時候,白清就發現她了。
「我...我有玉米糕。」宋湘說。「媽媽說不能吃太多。」
「那你能給我吃一口你的玉米糕嗎?」白清說。
宋湘登時就愣了,怎麼會有主動要人家食物的小朋友?媽媽明明教過,小朋友要有禮貌,不能吃人家的東西。
白清卻沒給宋湘回答的時間,自顧自的把手裡剩下的紅薯塞給宋湘,一把拿過她手裡的玉米糕就開始吃,塞得嘴裡鼓鼓囊囊的,說話也含糊「想吃就是想吃,不用害羞。再說了,我也很想吃你手裡的玉米糕,交換美食是朋友間很正常的事情。」
朋友?宋湘不理解,她只是站在這兒,看到白清吃紅薯,白清就走過來未經允許的換了食物,她們就成了朋友?她們甚至連話都沒有說滿十句,怎麼就成朋友了呢?
宋湘實在是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直到白清吃完手上的玉米糕,校門也慢慢打開,她乾淨利落的將包裝袋丟在一旁的垃圾桶,然後伸出手對她笑著說「走啊,朋友。」
可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宋湘當時想,而且江跡還沒來。
但是看著白清的笑臉,她的鼻尖被冬天的壞天氣凍得發紅,笑的時候露出一排潔白的乳牙,眉眼都彎了,宋湘就覺得,誰也不會捨得拒絕和她做朋友的。
至少她不會。
而如今再見面,反而有些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