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坦蕩
這邊,蕭然拉著錦寧在外院和內院的交界處的假山旁蹲了下來。
看著蕭然緊張兮兮的樣子,錦寧不知道他又有什麼壞主意,輕輕推了推他,「幹嘛啊,你又有什麼鬼點子?」
「等著,馬上就來了。」蕭然微微低下頭,眼睛卻是直直地望著前面似乎實在等什麼人。
果然,一個身影走了過來,正是那天的玄衣男子,也就是四皇子李重晟。
蕭然嘴角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得來全不費功夫。」
錦寧不明白蕭然要做什麼,只聽蕭然在她耳邊說了一句,「呆在這兒,不要出去。」
還沒等錦寧說話,蕭然腳尖輕點假山,一下從後面飛了出來,對著玄衣男子的後背就是一掌,狠狠地劈了下去,那人反應也是相當的靈敏,一把抓住蕭然的手,一招借力打力將他甩了出去,蕭然也不氣餒,張開雙臂,右腳踮起,即使被甩了出去,卻也是穩穩的站在了一旁,變換招式又向那人襲來,可那人卻是背著手,只是躲避著蕭然的進攻不肯出手。
與此同時。跟在李重晟身後的還有一個身穿墨綠色衣服手握著摺扇的男子。面對突然而來的打鬥場面,他居然毫不驚訝,甚至有點興奮。
慢悠悠地打著摺扇,欣賞兩個人的對打。在看到假山後面的錦寧后,還十分友好的笑了笑。神態十分瀟洒自然。
「你怎麼又不打了?」蕭然本想著和李重晟酣暢淋漓地打一架,奈何他就是不肯出手,蕭然自然是一肚子的火氣。
「蕭公子武功了得,在下佩服。」李重晟對於眼前這個整日想要找人決鬥的小屁孩,實在是沒有興趣,要不是看在他是鎮北王的兒子的面子上,他都懶得理他。
蕭然卻是不依不饒,平時求你比試不答應就算了,今日阿寧在場,我怎麼能這麼輕易放過你啊,「好你個李重晟,跟我打一架就這麼難嗎?」
綠衣男子一把收起手裡的扇子,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幫腔道,「就是,和人家打一架有那麼難嘛。」
李重晟憤憤的看了一眼那男子,拋過去一記眼刀。
那男子並不在乎,反而笑嘻嘻地看著李重晟。
見兩人停手,錦寧也趕緊從假山後面走了出來,分別沖李重晟和那綠衣男子施了一個禮,拉了拉蕭然的衣袖。
天家威嚴,蕭然對李重晟直呼姓名,有些太過無禮了。
那綠衣男子把扇子拍向手心,沖錦寧笑了笑,看向她的眼神直白卻又坦蕩,臉上悠然自得又帶著點調笑地道,「你就是黎小姐吧。百聞不如一見,今日子正算是見識到什麼叫作傾國之貌了。」
子正?
韋子正?
對於這個名字,即使對於極少出門的錦寧來說也是如雷貫耳。
天下能有幾個韋子正。
韋子正是雲都韋家的長子。三歲識字,五歲提筆寫詩,十歲得皇帝欽點伴君出行。可謂是慧世神童少年天才。
可偏偏這韋子正不愛官場愛美人,不寫詩詞寫艷曲。不僅不做官還放言要看盡天下美人、行遍四海之路、結交九州英豪。
韋家世代為官,出過數十任宰相,文官武將數不勝數,受盡皇帝恩寵,一時間光彩照人,百餘年間一騎絕塵,沒有任何一個家族能夠與之媲美。
本以為年少成名的韋子正能夠給家族帶來更大的榮光,沒想到成了雲啟國大名鼎鼎的久經風月場和美人坊的風流人物。
錦寧腦海中的韋子正毀譽參半,既有說他不拘小節的,也有說他淫亂不堪的。今日錦寧一見只覺得有股與世俗截然相反的豁達開朗之氣。
錦寧道,「公子過譽了。」
李重晟眼睛又飄向了韋子正,黝黑的眸子向下露出大片的眼白,示意他閉嘴。
韋子正搖了搖扇子,毫不在意地擋了擋嘴,繼續興高采烈地看戲。
看到這個樣子的韋子正,錦寧突然想起了神出鬼沒的顧景文。
他們兩個這愛看戲的毛病,還真是如出一轍啊。
不過卻是兩重天。
一個邪魅,一個坦蕩。
看著依舊不依不饒的蕭然,李重晟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錦寧,自打來了黎府,蕭然就三天兩頭地想找自己比一場,自己已經拒絕了好幾次,也沒見他這麼生氣,心下有些疑惑。可一看錦寧,他明白了,原來是讓他失了奪美人一觀的機會了。
不過自己可沒時間理會他這些兒女情長的小事兒,拱了拱手,開口道,「在下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說著,也沒理會蕭然的反應,就離開了。
「告辭。」韋子正晃了晃手裡的扇子,慢慢悠悠的跟上遠去的李重晟。
「你!」蕭然當然不允許近在咫尺的對手溜走,立馬準備追上去。
「阿然,」錦寧趕緊拉住蕭然,人家擺明了就是不想和你玩,怎麼還硬要往上湊啊。更何況,錦寧心裡也不願意蕭然多和李重晟接觸。
「你怎麼能同四皇子這麼說話呢?」
「沒事,大家都這麼叫他啊。」對於錦寧的擔心,蕭然但是一點也不在意,他這時候心裡想的就是,自己什麼時候能再找到機會和李重晟打上一架,到時候一定要請錦寧來看,以彌補自己今天的面子,也讓阿寧好好看看自己多麼厲害。
「可他畢竟是皇子,該有的禮節不能少。」這些天錦寧通過雲珠以及府內下人的議論,已經差不多了解了這位四皇子,並不得皇上寵愛,生母也無甚名位。
只是這些宮闈秘事哪是普通百姓可以說的清道的明的?還是小心謹慎為好。
看出錦寧很擔心,蕭然不甚認真地點了點頭,心裡則盤算著下一次和李重晟切磋的計劃,「好了,我聽你的,下次不這麼叫他了。」
「嗯~」雖說蕭然點頭了,可是錦寧總覺得這心裡隱隱的有些不安。
頓了頓,又道,「對了,剛剛綠衣服的那個是韋家的韋子正?」
蕭然的注意力總算是從打架上面轉移過來了,點了點頭,發表了自己的評論,「是啊,他可是個怪人。」
可不是怪人嘛,放著好好的官途不要,偏要做這浪蕩子。放著坦坦蕩蕩近在咫尺的陽關道不走,偏要闖一闖這人人唾棄的獨木橋。
錦寧好奇地道,「他們兩個居然能成為朋友?」
他們自然是指李重晟和韋子正。
一個是瀟洒坦蕩有什麼說什麼的交際家,一個是陰沉沉老是掛著臉的權謀政客,怎麼會有共同語言?
蕭然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人與人之間就是這麼奇怪吧。不過,他們兩個已經交好很多年了,說不準小時候不是這樣呢。」
小時候,錦寧突然想到一個場景:一小團的李重晟板著臉一本正經的小大人模樣抄著書,同樣一小團的韋子正在他耳邊嘰里呱啦不停地說著話,想想就覺得好笑。
蕭然正準備問錦寧笑什麼呢,「然哥哥,然哥哥」一道嬌嫩的女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蕭然暗叫一聲糟了,轉頭著急的對錦寧說,「阿寧,你先幫我頂一會兒,千萬別說看見過我。」
說完,「沙」的沒了蹤影。
「呵」錦寧搖了搖頭,想不到竟然還有令阿然這麼害怕的人,對於聲音的發出者,她倒是有幾分期待了。
「然哥哥」聲音逐漸靠近,錦寧終於看到了讓蕭然那麼誠惶誠恐的人,樣貌和聲音一樣嬌艷欲滴,一雙桃花眼,眼波流轉,雙眸含情,一身淡粉留仙裙,說不出的可愛俏皮,看著年紀應該和自己差不多大,錦寧實在想不明白,這樣的姑娘有什麼可怕的。
那姑娘似乎很著急地想尋找蕭然的下落,眼睛不停地掃視著四周,「不知這位姑娘可有見到然哥哥?」見錦寧有些困惑的樣子,解釋道,「蕭然。」
想起蕭然的囑託,錦寧搖了搖頭,「不曾見過。」
女孩一聽這話,頓時泄了氣,撅起嘴巴,有些不甘心,「剛剛明明看到他在這裡的」
「這樣吧,你幫我把這個交給他。」女孩從身後拿出一物,是一個墨綠色的香囊。
「香囊?」這都說香囊是女子送給男子的定情之物,再看看女孩兒滿眼深情、淺淺笑意,縱使錦寧對情愛之事不甚了解,但也看出其中的幾分情義來。
「嗯。」女孩有些害羞的點了點頭,又有些不放心的再次囑咐,「這可是我一針一線親手縫的,你可千萬要交給他呀。」
「好。」看著女孩期盼的目光,錦寧只得點了點頭,接過香囊,輕輕握住。
女孩看錦寧答應了自己的請求,看錦寧的目光也越發友善起來,聽說黎崇光先生膝下有一女,想必就是眼前之人了,「你應該就是錦寧吧。」
「正是,姑娘是……」
「奧,我名紫涵,今日剛到學堂,還不曾與各位同門見過。」
倒是聽說紫涵公主回來,沒想到今日機緣巧合相見,錦寧微微行禮,「民女錦寧參見紫涵公主。」
「不必多禮,」紫涵立刻把錦寧扶了起來,「既然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們就是朋友了,你喚我紫涵,我喚你錦寧,可好?」
想來這紫涵公主倒是個天真爽快的性子,既得公主如此高看,錦寧也就不推脫了,應了下來。
「那我先回去了,若是回去晚了,母妃又要打我手板了。」紫涵無奈的吐了吐舌頭。
「嗯,好。」聽紫涵提及母親,錦寧目光有些黯淡,自己從來沒有見過母親,從府里的下人們口中探知,母親死於難產,雖然對生母感情淡薄,但偶爾想起來未免也是一樁憾事。
「哈,想什麼呢?」蕭然不知何時出現在錦寧的右側,笑意晏晏的歪頭看著她。
「沒什麼」錦寧整理了整理思緒,指了指面前的假山,「原來你剛剛一直躲在著假山後面啊。」怪不得一溜煙人就沒影了。
見錦寧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蕭然很是滿意,看來阿寧又發現了自己的一個閃光點,「對啊,這叫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自己也太有才了吧,這麼高深的戰略思想都能說的出來。
「那你應該知道紫涵公主托我給你送的香囊吧。」錦寧攤開手,墨綠色的香囊赫然出現在眼前。
蕭然輕撇了錦寧一眼,見她面不改色,賭氣地一扭脖子,斬釘截鐵的說,「不要!」
「我都答應人家了,你不收,我怎麼和人家交代啊,再說,紫涵是女子,又貴為公主,若是退回去,怕是臉上掛不住。」
「那你就跟她說我收了唄。」蕭然抬手氣鼓鼓的打掉了錦寧手中的香囊,瞪了錦寧一眼,氣呼呼的走開了。
「你這人……」錦寧趕緊撿起地上的香囊,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上面的土,對著蕭然的背影,想起紫涵滿心期待的目光,無奈的搖了搖頭,「真是不解風情。」
看著手中的香囊,雖然綉工有些青澀,但也是工工整整,為了牢固還在兩邊穿了兩顆夜明珠,真是又好看又實用,想來也是又了一番功夫的,只是怕是要讓她傷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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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韋子正緊趕慢趕地追上了李重晟。他那裡能和李重晟這個常年習武的人比,不一會兒額頭上就布上了一層薄汗,一邊搖著摺扇,一邊咬著牙追上李重晟,喊道,「你說你走那麼快乾什麼啊,你就那麼怕那個小屁孩?」
雖說韋子正比蕭然大不了兩三歲,可是總有一種自己是長輩的感覺。
沒等李重晟說話,韋子正眯了眯修長的眼睛,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笑嘻嘻地說道,「奧,那你一定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怪不得臉沉得那麼厲害,是吃醋了吧。」
李重晟沒好氣的白了一眼韋子正,並不接話。
韋子正繼續說道,「不過要我說啊,你也該找個人好好管管你了,要不然啊,唉……怕是一輩子就這個德行了。」
說完,韋子正無奈的搖了搖頭。
李重晟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妥,雖然心裡覺得此時和韋子正搭話很無聊,但還是忍不住好奇的轉頭問道,「我怎麼了?」
「怎麼了?你還好意思問。」韋子正啪的合上了扇子,慢悠悠地圍著李重晟轉了一圈道,才道,「天天吊著一張別人欠你錢的臉,悶葫蘆一般,做什麼事都是一板一眼的端著架子,那個姑娘會喜歡你啊。」
「韋子正!」李重晟本以為在他這位十多年的老朋友嘴裡能說出什麼好話來,沒想到又是這些不著調的,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