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8門朝天闕
「這口劍,難道就是天門鎮滅亡的原因?」
裘水鏡心頭一顫,彷彿時間凝固在蘇雲的眼眸中,將天門鎮毀滅前的那一幕烙印了下來。
然而事實卻是,那時的蘇雲只是一個生活在天門鎮的孩童,他是在長劍飛到這裡的那一刻恰恰抬頭,看向那口劍,將這一幕烙印在他的眼眸中。
而代價就是,他的雙眼承受不住那口仙劍的鋒芒和威力,變成了瞎子!
他的瞳孔被強烈的光芒壓縮到極致,仙劍的烙印就這樣堵在他的瞳孔之中,讓他無法看到任何東西!
這恐怕就是野狐先生所說的變故。
「水鏡先生?」蘇雲久久沒有聽到裘水鏡的聲音,疑惑的問道。
裘水鏡定了定神,道:「我在。」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還是難以壓制住心頭的震撼。
傳說中的洞天世界,竟然真的存在!
這豈不是說,長生不死的仙人也存在?
他的目光繼續掃視,突然又有所發現,只見那口仙劍下方的天門鎮,與現在的天門鎮有所不同。
天門鎮中有八面闕,每一面闕都極盡精美,上面調繪各種神獸異獸,宛如性靈神通攀附在闕上。
「朝天闕!」
裘水鏡眼角跳動一下,對照這八面朝天闕和天門牌坊的方位,心跳頓時變快。
「這八面朝天闕與天門形成一個奇特的陣勢,定居在天門鎮的高手,研究天門鬼市已經有所成就。這洞天長生世界,是他們,是他們……」
他臉色陰晴不定,猛地鎮住心神,確定自己的猜測:「是他們自己打通的!」
他終於理順了這裡面的關係。
元朔國的大帝命國中高手來到此地研究天門鬼市,企圖尋找出天門鬼市的秘密,從而滿足大帝長生不死的願望。
這些名宿來到了天門鎮,與天門鎮的鎮民生活在一起,這些鎮民之中就有蘇雲一家。
這些高手改造天門鎮,把天門鎮原來的房子拆掉,仿照了天門鬼市,重建天門鎮。
他們的研究也有了突破,這突破便集中在八面朝天闕上。
他們以各自的性靈神通,加持在朝天闕上,一天夜裡,他們終於打通了另一個世界的門戶,將兩個世界連通起來!
而之後的變故,便超出了他們的預計。
他們試圖進入那個世界,結果遇到了那個世界的抵抗,一口仙劍從那個世界中飛出,將他們斬殺,同時殺死了天門鎮所有人。
而連接兩個世界的水柱從天而降,造成了北海的海嘯,讓天市垣死傷慘重,天門鎮四周方圓百里,變成了妖魔肆行的無人區。
是天門鎮的強者,造成了這場災變!
「不過,蘇云為何沒有死?」
裘水鏡大惑不解,天門鎮所有高手都死了,無論人畜,悉數消失,只有高手留下了性靈。
為何蘇雲這個普普通通的孩童,沒有死在這場變故中?
「或許是天門鎮的強者覺得連累了這個無辜的孩子,因此在災變中保全了他。」
裘水鏡心道:「天門鎮災變過後,他們也因此對這個孩子多加照顧。」
這或許是一個解釋,但不能讓裘水鏡滿意。
還有一點讓他想不通,那就是天門鎮的高手倘若是被仙劍所殺,那麼他們的性靈應該更容易被斬殺。
性靈是依附於肉身的,更加脆弱。
古怪的是,天門鎮的高手們性靈卻保留下來,
他們的肉身卻不翼而飛!
不可能所有人的肉身都被消滅,性靈卻保全下來。
「這說明,我的猜測並非全對。當年肯定還發生了其他讓我意想不到的變故。」
裘水鏡目光閃動,天門鎮的謎團並未全部解開。
還有那八面朝天闕的下落,也是一個迷。
他環顧四周,天門鎮的建築都還在,甚至包括天門也未曾毀在災變之中,惟獨那八面打通另一個世界門戶的朝天闕消失了。
到底是誰取走了八面朝天闕?
「要麼是東都的大帝,要麼就是有人虎口奪食。有趣……」
裘水鏡微微一笑,散去法力,那仙劍的投影又再度回到蘇雲的眼中。
「你並非真的瞎了,而是有異物堵住了眼瞳。」
裘水鏡微笑道:「只要化去堵在你眼瞳中的異物,或者讓它離開你的眼瞳,雙眼便可以恢復。」
蘇雲激動起來,隨即又黯然。
他該怎麼化去眼中的異物?
他這幾年來聽鎮里人的話,在集市上擺攤,期望有人能看上他的「寶物」,為他治療雙眼。可是,顯然他的「寶物」不是真正的寶物,從未有人動心過。
「我拿不出這麼多錢……」蘇雲囁嚅道。
裘水鏡笑了起來:「我也沒說由我來治癒你的雙眼。」
蘇雲低頭,抿了抿嘴唇。
這是個有些倔強的少年,不願意求人。
裘水鏡笑道:「我只是傳授你治療你的眼睛的辦法。治癒你的雙眼,那是你的事情,與我無關。你治療自己的眼睛,還需要給自己錢嗎?」
蘇雲驚訝的抬起頭來。
「不過我並非是學校庠序中的官學老師,而是私學里的先生,給貴胄公子補課的私學先生。」
裘水鏡笑道:「所以,學費還是要收你的。你給我一枚五銖錢,我便教你。」
五銖錢是元朔國最小的錢,一枚錢重五銖,因此叫五銖錢。
蘇雲臉色漲紅,手在袖筒里摸索了半晌,始終沒有掏出來。
裘水鏡疑惑:「你不會連一枚五銖錢也沒有吧?」
蘇雲羞愧的點頭,連忙道:「先生,我的那些寶貝兒……」
裘水鏡哭笑不得。
蘇雲的那些「寶貝兒」其實是貧民的陪葬品,一文不值。
裘水鏡是個脾氣古怪的人,有著自己的原則,他一直認為知識是有價格的,自己可以教蘇雲如何治療「眼疾」,但蘇雲一定要有付出,不能白給。
——當然,他教給蘇雲的東西,遠不止一枚五銖錢。之所以一定要收一枚錢,正是他的原則作祟。
他也是因為這種脾性,所以才在東都混不下去,只得辭官離開那個是非地。
「先生稍候。」
蘇雲連忙道:「我去尋野狐先生借一枚錢。」
裘水鏡哈哈大笑,笑聲震散天門鎮的陰霾,讓陽光照落下來,恰恰照在蘇雲的宅院上:「我隨你一起去,傳授你之後,我便回朔方了。」
蘇雲在前面帶路,裘水鏡又看到黃鐘浮現了出來,不斷旋轉計時,心中微動,道:「蘇雲,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蘇雲微微一怔。
裘水鏡道:「我的意思是,你雙目失明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少年繼續前行,走出天門鎮,道:「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只記得當時我睡了一覺,睡醒之後便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狹小的房子里,我就拚命的敲。是岑伯打開房門,把我放了出來。」
「岑伯?」
「就是住在柳樹下的岑伯。」
蘇雲抬手指去,裘水鏡又看到了那株歪脖子柳樹,柳樹下沒有人,也沒有房屋,只有一座荒墳。
「岑伯就住在我家旁邊,是個古怪的人,不喜歡與人說話。他告訴我,我家被毀了,讓我搬到鎮里去住。於是我就住到了鎮里,鎮里的叔伯都很照顧我……」
裘水鏡聽到這裡,四下張望:「你原來的家在哪兒?」
蘇雲抬手一指,裘水鏡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個小小的墳墓,一口已經腐爛破敗的小棺材。
裘水鏡沉默下來。
這個少年那時六七歲,昏死之中被人當成死人裝入棺材里埋了起來。
他醒來之後,應該是在夜裡敲打棺材,驚動了不遠處歪脖子柳樹下的墳墓中的性靈,也就是「岑伯」。
岑伯將他從墳墓中救了出來,並且指點他去鎮上居住。
蘇雲雙眼已盲,根本不知道跟自己說話的不是人,更不知道自己所居住的天門鎮,只有他一個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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