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麻花少女
開始的時候,我覺得是師父脾氣古怪,定下這麼多奇怪的規矩,現在看來他也是有他的苦衷的。
這個爛命洪雖然不是什麼好人,可也不算壞到家,起碼他還是很念舊情的,將師父視若恩人,敬重有加。
「你剛才想說什麼來著?」師父問。
我苦笑道,「顧著聽你說事,忘了想說啥了。依我看,咱和這位洪爺道不同不相為謀,他的壽宴我看您也不會去了,這請柬留著也沒用了。」
我正要把這玩意兒扔進垃圾桶,師父叫住了我,「慢,我不去,你可以去。」
這又是為何?
師父說,這爛命洪發跡之後,山珍海味吃厭了,人間的好事差不多嘗過了,附庸風雅玩起了古董。浸淫此道十幾年,也見過不少頂級的寶貝。這幅刺青畫的啥,我認不出來,可沒準兒他能認出來。況且他身邊有不少的能人異士,沒準能提供什麼線索。
我算是聽明白了,師父拉不下這個臉,所以想讓我去。拜壽為名,求人為實。
我想了想跟師父說,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啥世面,這要去了,難保有什麼行差踏錯,這丟的就不是我一個人的臉。
師父白了我一眼,說,你要丟臉也別認是我何應求的徒弟。我不去倒不是因為看不起他,而是這幾天我師兄要過來,我得在店裡候著,分身乏術。
我一聽,八卦心起,還沒聽過師父有師兄呢,按輩分來排,我得叫他一聲師伯。
師父嘆道,還不是為了你個兔崽子。這次咱攤上的事兒有點大,憑我一個人之力也應付不來。恰好,師兄路過北海,我就邀他過來商量對策。我這個師兄,居無定所,長期在外漂泊,以治墳看風水為生,是個有名的地師。有他幫忙,應該很快就能找出那老瞎子的藏魂壇。
他這麼一說,倒是勾起我對這個還沒見面的師伯的興趣。師父的本事不弱,能做他師兄的,想來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師父目光微微出神,像是追憶往事,說道:「你師伯姓楊,叫鎮川,江湖上的人都叫他川叔。我和他各有擅長,不分伯仲。你大師伯顧玄之才是真正的高人,就連師父——也就是你的師祖,都盛讚他是五百年一遇的人才。可惜生於亂世,學無所用,加上他覺得所學的都是旁門左道,並不能真正救人於水火,藝成下山以後投軍從戎了,這幾十年來渺無音訊。不知道是否還在人世,他若還健在,應該也有七十高齡了。」
我還是第一次聽師父提及他的出身和過去,想來他年輕時也發生過不少不盡人意的事,可能是性格使然,他很少提起。今天能和我說這麼多,也算難得了。
師父提及的兩個前輩中,我最感興趣的還是大師伯顧玄之,高風亮節,不計一人得失,身體力行救民於水火,可惜生不逢時,如今下落不明。若有機會,我也想見見這位大師伯的風采。
「去吧,過幾天就是爛命洪的壽辰了。現在還來得及。」
「什麼?」我沒聽明白。
「好歹你給人買個禮物啊,總不能兩手空空地去人家壽宴吧。」師父一臉『鄙夷』,從腰包里掏出七八張大鈔,遞到我手上。
這倒是。
「這裡是七百塊,拿去買點禮物。」
我大為驚訝,要知道師父是出了名的鐵公雞,這次怎麼這麼大方。
「沒事,不夠再管我要。」想了想,師父又補充道:「反正都是從你的薪水裡扣。」
我算是懂了,原來羊毛出自羊身上。
出了店,騎上我那輛小綿羊電動車,去了西大街的商場。送禮這種事講個心意就行了,逛了一圈,我選了一瓶白酒,讓櫃檯小姐姐幫忙包裝一下就出來了。
可能是因為周末吧,街上人特別多。
把白酒放在車位,剛要騎上去,一個灰衣人倉惶跑過,身後跟著一個小姑娘。小姑娘邊追邊喊搶東西啊。街上很多人,但都視若無睹,眼巴巴地看著這小姑娘追人。
我一看,這還得了,光天化日搶東西,還有王法嗎。停好車,我就朝著灰衣人追了上去。
灰衣人跟耗子似的,跑得很快,竄進了一條小巷子,我緊隨而上,卻見灰衣人灰溜溜地跑了出來,原來是前面是個死胡同。
「看你往哪兒跑,識相的把東西交出來,不然我就報警。」
「什麼啊?誰拿你東西了,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小心我告你誹謗!」灰衣男比我聲音還要大,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我臉上。
「嘴硬是吧。小姑娘,這人搶了你什麼東西,跟哥說,哥給你做主。」我拍著胸口說道。
那小姑娘十六七歲,扎兩條麻花辮子,身穿雲紋硃色旗袍,這時氣鼓鼓地上來指著灰衣男,「他搶了我一個黑色的包,裡面有幾條禮品煙。」
「那好,你搜。搜出來我無話可說,可要是沒有,你就得給我道歉!」
真是叔叔可忍嬸嬸不能忍,這流氓有持無恐的,就是看中小姑娘不敢搜他的身。這種事女生當然不好出面,自然由我代勞,可當我搜完灰衣人的身,發現啥都沒有,更不要說什麼禮品煙了。
「小姑娘,你確定嗎……」我雖然有心幫她,可也怕擺烏龍。
小姑娘恍然大悟道,「我懂了。你們都是一夥的,哄我呢。」
我哭笑不得,這都哪跟哪啊。
糾纏不清間,四五個人沸沸揚揚往這邊趕來。灰衣人像看到救星似的,招手道:「達哥,這裡。這兩人欺負我,硬說我搶了他們東西!」
我也懂了,這些個人是團伙作案。贓物早就轉移了,這灰衣男跟我們瞎掰半天就是為了拖延時間,等大部隊的支援……
現在對方人多勢眾,我們反而成了待宰的羔羊。
看著那些人走過來,我壓低聲音對那小姑娘道:「現在你懂了吧,誰是紅臉誰是黑臉。這兒由我拖著,你找到機會就自己先跑吧,能跑一個是一個……」
被稱作達哥的男人走到我們跟前,咋咋呼呼地說道:「還以為誰吃了豹子膽,敢惹我的兄弟,原來是你個小子。現在我兄弟受了驚嚇,你說這筆賬……」
話音未落,就聽到啪的一聲,達哥的臉上多了一道紅紅的巴掌印。
我眼睛一花,身後的小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我的面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了那人一個耳光。
「廢什麼話,姑奶奶現在給你們兩條路,第一交出東西,這件事就這麼算了。第二,被我揍一頓,然後把東西交出來。」小姑娘人長得嬌滴滴的,說出的話卻非同小可。
我已經做好苦戰一場的心理準備,還沒動手,小姑娘已經沖了上去,隨之而來的是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三四個大漢紛紛倒地。
我目瞪口呆之際,小姑娘已經拿回那個黑色的包包。完了她走到我跟前,伸出手歉然道:「對不起,剛才誤會你了。」
我和她握了握手,笑道:「早知道你這麼能打,我就不貓抓老鼠了。」
小姑娘一笑,「別這麼說,大哥你是個熱心人,我叫楊冬,很高興認識你。」
和她先聊了幾句我就走了,又到附近市場買了些日常用品才回店裡。
一進門就聞到一陣嗆鼻的煙味,雲霧繚繞中,聽到師父的說話聲:「還是你爸有心吶,知道我好這一口。」
另一個清麗的聲音說道:「這可不,爹知道您好這一口,特意託人在雲南買回來的艾草煙。本來爹是和我一起過來的,可被路上一些事耽擱了,他就讓我先過來。」
只見師父對面坐了一個少女,麻花辮子,硃色旗袍。
「啊,你回來了。師父給你引見引見,這位是你二師伯的閨女冬冬。」師父笑道。
我站在原地,啼笑皆非,「嗯,我們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