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平西王劍 72

第一卷·平西王劍 72

「傻鳥!」顧清瞧了一會,嗤笑間將大鳥丟回地上。

這神秘的鳥兒看似機靈,其實久了就會覺得呆呆傻傻的彷彿沒長腦子。

顧清將它丟回地面后,它先警覺的撲騰翅膀從顧清身旁逃遠,緊接著不出半分鐘,一雙鳥眼裡的警惕就逐漸消散,彷彿顧清的存在對它已經構不成威脅。

這種感覺有些詭異,這些鳥並不是習慣了顧清而放下心裡的警惕,而是「警惕」這種本能慢慢喪失了。

顧清將姬慕夏放在往生駒上,一個翻身下馬,神識感知掃過整個鳥窩附近。

林間安安靜靜,林間無風,平西王更不知道哪裡去了,哪怕見到了這窩陣法核心的鳥獸,平西王的蹤跡依舊不可尋查。

顧清走近十幾隻正泥水中打滾的雛鳥,雛鳥們似乎不知害怕,頓時滾著泥親昵的簇擁過來,顧清皺皺眉頭,好好一條的褲子,眨眼就雛鳥們沾滿了泥巴。

「這些鳥應該就是破陣的機會……」他蹲下身扒拉一隻雛鳥,這隻雛鳥的羽絨完全被泥水所粘黏著,力幼又體微,輕輕的推它一下,它就被翻倒在泥地打起了滾。待得費了好大力氣重新從泥里掙紮起來,雛鳥也沒有半點懼意,又簇到顧清手邊親昵的蹭著。

顧清發現這些雛鳥與成鳥好像並不是一個品種,雖然兩者的羽毛顏色相差無幾,但雛鳥的翅膀相對成鳥要更大、更有力,粗看起來至少不像「野山雞」的雛雞仔,反有尖尖的鳥喙利爪與一尾寬大的尾翼。

顧清尋思旁邊的成鳥總不該是長殘長成「野山雞」了,這些雛鳥與成鳥的差異,緣故要麼兩種鳥,要麼就是破陣出林的信息之一。

顧清自言自語道:「就算有兩種鳥也是破陣的線索……為什麼會有兩種鳥……此地一顆樹、一個倒扣的鳥窩、兩種怪鳥……」

——難到他了。

這個陣法到底不是他這種修為就能破解的,雖然姬慕夏天資卓絕硬生生找到了陣法的關鍵,可找到關鍵與成功破陣之間依舊有極大的差距。

顧清思索半晌,頹然無果,他倒退數步與往生駒一起退進樹林中,遙遙的盯住這一窩鳥。既然思考不出來,且就以靜制動,看看這窩鳥還有無後續的變化。若能找到其他的線索,或許就能勘破陣法,走出這片樹林了。

顧清看看身邊的往生駒,都說靈獸有靈,那往生駒這種檔次的靈獸……

「喂,小白馬你曉得咋破陣不?你跑得這麼快,逃命肯定厲害,你說說咱們怎麼能逃出這林子?」顧清一邊說道一邊拍著小白馬的嘴,往生駒被顧清手上的泥巴噁心到了,轉頭「呸」了他一下。

跑得快就是用來逃命的嗎?什麼人啊這是!往生駒號稱往生駒,往生可不是說逃命的。

——不過顧清問道它能不能破陣,這倒真難住了堂堂的往生駒。

它雖然確實跑得快。

可也不是能那種能隨便破陣的靈獸。能隨便破開一切陣法的靈獸,聽說早就死乾淨了,世間已無餘脈殘存下來。

見往生駒忽然埋著頭狀若沉思,顧清臉色發愣,怎麼的,小白馬還真的會破陣?或者說它看出了什麼自己還沒發現的問題?

往生駒向前走出兩步,繞過顧清一對大眼睛緊緊盯著不遠處的鳥窩,而後又抬頭看了看天空,露出了遲疑的眼神。

往生駒也是見過大世面的馬,眼光沒有局限。它用馬蹄子蹬了顧清一腳,在顧清的腳下寫道:「你試試讓那些雛鳥飛起來。」

顧清古怪的看著往生駒,這貨會寫字?

不愧是大靈獸啊!

顧清道:「你說讓它們飛就飛,你怎麼看出來破陣的關鍵是『飛』?」

往生駒繼用馬蹄子畫道:「你瞎啊!」

「你看看那些雛鳥,除了玩泥巴還在幹啥?」

「……」

被一隻馬大罵眼瞎,這種感覺實在奇妙。

顧清依照往生駒的話看過去,尋找雛鳥行為的異常之處。而有了提醒,果然找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它們好像很害怕?」顧清皺著眉頭,語氣遲疑不準。忽然他也抬起頭,學往生駒的樣子看了看林上的天空。

「它們在害怕天?」

顧清發現這窩雛鳥似乎並不是在玩泥巴,它們的行為是費盡心機的往泥巴里鑽,想把自己深深的掩住,藏匿在泥下!

偶爾掘土掘得累了,雛鳥也會癱軟的歇息在泥水裡,而那雙眼睛此時警覺的盯著高天,好像高天上有什麼極恐怖詭異正在監視它們,威脅著它們!

顧清忽然想到,自動進入林中后,他還未曾有過御氣上天的行為,或許在這片林中的天空里真就有什麼詭異的大恐怖!

「之前平西王也是走進的林子,而非騰空飛進來的。」顧清心中思索。

他們這些小修士靈氣不太多,長時間維持飛行反倒不方便,但平西王是什麼存在,他願意慢慢的走,一定有他的道理。

顧清走出樹林,又走回鳥窩旁邊,雛鳥們欣喜的再次簇擁過來,圍繞著顧清的褲腳團團打轉。

顧清盯著雛鳥。

破陣的關鍵就是讓它們嘗試飛起來么?

可他是人,又不是鳥,鳥要怎麼飛,他怎教得了。

往生駒在旁看出顧清的困惑,用蹄子畫道:「你丫的靈氣呢?」

顧清幡然醒悟,對啊,不就是要它們飛么!

這群鳥自己不想飛,還不能靈氣托著它們飛了?

顧清一揮手靈氣捲起一隻雛鳥,抬手就向天上丟去。

「嗯!?」

雛鳥被靈氣托上天空,就這剎那,令人心驚的事情突兀發生了。顧清剛剛將雛鳥丟上天後,便見自雛鳥的腹部,立即瀰漫出了一團白光,瞬間將整隻雛鳥團團包圍!

嘰嘰喳喳的驚恐鳥叫馬上從光球中傳出,緊接著鳥叫聲便開始變得孱弱無力與扭曲,帶上了一層猙獰的撕心裂肺感,待得光球升入半空約莫三四米高時,鳥聲完全消失,光球進行了極劇烈的扭動,如一團軟和的麵糰一樣,裡面的雛鳥彷彿正被某種強力量所修改,變異!

顧清眼睜睜的看著那團光在空中緩慢的拉長,直到變成了一根「長棍」,噗嗤的一聲扎在遠處的泥土中,然後「嘭!」一片血霧隨著光團爆潰散去,竟有條條綠色的枝丫猛然甩動,抽芽而出!

雛鳥,變成了一株新的、尚布滿血跡的小樹!

樹上的血跡潺潺扭曲,轉瞬間又浸入樹榦,變成了一塊塊斑駁的老樹皮,淡淡血腥味也化作了泥土的潮氣隨意消散空中。此時任人看去,再也認不出這株小樹,剛剛曾是一隻「雛鳥」的蹤跡了。

顧清目瞪口呆,心有餘驚,而後感到了恐懼。

這……發生了什麼!?

往生駒率先反應過來,匆匆跳開蹄子躲開了身旁的樹枝。

——這大片林子的樹,真的都是「樹」么!?

顧清忽的轉頭掃視周圍堪稱無邊無際的林木,感到一陣心驚肉跳。

他忽然想知道,這片林子以前是否還有其他生靈來過,如果他們沒有破陣而出,會不會也如剛剛的雛鳥一般在一團莫名出現的光中扭曲,然後變成了這些看不見邊際的……大樹!

顧清臉色瞬間難看無比,「這不是掩陣,是個殺陣!」

這個地方,絕非為了掩蓋什麼而創造,它不僅僅具有掩藏道路消磨靈氣的力量,還有真正的誅殺之力!

「天!」

顧清豁然抬頭,天上,還有什麼?

雛鳥腹部那團光又是什麼!?

往生駒走近顧清用頭撞了顧清一下,鄭重的寫道:「這些雛鳥是嘗試的機會,還剩下十三隻,你還有十三次嘗試機會!」

顧清看著地上往生駒的字跡,表情陰沉,壓下心中的驚悚問道:「你確定破陣的方法,是要讓它們飛起來?」

破陣的方法真的是飛起來嗎,剛剛托起一隻雛鳥,反倒讓它陷入了死地,變成了一株新的樹木。

何況顧清還特意留了一縷靈氣在剛剛那隻雛鳥體內,然後才將其拋上的半空。按照顧清的想法,有那縷靈氣在,就算有什麼異變發生,他也有機會將那雛鳥給救回來。

只是當那團詭異的光出現后,顧清察覺到他留下的靈氣直接就消失了,與這幾日來丹田中不斷溢散的靈氣是一樣毫無蹤跡,憑空不見的。

顧清道:「如果破陣的方式不是讓這些鳥飛起來,而是幫它們躲入地下……」

往生駒揚著蹄子將顧清打斷,寫道:「大傻子,你破陣就破陣,又沒讓猜謎語,陣法都跡可循的!鳥不飛,你還讓它往地下去鑽?」

顧清反問道:「陣法有明暗實虛,你怎麼斷言我們應要遵循常理來破陣?」

往生駒翻了個白眼,直寫道:「怎麼,你想賭?」

顧清一時捏了拳頭。

……賭么?

顧清忽然意識到,往生駒說得沒錯,現在這種情況,如果他「另闢蹊徑」硬要違反常理去「猜」布陣者是否布下了迷陣,就確實算種賭徒的心態了。

賭么?不該賭。

他轉頭看看還在熟睡的姬慕夏,搖了搖頭。不賭。

破陣不是賭,更不是猜謎語,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往生駒的說法——讓這些雛鳥自己飛起來!

顧清道:「我是人,不知道鳥怎麼飛,你是獸,要不你先去試試?」

往生駒一聽氣急,這人,這話怎麼說的,它堂堂一隻小白馬,雖天生能飛,也不是有翅膀的鳥啊!

往生駒此時倒是想到另外的一枚白玉佩了,用那枚玉佩其實還能換來一隻它的同伴,俗話說多個腦子多條辦法,只可惜啊,那枚玉佩的主人是姬慕夏,現在姬慕夏睡過去了,玉佩也就用不了。

顧清知道往生駒指望不上了,面露沉思。

強制雛鳥飛行的手段行不通,那就只能尋找出因果,一點點拼湊線索破陣!

顧清低頭看向泥水中打滾的十三隻雛鳥,雖然自己剛剛捉走了一隻它們的夥伴,雛鳥的眼中卻依舊無半點懼怕,還很親昵的在他褲腿上蹭泥花。

「既然你們就是夏兒算出來的『陣法生路』,說明這個陣法還有跡可循,並非絕陣。」顧清自語道,他相信姬慕夏耗費心力推算出來的結果,而「陣法生路」就在眼前,也說明了布陣者並不想把所有入陣的人都坑殺掉。

說是自我安慰也罷,現在只要按著邏輯和常理去破陣,就應當有希望走出樹林了。

顧清又退到遠處細細觀察這些雛鳥,只要他退得夠遠,雛鳥們就會繼續瘋狂掘土的行為。

而這一次,顧清發現自從他強行將一隻雛鳥丟入空中后,剩下的雛鳥掘土的行為就有了細微的改變。

最大的區別在於——一部分雛鳥掘土掘得更加賣力了。

——而另一部分的雛鳥則開始降低掘土的力道,發生了偶爾才掘動一下的「混子」行為。

顧清皺起眉頭,且不說那些掘土越加賣力的雛鳥,那些行動變遲緩的一共有七隻,佔據了所有雛鳥里的半數。它們現在好像忽然就變得很累很累了,鳥喙啄土與拱泥的動作都開始遲鈍無力,偶爾才會輕輕的啄一下泥土。

顧清發現,它們的眼中對天空的恐懼也漸漸消失了,直到某一刻后,這些疲憊的雛鳥終於完全停止了掘土的行為,齊通通的躺進泥水裡,然後合上了雙眼,陷入平靜的沉睡。

「沉睡?」顧清神色微變,他轉頭看了一下姬慕夏,姬慕夏現在也在沉睡之中!

這些睡過去的雛鳥會怎麼樣?顧清擔憂的緊緊觀察著。

然而不久之後,第一隻自行死亡的雛鳥就出現了。

六隻更加賣力掘土的雛鳥中,其中一隻毫無徵兆的停下了所有行動,直挺挺倒在地上,瞬間便失去了生機。顧清眼見這隻自行死亡的雛鳥屍體急速的腐朽,然後化作了……泥水!

身旁的往生駒鄭重的走到身邊,寫道:「還有十二隻,十二次機會。」

——機會?

顧清臉色難看到極點。

而在顧清短暫的遲疑中,剩下的十二隻雛鳥的命運,也接二連三的開始了詭異變化。

……七隻因疲憊而陷入沉睡的雛鳥中,有兩隻忽然睜開雙眼,回到了賣力掘土的雛鳥里。

另外五隻的身體逐漸變大、「成長」,其四隻中途夭折死亡,齊齊化為泥土,最後一隻成功長大,加入了鳥窩旁邊以啃食泥土為生的成鳥隊伍中。

總數七隻賣力掘土的雛鳥中,又有兩隻毫無徵兆的暴死,五隻之中掘土最為賣力的那一隻,身體腹部出現了白色光源,化成了第二株小樹。

僅僅片刻之後,再擺在顧清面前,就僅剩下最後四隻既不算太費力掘土,也沒有完全陷入沉睡的雛鳥了。

——四隻,還有四次機會。

顧清慌忙從林間走出來,不能再讓這些雛鳥自行死亡了!

然而就是顧清正向雛鳥們靠近時,又有一隻雛鳥眼睜睜的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最後四隻中體型最大的那隻雛鳥忽然扇了扇翅膀,竟然憑空飛了起來!目標非上方天空,而是旁邊樹下的靜靜擺放著的鳥窩!

「不好!」

一陣驚悚的恐懼、危機的直覺感,在雛鳥展翅的瞬間籠罩上顧清的心頭。

不好,有什麼大危險要發生了!

往生駒心有靈犀,儼然化作一道流光衝到顧清身邊,一頭撞進顧清懷裡,用頭頂著顧清,剎那衝出了老遠!

——嘭!

緊接著,只聽見一聲無視了距離的輕響,顧清被往生駒帶著瘋狂後撤,而遙遙望著的那沖向鳥窩的雛鳥,它的身體於半空之中猛裂的出了血痕!

裂開血痕的雛鳥,因劇痛驚懼的掙扎與鳴叫起來,顧清看得心神直發寒,又有光團從那雛鳥的腹部出現了!

這一次不是將雛鳥團團包裹變成樹苗,而是一縷縷順著雛鳥裂開的肌膚血痕鑽進去,如蟲子一般在雛鳥的軀體里蠕動!

「又是這種光!」顧清咬緊牙,心神顫抖。

整隻雛鳥的形態都在變異,體型瘋狂的膨脹,轉眼之間,脹大已經達到了數米!然後十數米、數十米!

不能再稱呼為鳥了,隨著「它」的脹大,一種種形態各異的肢體,在「它」的身軀中演化誕生!初始還有幾分鳥類的姿態,長出了十幾隻殘敗的翅膀、鳥爪,后脹大到十餘米時,便已化作了五個半頭的怪物,彷彿肉團一樣肌膚浮腫,裂開的血痕寬達半丈如豎眼!再到最後膨大生長到數十米,幾乎遮擋天空的體型時,「它」的滿身吊著各種惡性的肉瘤,斷裂扭曲的獸類肢體、人發、獠牙、多目雜亂的拼接著,好像長成了一坨徹底變異異化,荒誕生長的恐獸,不斷發出極其撕心裂肺的慘烈喊聲。

「這是什麼東西!」顧清驚懼道。

最後,天空的陽光照耀之下「它」開始了究極的腐化,那混沌的身軀慢慢變得萎靡、分解細碎,然後泛出淡淡的土褐色……

——一座小型的泥山丘,眼睜睜形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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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兒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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