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史前戰爭 第四十二章 大道至簡

生物之間的戰爭從來沒有停止過，群體與群體之間的戰爭，個體與個體之間的戰爭，天競物擇四字，道出無數物種一路的辛酸。

老方望著玄黃星上發生的一切，他一直在思考著一個問題，那就是關於戰爭與和平。

在他看來，戰爭一直都存在，而和平，僅僅是因為戰爭還在準備之中的幌子罷了。

天地萬物，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擺脫戰爭，大至恆宇，小至某個電子。

是什麼導致了戰爭呢？他思考著。

想著想著，他的思想也上升到一個更高的層面上了。

導致戰爭的有生存，需求，貪婪，慾望……

無論是生存，還是需求，抑或是其他的因素，這些東西都只是一種表象，戰爭的根源肯定不是這些。

老方苦苦思索，一直以來，他擔任的是觀察者這個角色，如今他也算得上見多識廣了，現在，他開始要考慮一些東西了。

戰爭的根源應該只有一個，但它們的表象卻如此繁多……

老方的目光伸向天空，無數的畫面從他內心一一掠過，破壞與創造，生存與死亡，勇氣與膽怯……

一幅幅畫面猶如一道道閃電，在亮澈天地之後迅速暗滅，一絲絲靈感在他識海之中越積越多。

最終，他看清了這個真理的雛形，隱藏在無數表象之後的真理——平衡法則。

他苦笑不已，看來自己的領悟能力並不如想象中那麼強，因為這個平衡概念，他的祖先早在幾千年前就已經提出來了。

陰與陽交匯，光與暗對立，善與惡交鋒，強與弱對比……

這一切不都是平衡法則構出來的么，就是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規則，才導致天地之間生生不滅的戰爭，才導致萬物之間層出不窮永遠無解的戰爭。

而這一切，自己的祖先在幾千年前就已經看破了，他們僅用了一副太極圖，就將戰爭的本質給呈現出來了。

老方對自己的祖先佩服的無以附加，他感覺自己在增長如此多見識之後，見識依舊沒有脫離祖先們，當初所畫的框架。

或許這就是大道至簡的真諦吧。

有了這個想法之後，老方感到自己彷彿推開了一扇沉重的大門，門外依舊是這個世界，但他感到這個世界彷彿脫了一層薄紗，一切物體都是煥然一新的。

老方眼前的世界奇妙了起來，他感覺自己的思想層次又高了許多，對事物的認知以及看法，又多了一個層面上的認知，這感覺就像自己的維度突然加一，某些以前看不明白的東西，突然在這個維度先纖毫畢現，無所遁形了。

思考是個好東西，老方這樣想著。

但他還是十分沮喪，他覺得自己的思想層次還是太低。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道祖久違的聲音出現了。

「很高興你能思考！」道祖的聲音透著一種欣慰：「這對觀察者來說，十分重要！」

老方虛心地點點頭，道祖能在這個時候指點他，他求之不得。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你的思維確實還停留在某個落後的階段，所以，你只能看到某些事物最原始的表現！」道祖輕笑道：「努力提高你的認知水平，是你要做的事情！」

「你沮喪的原因，無非是你認為你的認知水平，比不上某位已經死了幾千年的祖先。其實大可不必，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你現在的水平，已經超出了那個時代很遠了！」

「我來幫你分析分析，你花了很大的力氣，好不容易歸納出一樣東西，但仔細一想，又發現這個東西與你祖先的某個概念有很大的共性，於是，你對自己產生了懷疑，覺得自己歸納的東西，早就存在了！」

「實則不然！」道祖微微笑了笑：「事實上，你的那些祖先，在認知上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強大，畢竟認知這東西，跟文明的高度有必然的聯繫。」

「最初，在你們祖先的眼中，世界是無比繁複的，種種表現讓他們迷惑，讓他們不解，讓他們感到恐懼。」

「這個時候，就有一些聰明的人，從這複雜的表象之中尋找某些規律。所謂規律，便是事物的『共性』，隨著時間的推移，最初無比繁複的表像，經過一代又一代聰明人的尋找，最後變成了簡單的規律。」

「之後又有聰明人，將這簡單的規律闡述明白，加以引申，加以辯證，變成了自己的「道」！」

「所謂的道，就是你們祖先勾勒出的框架，最開始，「道」極其簡單，就像一顆顆種子，落在文明的泥土裡。」

道祖聲音剛落，老方的面前出現了許多畫面，老方看懂了其中的幾個。

在某個畫面中，一名老者騎著青牛，緩緩走在紫色的暮光中，那是老子。

另一個畫面里，另一名老者帶著七十二名弟，不辭辛苦，周遊列國，以及嘔心瀝血整理前人知識，那是孔子。

還有一個畫面，某棵菩提樹下，一名老僧閉目而坐，冥思苦想著，那是釋迦摩尼。

當然，還有很多其他的畫面，比如一個高大的老者戴著斗笠，背著巨劍，踏著赤腳走在山間，比如一個老外被釘在十字架上……

「畫面中這些聰明的人，就是從哪些簡單的規律中，總結出自己的『道』來。」道祖一揮手，這些畫面縮成無數種子，落進泥土中。

「有的種子運氣不好，落在沙漠里，所以無法存活，有的落在石縫中，所以它們生長得極其艱辛，只有少許種子落在肥沃的泥土中，很快就紮根發芽，開始生長！」

「這些漸漸被後人接受了的道，往往是幸運的，不斷地有聰明人從中吸收學識，然後用一生的知識對它進行反哺。」

「這些「道」開枝散葉，朝各個領域伸出枝丫，每個時代的天才，學者們，或者小心翼翼對它進行填充，或者大刀闊斧進行修剪。」

畫面中，各個參天大樹前出現一名名服裝各異的人物以及他的代表作，比如表示『儒家』的參天大樹前就出現了孟子，荀子，朱熹等等的身影。每一個這樣的人物，都會為這顆樹抽出新的枝葉。

「時至今日，這些『道』已經覆蓋到了你們生活的方方面面面，它早已不是幾千年前，某位先賢勾勒出來的簡單框架，也不是人類最初總結出來的某些簡單規律。它是你們數千年的文明結晶。」

老方總算懂了，最早畫出太極圖的那位前輩，可能只是在單純地闡釋某個簡單的規律，而經過幾千年的發展，太極圖這個符號，被無數前賢賦予了新的含義。

老方細思極恐，他突然發現這個符號的含義實在太強大了，在他的學識里，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繁至社會，簡至個人，就連音樂，美術，化學，物理這些東西，都能用太極這個符號來辯證一翻。

如果將太極這個符號賦予「動靜」的含義，就可以解釋聲音的形成，賦予「明暗」的含義，便能解釋色彩光影，賦予「陰陽」的含義，便能解釋諸多物理現象，賦予「平衡」的含義，便能解釋所有化學反應……

老方嘆了一口氣，怪不得自己最後將戰爭的起源，歸納成了這副太極圖了，原因就在，自己的所有學識，都是從這個架構里學來的。

道祖笑了笑：「兩千多年前，你們的先祖好不容易從複雜的世界找出最簡單的規律，而這兩千年來，你們的先賢，在這最簡單的規律中慢慢添枝加葉，又將它們弄成一個繁複無比的知識系統。對於這種行為，你是不是感覺有點荒誕？」

老方苦笑著點了點頭，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如今仔細一想，好像是有那麼一回事。

他感覺腦子已經不夠用了。

「規律與知識系統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你沒有分清他們的區別，所以才感到矛盾！」道祖嘿嘿一笑，他剛才故意設置了語言陷井，老方果然掉了進去：「你們先祖總結出來的規律，我們稱之為『道』，大道至簡，只有最簡單的道，才是最準確的『規律』也只有最簡單的『道』，才能作為所有複雜理論的『基礎』，所有複雜理論，都會有它作為『共性』！」

「但知識系統則是整個文明的全部描述集合，所以它是複雜的，甚至複雜到，你們整個種群都沒有能力將所有知識彙集成冊，更別說讓某個人將所有知識集中記憶起來了！」

……

在道祖的詳細解釋下，老方感覺自己的認知又深刻了幾分，不過老方明白，道祖現在講的東西，都是以地球文明的層次來闡述的，所以他還能夠勉強理解。

當然，老方本身的水平在地球人類中，也是一般的存在，關於這些，能夠理解就已經不錯了，加以引申的話，肯定力有未逮。

最後道祖語重心長地道：「作為觀察者，你真的還需要努力提高自身的認知，玄黃人能夠從億萬文明中脫穎而出，並不是偶然。我希望你在觀察玄黃文明成長的過程中，認知水準也隨之提高，不要還沒看到後面，就一片茫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