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皇子登極內監喝駕鰲拜圈地輔臣瞞君
順治皇帝的「大喪」辦得煞有介事。「靈堂」就設在養心殿。一床陀羅經被,黃緞面上用金線織滿了梵字經文,一襲一襲鋪蓋在皇帝的梓宮——金匱之中,安息香插在靈柩前的一尊鎏金宣德爐內,細如遊絲的青煙繚繞在大殿,宣告它的主人靈魂已升到三界之外。一道懿旨傳下,文武百官都摘掉了披拂在大帽子上的紅纓子。禮部堂官早擬了新皇御極的各項禮儀程序——先成服,再頒遺詔,舉行登極大禮。
巳時初刻,大行皇帝開始小殮,乾清宮外黑鴉鴉肅立著親王、郡王、貝勒、貝子和各部院的堂官。內務府首席太監吳良輔陰沉著臉站在丹墀下,脖子擰著,上嘴唇壓著下嘴唇,光溜溜的下巴上窩出了一道深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生氣。
其實他此時心中正十二分得意。這個吳良輔原是科爾沁卓禮克圖親王府中的長班,自從博爾齊錦被選入宮后,因身邊沒有個得力的人,親王便將他凈了身送進宮去。論身份,他原是皇后陪嫁的太監,所以沒幾年,便做了六宮副都太監。博爾齊錦被黜為妃,皇上瞧著他是鰲拜的乾兒子,並沒有難為他。今日小殮,舉哀之前,輔政大臣們舉行會議時,遏必隆提出由吳良輔任司儀,奏請太后准允。他便因此覺得風頭又要轉了,走路都揚著臉不睬人。
此刻,他心裡有點急躁,又有點甜絲絲的。博爾齊錦打入冷宮這八年來,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得臉過——議政王傑書、一等伯索尼,還有蘇克薩哈,這些平日從不把內侍放在眼裡的親王大臣,還有排班肅立在滴水檐下的一群貝勒、貝子,統要聽他提調。那是怎樣的威風,那是多麼的榮耀!
巳初二刻,六十多歲的索尼——首席顧命輔政大臣至慈寧宮請訓,並迎皇太子愛新覺羅?玄燁到乾清宮成小殮禮。新太后佟佳氏為人寡言罕語,拙於辭令,有些應付不來,便瞧著孝庄太后道:「請母親慈訓。」孝庄太皇太后搭眼瞧時,看到老態龍鐘的索尼泣血伏地請訓,便想到自己一生的遭際:少小入宮,盛壯時喪夫,費了多少周折,經了多少驚險,周旋於多爾袞、濟爾哈朗之間,甚至搭上了自己的貞操,好容易才保住了兒子的皇位,才過得幾天安生日子,便又遭此變故!心裡邊一陣酸辛,眼淚早流了下來:「你是先朝老臣,要節哀順變,皇帝堅意長行,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三阿哥聰明是盡有的,你們好好保扶他,他長大自然不會虧負你們!你把我這個話轉告顧命的列位,也告訴他們,我的這個小孫孫我也是保定了的,你們素日知我的本性,惹翻了我也會夠你們受的!就這些話,蘇麻喇姑,你送皇太子去養心殿。」
蘇麻喇姑從閣后拉著八歲的玄燁走來。他好像有點不太自然,給太皇太后和太后各請了個安說道:「皇額娘,我要阿姆一同去!」
「阿姆」便是奶媽。孫氏聽到皇太子叫她,趕緊走出來,拉著玄燁的手說:「好阿哥,聽說,從今兒個起,您就是皇上了,不能再任性。阿姆不過是一個包衣奴才,這種地方是去不得的。」
「蘇麻喇姑告訴我,無論誰都得聽皇上的,是不是?皇上的話就是聖旨,是不是?現在我就下聖旨:『阿姆陪我去』!」玄燁執拗地說。蘇麻喇姑在旁抿著嘴發笑,拿眼望著太后。
佟佳氏深感欣慰,也有幾分得意,瞧母親時,孝庄也在點頭微笑。跪在一旁的索尼也是一愣,驚異地望著這個即將君臨天下的小主子。此時看太後點了頭,索尼忙對孫氏說道:「你還不謝恩!」
孫氏見說,隨即跪下向玄燁叩了一個頭道:「奴才孫氏,謝主子恩典!」說完站起身來,玄燁撲上前去,一手拉著孫氏,一手拽著蘇麻喇姑就要出去,慌得索尼連忙起身,以老年人少有的敏捷搶出一步,高喊一聲:「皇太子啟駕,乘輿侍候了!」
乾清宮外的皇親重臣正等得不耐煩。排在第二位的顧命輔臣遏必隆悄悄移位步到第四位輔政大臣鰲拜身旁,先擠了擠眼。他有這個毛病,一說話先擠眼,不擠眼便說不出話——舌頭在口裡繞兩圈這才開口:「鰲公,上書房轉來倭赫從承德辦差回來后寫的一份摺子,說中堂圈佔了八大皇莊的地。你看——」
鰲拜臉上的肌肉綳得緊緊的,正眼也不瞧遏必隆一眼,硬邦邦地頂了回去:「那就請遏公秉公處置吧!」遏必隆擠擠眼又說:「鰲公,我不是這個意思,摺子我處置過了,此等小人造言尋釁原不必與他認真,索尼老中堂年歲已高,我看這事就不一定再煩勞他了。」
對這樣的人情,鰲拜不能不買賬了。他回過頭來看了一眼一本正經的遏必隆,微微笑道:「多承關照,遏公高情,改日容謝。」遏必隆會心地點點頭。「這種事可一而不可再。」口裡說著,眼睛卻望著肅立在階前的顧命大臣蘇克薩哈。鰲拜看了一眼蘇克薩哈,冷笑一聲點了點頭。
「皇太子駕到!」吳良輔亮著嗓門高喊一句,眾官員立時低頭垂手站好。遏必隆也趕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在乾清宮西永巷,蘇麻喇姑和孫氏將玄燁扶下肩輿。玄燁童心好奇,見院內殿前站滿了人,便急著要進去。蘇麻喇姑對著他耳朵低聲說:「就要做皇上了,不要孩子氣,要慢慢地走,越尊嚴越體面!」說完便同孫氏一同跪送玄燁進內。
索尼做前導,帶著玄燁慢慢穿過筆直的人甬道。御前侍衛倭赫、西住、折克圖、覺羅賽爾弼,腰懸寶刀,亦步亦趨。當走過吳良輔身旁時,倭赫盯了他一眼,看得吳良輔頓時矮了三分。
倭赫是內侍大臣飛揚古的兒子,順治八年做了御前侍衛。順治一日也不能少了他在跟前。皇后被黜,吳良輔擅自把御賜她的一柄如意偷了出來,被倭赫拿住,打了一頓漏風巴掌。吳良輔到順治那裡哭訴,哪知順治卻說:「他是有良心的,不乘人晦氣作踐人。」正因這一段因緣,他對倭赫恨之入骨。
君臣六人上了殿階,索尼上前撩袍跪下,三大臣也都長跪在地。索尼高聲道:「請皇太子入殿成禮!」說完一回頭,見鰲拜趨跪之間,竟與自己並列在前,等候玄燁入殿,遂回頭低聲而嚴肅地說:「請鰲公自愛!」
鰲拜一向對他畏忌。索尼現在雖老得龍鐘不堪,但誰都知道,當年他金戈鐵馬,雄風蓋世,連睿親王多爾袞的賬都不買。憑這點老威風,三朝元勛的牌子,從沒有人敢碰摸過,所以在索尼面前也只好收斂一點兒。他憋著氣跪退了半步。這時廊上廊下,丹墀內外的群臣,見他們跪了,也都忙著跪了下去。
玄燁踏進殿內,西暖閣中素幔白幃,香煙繚繞,十分莊重肅穆,中間的牌位上金字閃亮,上書「世祖體天隆運定統建極英睿欽文顯武大德弘功至仁純孝章皇帝之位」——這便是順治了。按照索尼預先吩咐的,玄燁朝上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禮,早有內侍捧過一樽御酒,玄燁雙手擎起朝天一捧,輕酹靈前,禮成起身。看著這個場面,索尼想起先帝在時的知遇之恩,如今人去殿空,杳如黃鶴,人生意趣索然罄盡,由不得老淚縱橫,哭出聲來。在場的太監、王公、貝勒一見舉哀,忙呼天搶地齊聲嚎啕——這就算「奉安」了。
從此刻起,皇太子便算送別了「大行皇帝」,在柩前即位了。吳良輔拂塵一揮,早有鴻臚寺贊禮官出班唱儀,百官鷺行鶴步,趨前跪拜,玄燁端坐在黃袱龍椅上接受朝拜。一十八行省,一百兆眾生,便歸了這八歲的「康熙爺」來掌管。
康熙耐著性子接受了賀禮,慢慢站起身來,走到四位顧命大臣前面,將他們一一扶起。一邊扶一邊問:「你叫索尼?」「你叫蘇克薩哈?」「你叫遏必隆?」「你叫鰲拜?」四人一一頓首稱臣。康熙道:「先帝大行之前曾說,你們都是滿洲豪傑,是忠臣,要朕聽你們的話,你們就好辦事了!」
四人一聽,先帝有此遺命,不勝感激涕零,只因是在新皇柩前即位的喜日子裡,不敢哭出聲來,只是抽咽唏噓。索尼以頭碰地,回頭來對他們三人說:「先帝待我們如此恩重,何以為報?今日嗣君登極,我們四人應當共同立一誓言:我等奉先帝遺詔,保扶幼主,當竭忠盡智輔佐政務,不私親戚、不計仇怨、不結黨羽、不受賄賂、不求無義之富貴,惟以赤誠仰報先帝大恩。若各為自身謀私,違此誓言,天誅地滅,短命慘死。爾等願立此誓否?」鰲拜雖嫌索尼多事,也只好隨著二人答道:「願!」
康熙不甚明白這些半文半白的話,就連方才自己說的,也是蘇麻喇姑路上教的。但那一連五六個「不」卻是明白的,是極好的話,於是沉穩地點了點頭說道:「好!你們可以跪安了。」
四大臣和議政王帶著眾官退下,康熙皇帝如釋重負,一下子又變成了天真活潑的童子,也不吩咐隨駕扈從,便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倭赫幾個忙不迭地追上了他。康熙邊跑邊擺手道:「你們不要來!」說著一溜煙繞過琉璃影壁,直向跪在甬道上的阿姆孫氏和蘇麻喇姑身邊撲去。
見康熙跑得太快,孫氏急得喊叫:「我的好老爺子,當心磕了牙!」康熙卻像沒聽到這話似的,一邊跑一邊格格地笑著:「起來起來!我回來了!」說著一頭扎進孫氏的懷抱。旁邊的蘇麻喇姑為他一邊整理后襟一邊說道:「現在是皇上了,不能再那麼『你』呀『我』呀的,應該說『朕』回來了。」
康熙笑道:「坐了半天,真把人局促壞了,帶我去見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吧。」孫氏親昵地在他臉上輕擰了一把道:「老爺子今日個露臉,我抱著你去!」說著一把將康熙抱起,三人說笑著向慈寧宮走去。四個小太監見聖駕去了,飛跑過來跟在後邊。剛轉過一條巷口,只聽有人厲聲喊道:「放下!」
三個人都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原來是副都太監吳良輔站在面前,吳良輔先向康熙賠了個笑臉,板起面孔沖著孫氏斥道:「這樣子抱著皇上滿宮裡跑,成個什麼體統?」孫氏素來溫順老實,見吳良輔臉色鐵青,有點害怕,訕訕地放下康熙,說:「皇上還小……」
「小?小也是皇上!你道是你自家的孩子么?」看到孫氏竟敢回口,吳良輔越發惱怒,大聲吩咐小太監:「去,叫慈寧宮首領太監李明村來。」
康熙一時還沒有弄清是怎麼一回事,見小太監「喳——」的一聲要走,忙喊:「回來!」卻又不知說什麼好,只拿眼望著神色嚴肅的蘇麻喇姑。
蘇麻喇姑先跪下請旨說:「皇上,這件事交給奴才來辦可好?」康熙重重地點了點頭說:「朕叫你辦!」
蘇麻喇姑這才轉身說道:「吳良輔,誰許你在主子跟前大呼小喝的,擺什麼臭威風!」
「你一個下五旗宮女,知道什麼規矩?」吳良輔當即頂了回來。
「宮女?」蘇麻喇姑冷笑一聲,「現在我是欽差,你跪下!」
「嗬?」吳良輔脖子一擰,剛說了一句「你不——」,「配」字尚未出口,蘇麻喇姑揚手一掌,吳良輔臉上早著了一記清脆的耳光。「老主子剛剛大行,你就敢蔑視皇上!奉旨,要你跪下!——主子,要不要這樣?」
康熙回過神來,才想到是要他「降旨」,忙說:「跪下,掌嘴五十!」
吳良輔見康熙發話了,這才無可奈何地跪下。一個小太監忙上前挽袖揚手要打,蘇麻喇姑喝道:「你獻什麼殷勤!主子是要他自個掌嘴!你就在這兒數數兒——老爺子,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還等著您呢,咱們去吧!」說著三人徑自揚長去了。
吳良輔被蘇麻喇姑這麼蠻不講理地一鬧,氣得眼裡冒火。看著他們去遠了,旁邊的小太監還在等著數他自掌嘴巴,由不得羞怒交加,霍地站起身來,一掌打了小太監一個滿臉花:「該死的畜生,你也敢作踐我!」
「乾哥,算了吧,和這種東西計較什麼呢?」吳良輔回頭一看,原來是鰲拜的從子侍衛訥謨站在身後。訥謨格格一笑:「鰲中堂今晚請客叫你回府一趟,輔國公班布爾善、泰必圖侍郎、洛世大人都在。怎麼樣,來不來?——想出氣,容易得很!」吳良輔狠狠地點了點頭,對小太監喝道:「滾!」
一天歡喜被吳良輔攪了,康熙很覺掃興。孫氏和蘇麻喇姑隨在後邊,也是心事重重。孫氏本想乘今兒個萬歲爺登極,心裡高興,就便兒把兒子魏東亭的事說一說,把他從巡防衙門調過來當差,一來將來有個出身,二來母子也得常常見面。她的這個想頭,也曾和蘇麻喇姑嘀咕過。她知道,這姑娘雖說才十五歲,卻是太皇太后、皇太後跟前第一個得力的紅人,模樣不必說,心思更聰明得很,一句話頂自己十句!不想遇了個倒霉的吳良輔,倒不好再開什麼口了。蘇麻喇姑深知就裡,卻不言語,一路默默地想:「這吳良輔今兒個吃了什麼葯?這麼膽大!」想著,卻搶前一步,笑著對康熙說:「萬歲爺甭生這些小人的氣。今兒要討個吉利,回頭見了太皇太后和太后要歡歡喜喜的,啊!」康熙聽了點點頭,快步走進了慈寧宮。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個歪在榻上,一個斜坐在下首案前,桌上擺了許多細巧茶食,早就在等著康熙進來。一見康熙穩穩重重地走來,後邊蘇麻喇姑和孫氏腳踏「花盆底」,手持黃絹絲帕亦步亦趨,二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想:「蠻像個天子嘛!」康熙朝上請了安,太皇太后一把將他拉過摟在懷裡,問長問短:「我的兒,天這麼冷,沒著涼吧?你皇額娘預備了這麼多好東西,揀能克化的多吃一點兒!」聽母親這麼說,皇太后忙吩咐:「蘇麻喇姑,把那件紫貂裘找出來給皇帝穿——聽張萬強說,今兒個你這小人兒當了一天大人,也真難為你了!」孫氏忙湊趣兒說:「哎呀呀!那麼多人,那麼大的排場!我跪在旁邊心裡都直打顫顫。全虧了老爺子是真命天子,才鎮得住,體體面面的,就把事兒辦了!」
蘇麻喇姑取出紫貂裘來,慢慢給康熙披上。康熙走至鑲金大玻璃穿衣鏡前照了照,很合體,大大方方走到兩位老人跟前說:「這裘穿上很好,謝謝皇額娘!」
佟佳氏忙說:「坐著吧。」轉身對太皇太后說道,「這些天為順治爺的事,大家都忙得心緒不寧。我看皇帝還該找個合適的師傅才是。已經八歲了,該讀書了。」太皇太後點頭笑道:「是呢,我也在想這件事,前幾年讀的那幾本書都是蘇麻喇姑教的,現在得找個大學問師傅才成。不過這事也不能太急,留心瞧著那品行端正、學問淵博的人再說。眼下皇帝跟前要添個得用的人,我看就把蘇麻喇姑指給他,早晚侍候也放心些——曼姐兒,你可聽著了?」
蘇麻喇姑忙蹲身施禮答道:「遵太皇太后、皇太后懿旨!只是奴才還有下情,不知當說不當說?」太后忙問:「什麼話?」蘇麻喇姑道:「奴才跟萬歲爺,只能管個知疼著熱的,萬歲爺當下最要緊的是調幾個能幹的心腹侍衛。不是奴才斗膽,萬歲爺到底年紀還小。古語說,『人心難測』,難保這麼多的朝臣、侍衛裡頭就沒有個使壞心眼的……」
一席話說得兩宮悚然變色。太后忙問:「這話從何說起?外頭有些什麼風聲?」蘇麻喇姑便根根苗苗地將方才吳良輔喝駕的事稟報了二位中宮。
太皇太后聽了忙問:「這吳良輔是怎麼回事?還在六宮都太監之上?」太后見問,忙起身賠笑回話:「論理這事曼姐兒和孫婆也孟浪了些。不過這吳良輔原是鰲拜輔臣的乾兒子,瞧這點情面,一向沒有難為過他。上次召見四輔臣時,商定外頭的事全託了索尼,宮內領侍衛大臣是鰲拜做主。佛爺不用擔心,他有什麼能為?作了亂子橫豎有倭赫他們幾個呢。」太皇太后聽了默然不語,良久才說道:「曼姐兒心地細,所慮極是。不過皇帝也累了,這事先就說到這裡。曼妮子,去侍候他歇著吧。」
康熙向兩位老人跪了安,起身隨著孫氏和蘇麻喇姑走了幾步,忽又回身說:「太皇太后,皇太后,大赦詔旨不知明發了沒有?」太后聽說不禁失笑,忙道:「去吧去吧!又想到這個!那他們都做什麼去了?索尼他們上次奉詔時都已安排好了。」康熙聽了方才無話,隨著蘇麻喇姑和孫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