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曙光路
兩個人的一舉一動都看在池映月眼裡，從許如清出了微樂，她便一直悄悄跟著。許是太久沒見了，看著許如清和何遇對話，竟覺得她變了這麼多，變得話少了，人也沒有那麼活潑了。
在門口蹲了半個小時，腿都要蹲麻了，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呀，總不能真的在外面吹一晚風吧，雖說是剛入秋，但夜裡還是有些涼的。
許如清站起來，忍著麻勁踱著碎步，算是活動了活動腿。「何遇，我們去旅館吧。」
池映月站在黑暗裡，眉頭徒然皺起，面色有些難看，雙手緊握，指節都有些發白了。
「旅館？」何遇也跟著站起身，注視著許如清的一舉一動，臉上神情卻並不驚訝，似是覺得賓館二字從許如清的口中說出並不違和。
「嗯，但是，」許如清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我身上沒錢了，手機也沒電了，你能先借我點錢嗎？」不知道何遇會不會幫自己，說話的聲音都小了許多。
「嗯，那去曙光路？」何遇順口就問了出來。
現在輪到許如清一臉詫異了，本以為何遇應該是典型媽媽的乖寶寶，會單純到連小旅館是什麼都不知道，雖說有點誇張，但著實與何遇平日里君子若水的樣子相去甚遠。
兩人都知道曙光路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可許如清一直也和周圍人一樣，認為所有污濁都不應或不能染指何遇絲毫。
「嗯」，許如清低頭淺笑，抬頭看向何遇，嘴角仍掛著笑意，喃喃說道，「我還以為好學生不會知道曙光路呢。」
許如清的聲音太小了，以悄然的夜為背景，都沒能讓何遇聽清，何遇不禁往前探了探身子，「什麼？剛才沒聽清楚。」
許如清饒有興趣緊緊盯著何遇的眼睛，許是夜裡的風還沒將她在酒吧沾染的酒氣吹散，眼角笑意更濃了，「沒什麼，錢我明天還你。」
看著眼前人笑得開心的樣子，何遇先一怔，回神后立馬說道，「我沒帶身份證。」
「沒事，那一般不查。」許如清說的十分輕巧，儼然一副熟門熟路的樣子，「我們走吧。」
從住宅區出來，一路上都沒有什麼人，三拐兩拐終於到了曙光路。這條路上都是些個小旅館和髮廊，樓房不高，最高的也不過四樓，水泥路面都被旅館的霓虹燈牌映的有些紅。這路名為曙光，可人們在這做的生意卻與「曙光」二字背道而馳。
連何遇這麼正經的學生都聽說過曙光路的小髮廊，可想而知這裡到底有多出名了。
兩人路過一間髮廊時，甚至還隱隱聽到了一些不可言說的聲音，明顯做著一些見不得人的營生。二人心裡是否尷尬無從得知，反正就這樣兩手插兜，看似神色淡定的一起朝著目的地走。
許如清帶著何遇走進一家名為『福鑫』的旅館，許是年月有些久了，門口招牌上福字的『衤』都掉了，作為背景的紅布也常年經過風吹日晒有些褪色，看起來稍顯破敗了些。許如清敲了敲正對著大門的玻璃窗，四處張望著尋找老闆娘的身影，「有人在嗎？」
燙著滿頭爆炸小卷的大嬸抬起頭，看有客人來了便立馬把玻璃窗打開了，揚起頭，笑得臉上的褶子越發明顯，仔細一看，老闆娘嘴角似乎還沾著點餅渣。「在呢，姑娘。」
「還有房間嗎？」許如清問道。
「有呢，姑娘，房間一晚一百，押金一百，到明中午12點。」
何遇對著老闆娘晃了晃手機，「老闆娘，能手機付款嗎？」
「能」，說著從一旁抽屜里拿出一張二維碼，「掃這就行。」
叮咚一聲，錢已到賬。
老闆娘麻利兒把房門鑰匙交到了何遇的手上，「房間在三樓。」
還沒走到二樓，何遇突然想起什麼，停下了腳步，許如清也跟著停了下來，側頭問道，「怎麼了？」
「等我一下。」何遇說完就轉身下了樓。
許如清站在樓梯上，模模糊糊聽到何遇跟老闆娘講了了什麼。很快，何遇就又出現在許如清的視野里，兩步並做一步跨著樓梯台階走到她身邊，伸出了手，「給，問老闆娘借的充電器。」
「啊？嗯，謝謝你，何遇。」許如清接過充電器，心裡已經開始不由小小感嘆著眼前人的細心了。
小旅館里有些潮濕，牆壁角落都已經悄然生了霉斑。房間隔音效果不好，走在樓道里都能聽到幾個客房裡傳出的電視聲。
何遇幫許如清打開房門，嗓音十分溫潤順耳，「我就在隔壁房間，有事叫我。」轉身就要回房。
「何遇。」許如清叫住他。
何遇回過頭，「嗯？還有別的事嗎？」
許如清繼續說道：「這邊晚上可能會很吵，你睡前把窗戶關嚴。」
何遇心有疑問：「你之前來過這裡？」
「嗯，就一兩次吧，送幾個喝多了的朋友來這附近，就撞見過外面特別吵鬧的時候。」許如清回答著。
「嗯，好。」何遇還是有些摸不清頭腦，不知道這麼晚了外面還能有多麼鬧騰。
房間很小，估計最多不過十平米。一進房間，一股霉味便鋪面而來，洗的泛黃的床單上還有煙頭燙的幾個新舊不一的窟窿。小旅館就是這樣，衛生打掃的不好，床單被套也總捨不得換新的。
插座就在床旁邊，給手機充上電后，許如清沒有脫衣服就直接以一個『大』字壓在了被子上，許是折騰的累了，很快就睡著了，雙唇還微微張著。
許如清睡覺很沉，睡著了再大的聲音都不容易吵醒她。而另一邊何遇剛睡著卻被警笛聲吵醒了，他睡覺一直很輕，稍有響動就會醒來。
好奇拉開窗帘推開窗子看了一眼，這才知道為什麼許如清說半夜可能會比較吵。對面幾個小髮廊顯然遭了查，包括來時路過的那間，門口抱頭蹲著十幾個穿著暴露、衣衫不整的女人和好些個只穿了一條大褲衩的男人，看來小髮廊們又得關門一陣了。何遇環視了周圍類似的小旅館，也有幾個被吵醒的人打開窗看著、咒罵著。
早晨七點左右，剛打開房間門，許如清就看到何遇低著頭靠在牆上，一手玩著手機，另一隻手提著早餐。
何遇聽到開門聲，站直身子，把早餐塞到了許如清的手裡，「我下去走了一圈，只看到有買稀飯的，就買了兩杯。」
許如清睡得還有些不太清醒，低頭看著手裡的稀飯，剛想道謝，抬頭卻發現剛才站在眼前的人已經往樓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