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避嫌也要避的有分寸

14.避嫌也要避的有分寸

翌日。

張辛夷果然在早朝上完后又得到尤許的傳召,苦著一張臉到了小皇帝的地盤。

她學乖了沒有跪下,行的是拱手禮:「臣參見皇上。」

尤許還是一身明黃,他坐在那沒有說話就已經很有壓迫感。

大殿內死寂沉沉,壓得張辛夷心裡死死地,怎麼到了這裡就自然變得這麼慫,她自己都無法回答。

「張丞相,你就不想說點什麼?」尤許眼睛盯著張辛夷,竟讓人一時捉摸不透他的心思。說是小皇帝,其實是個老油條。

「臣不明白皇上在說什麼。」

「自己看我這個好丞相做了什麼。」說罷尤許一把將他手裡的奏摺扔到她面前。

張辛夷翻開奏摺,上面的奉承話略過,主要內容只有七個字:張辛夷倒向德王。

張辛夷撲通的跪下,帶著哭腔:「皇上,冤枉啊,怎麼能憑這一面之詞就定我得罪。我對皇上的忠心絕對日月可鑒。」

尤許輕呵:「你看這是誰彈劾你。」張辛夷一看果真是昨日的三朝元老秦大人。

「他的話讓我不得不信。」尤許說著頓了頓,咬牙切齒的繼續說,「張辛夷,你跟我那麼久,為什麼連你也要背叛我。」

那其中的苦澀意味明顯,讓她完全不能忽略,心裡突然感到一絲疼痛,皇帝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她在心裡嘆一口氣,語氣溫和:「皇上,此事是針對我做出的假象,就像上次刺殺也指向我一樣。」

「你以為朕不知道風月樓里發生的事?你當朕是蠢的?」尤許面帶嘲諷,眼裡都是冷意。他已然不信她,張辛夷詫異,皇上不可能因為這麼一件事就說我背叛了他,一定還有什麼事情激怒了他。

她往上扶了扶略大的官帽,眼神澄明:「皇上,你信我,你應該信我。這麼多年,臣一直跟在你身後,幫你出謀劃策,一直沒有二心,若是有奸詐小人來離間我們,我們也應該共同揪出那個人是誰。」

尤許眯眯眼,這丞相當真變了,他可從未把我放在眼裡,以前我若這樣懷疑他,他定會生氣,絕不會說這麼一大段話來解釋,而如今,卻不一樣了。

「罷了,你下去吧。」尤許有點累,用手按著眉頭,可始終沒有撫平眉的褶皺。張辛夷沒有走,反而走近他,隔著那笨重精緻的桌台,把手伸過去,撫上他按著眉頭的手。

尤許被嚇到,眼睛瞪的大大的,甚至來不及反應,那種異樣的感覺又出現了,他眼裡有詫異有驚懼更有的是暖意。察覺到那一絲暖意,他心裡突然煩躁起來,他拍下她的手:「丞相,你膽子近來可是愈發變大了,是活夠了嗎?」

張辛夷沒有退縮,又撫上他的眉頭,手輕輕地揉,像是要幫他撫平一般。「若是累了,就休息,我幫你按按,現在,我們不是君臣而是兄弟。」

尤許想著這句話,好像也沒什麼不對,但這樣的動作總覺得有礙觀瞻,他把頭退後一點,離開那雙手,額頭又覺得空蕩蕩的,眼裡竟有些迷茫。

張辛夷看著他有這般可愛的樣子有點好笑,又再次將手覆上去:「你就別躲了,就當放鬆一下,我又不會吃了你。」

少女獨特的芳香隨著按眉頭的手法一點點滲進尤許的鼻子里,比起那些妃子的味道是那麼的不同,竟是慢慢沉醉下去,緩緩閉上眼睛睡了過去。張辛夷見他睡得香也沒有停止揉按,這麼一副君臣和睦的場景倒是很難得。

醒過來的尤許看著桌子對面也睡著的張辛夷,內心那種異樣的情緒再次出現,他用手描摹她臉的輪廓,像是要把所有的都記在心裡一般。

張辛夷夢到了現世的尤許,二人如從前般熟稔。尤許看到睡著的她把唇角輕輕勾了起來,這一勾讓他停止了剛才的動作,他不自然的眨眨眼睛:「小福子,過來服侍丞相,送他出宮。」說罷離開了乘乾殿。

這時一個太監弓著背走進乘乾殿,湊近她的耳朵,輕喚:「丞相大人,丞相大人?」

張辛夷被吵醒有點不耐煩,鳳眸微閃,神情清冷,回過神來,看到是在他人地盤上,擺正神情,端著回了一句:「嗯。」

「讓奴才送大人出宮。」

可是當二人走到宮門口時,宮門早已落鑰,中午時分宮門緊鎖,確實不正常,但據守衛道這是皇上在非常時期下的命令,張辛夷無奈只好又跟著小太監回去,經過這麼一番折騰,她的肚子早就在抗議了。

「丞相大人,是奴才疏忽了,忘記宮門落鑰時辰,本想帶您去找權工大人,可知正巧那位大人出門辦事,奴才又沒啥權利撥給大人休息處所,所以勞煩大人跟我去稟告皇上。」那奴才低眉順眼,好生耐煩,這話說的也是情真意切,讓張辛夷脾氣都發不出來。

她忍著飢餓和睏倦,勉強回應:「帶我去吧。」

尤許正打算用膳,聽到下面人來稟,丞相被困在了宮內。

他想象到她灰頭土臉的樣子之後心情又好了許多。倒是忘了他出不去了,念在今日乖巧,賞他吃一頓飯罷了。心裡想著也就吩咐了下去。

張辛夷看著滿桌的美食,加上飢餓,簡直用眼睛都可以把這些都吃下去,暗暗咽了咽口水,什麼冰山美人不復存在,饒是小狐狸都看掉了牙齒,這廝忒沒出息了。

但她是丞相,不是逃荒來的,要忍住。

尤許見她拘束,倒是起了逗弄的心思:「丞相不餓?」

張辛夷如坐針氈:「還行。不,稟告皇上,臣尚能堅持。」可剛說完,她的肚子就隨之叫了起來。

尤許挑眉,嘴硬?嘴硬可是要吃苦頭的,小丞相,與朕,你可還年輕。尤許帶著一絲取笑說:「真不餓?」

張辛夷尷尬的笑笑,太丟人了,但面子哪有吃飯重要,說:「回皇上,現在臣的肚子確實有些餓。」

終於講實話了,尤許說:「吃吧,你不是說現在我們不是君臣,是兄弟嗎,兄弟之間就不要拘束了。」

你能把我當兄弟?怕是想吃了我的心都有。張辛夷說:「那就多謝皇上了。」

見皇上身邊的小太監已經為皇上布菜,張辛夷身邊的小太監也很有眼色的跟著布菜,她很自然的享受別人的服務,因為在以前就是陳余跡伺候她吃飯的。

尤許慢慢的咀嚼口中的食物,時不時的看一眼張辛夷,張辛夷吃的很賣力,把身邊布菜的小太監急的額頭都冒汗了,卻還是跟張辛夷吃的速度無法匹配。

尤許看著她吃的這麼津津有味,嘴裡的菜也莫名有了別樣的味道,今日御膳房的菜倒是炒的不錯,大大有賞!

然後輪到御膳房的奇怪了,都是以前炒過的菜色,但也沒見皇上吃的那麼高興啊,難道今兒這菜加了些啥?

但不管怎麼說,皇上高興賞咱們,咱們這些做奴才的自然也跟著享福。他們這樣想著也就更努力的幹活了。

這邊尤許和張辛夷吃完午膳,已經到了未時,可這宮門還是緊閉,讓張辛夷生疑,莫不是尤許想殺人滅口,特意調了時辰來坑我?她內心有點惶恐,其實這也給了她攻略黑臉皇上的機會。

所以也沒有很著急。

「張丞相,吃的可還滿意?」尤許定定的看著她,眼底有些許笑意。

這是嫌我吃的多?

看著這桌上小太監來不及收拾的碗筷,乾乾淨淨,一粒飯和菜都未曾剩下,張辛夷尷尬的抽了抽嘴。

還不是怪您把我鎖這了,你是皇上,有錢,何必計較一餐飯,好吧,她吃的著實有點多。

她擠出一抹笑說:「宮裡的吃食自然是極好的,都讓臣欲罷不能了。」

尤許點頭:「丞相府里的自然比不上宮裡的,但丞相也要量力而行啊。」他今日吃的也比往常有點多,這時肚子撐的厲害。便起身。

「丞相隨我來吧。」張辛夷詫異但還是跟著他走出殿內。

二人來到御花園,這時太陽不算毒辣,但是有些許悶熱,隨同在旁的宮人使勁的在扇扇子,倒也不是讓張辛夷很難受。

「皇上今日很有雅興啊。」張辛夷搭話。

尤許答非所問:「丞相你覺得這些花開的如何?」

「極好,繁盛如我大國。」不管怎麼樣,在皇上面前拍馬屁總沒有錯的。

「也是,自然也比你丞相府的花開得好。」

今日這皇上一個勁兒的貶低我丞相府,真幼稚。

她暗自撇撇嘴,裝作不經意的問:「皇上近來心情如何?」

「不如何,要是丞相能給朕省點心就好。」繞來繞去又繞了回來。

真難伺候這爺。她想說點什麼卻發現尤許又在盯著自己看,她被盯得有點心虛。

「丞相那次是敷藥還是吃藥。」

「皇上……為什麼這樣問?」

「朕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改變了你,丞相大人變得朕都不認識你了。」他頓了頓,語氣還是緩緩的,「而且朕心裡有一個疑問,為什麼朕總會想起你?而且總有熟悉的感覺。」

那麼就想到是吃了什麼葯變成這樣的?腦迴路真的是……清奇。

「回皇上,是敷藥,未曾吃藥,臣沒有改變,只是陛下以為我變了,況且人都會變的,不是嗎?就像皇上你也不是變的像一位君主了嗎?」

這話說的有點大逆不道,可是張辛夷不知道為什麼這話就是脫口而出的,好像是這句身體自覺的給出回應。滿滿的怨氣。

尤許聽完果然垮下了臉,不在看張辛夷,看向在不遠處開的正好的蘭花。

旁邊的那個太監暗自著急,這丞相今日怎麼總說些忤逆皇上的話,真是上次跪的不夠?他上去奉茶,給張辛夷使眼色。

張辛夷也認出了他,有些疑惑,這是什麼意思?

她還沒弄懂,一個嬌俏的聲音打破了這異常的寧靜。

「哈哈,姐姐別取笑臣妾了。」

「哪有取笑,你這肚子大的可不就像是……」

二人穿著華麗,風格迥異。

剛說話的那位嬌俏可人,長得極為討喜,穿的也熱烈些,粉紅色開襟裙,花色是紅色大牡丹,遠遠的就感受到主人的熱情。

後面接話的那位穿的稍稍淡雅些,氣質出眾,此刻臉上笑容滿面,眼睛熠熠發光。

那兩人許是感受到這裡氛圍異常,顯得懂事一點的那位仔細看向周圍,正與張辛夷的眼睛對上。

張辛夷緩緩移過眼神,尤許艷福不淺啊啊。

張丞相那臉誰人不認得?

她拉著旁邊還在掩嘴笑的娘娘一起行禮:「皇上萬福金安。」

尤許聞聲漫不經心的說:「起來吧,無事就退下。」

張辛夷慢她們一步行禮:「臣參見兩位娘娘。」差點忘了行禮。

得到回應後起身。

本想走的二位娘娘又忽的停住。是粉衣服的娘娘拉著停下的。

「丞相莫不是忘了我?」那粉衣服的娘娘說。

張辛夷眼神一頓,我這是挖皇帝牆角了?

她莫名覺得惶恐,敘舊也不要當你家小皇帝的面啊,我……蠢姑娘。

「臣自然不忘娘娘是皇上的貼心人。」

尤許眯眼,丞相這是連自己的表妹都忘了?貼心人,鬧心人還差不多。

他饒有興緻的看著二人談話。

「哥哥,你又拿繁而開玩笑了。」她拿著絲帕捂嘴,像是被逗笑。

李繁而確是張辛夷表妹,今年剛入的宮,被封為昌貴人,因為有強大的母家庇護,在宮裡也算得上如魚得水,主要是性子天真可愛,不怎麼害怕皇帝,經常使得尤許鬧心得很,因為年紀尚小,還未曾侍寢。

哥哥?什麼哥哥,我是她哥哥,我還有這麼一個便宜妹妹?那我還是皇上的小舅子?這關係……

聊靈,情報能不能搜集的完整點!可是害死她了。

「娘娘現在是皇上的人,臣自當避嫌才是。」這句話回的滴水不漏,加上皇上的壓迫感一直在,張辛夷也不敢亂說話。

「哥哥莫不是不與我親近了?」昌貴人臉色不是很好看,「哥哥以前可不是這樣對妹妹的。」

見她那討喜的五官揪在一起,眼裡也有眼淚打轉。

張辛夷心口驀然一痛,忙好生安慰:「好妹妹,皇上還在呢,別鬧哥哥了。」

昌貴人眼淚一下收了回去,這變臉速度令人嘆為觀止:「好,我就知道哥哥還是疼我的,你顧忌皇帝哥哥幹什麼,他和我們一起玩到大,自己人。」

這姑娘單純的有點可愛。好,你長得好看你說啥都對。

旁邊那位做背景的娘娘臉上笑容還在,但是眼神卻掩飾不了她現在的尷尬,惡毒從眼裡一閃而過,彷彿只是錯覺。

尤許見他們聊的開心,甚至還提到了自己,就開口趕人:「張丞相避嫌也要避的有尺度啊。」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裡的不舒服是為了誰,反正他看著張辛夷的笑覺得很刺眼,心裡忽然又開始煩躁。

這個笑不像是在尤許面前的假笑或者說討好的笑,而是張辛夷發自內心的笑。

張辛夷聽後行禮告退,疑惑,這又是怎麼惹了那位爺,不過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周大人,你可要做好被坑的準備。

張辛夷總算順利出宮,她這一耽擱一直把宮門外侯著的肖息可急壞了,一直在那轉個不停,把那守門的侍衛頭都轉暈了。

見到張辛夷出來,鬆了一口氣:「大人,怎麼現在才出宮?」

張辛夷不在意的擺擺手,上轎子后才說:「沒什麼,與皇上議事耽誤了時辰,宮門又落了鑰,就在宮內吃了午膳。」

「原來是這樣。」

看他真擔心自己張辛夷也就安慰了幾句,隨即問道:「周涵銘他爹下朝後去了哪?」

肖息皺眉:「如大人所料,他去了風月樓,德王隨後也進了他所在的廂房,二人不知道在商量什麼,看著神情激動,我不敢太靠近他們,怕打草驚蛇。」

「做得好,繼續幫我盯著他,狐狸尾巴也該露出來了。」張辛夷吩咐後半眯著眼睛竟是昏昏欲睡。

肖息看她勞累,便把暗處一直安放著的大衣拿出來披在張辛夷身上,張辛夷對他一笑,放心的睡了過去。

回到府里后張辛夷又去睡了一覺,這才把精神氣都補了回來。

張辛夷與聊靈在商量接下來的對策,卻被外面的喧鬧吸引了注意。

她走出門外,天色漸晚,遠處夕陽西下,倒是一番好景緻。

「怎麼回事?」她問離得最近的一個小丫鬟,小丫鬟戰戰兢兢的回答:「回大人,小公子鬧著見您,肖大哥見您還在歇息就把他攔下,沒曾想小公子哭了起來,正在外邊鬧呢。」

真是個不省心的奶娃娃,心裡嫌棄著,卻還是步伐加快的往他那去。

小糰子像是不會哭累一樣嚎啕大哭,好多人圍著哄也無濟於事。

眾人看張辛夷來了紛紛行禮,識相的讓了路,肖息一臉歉疚的看著張辛夷,但還是沒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麼不對。

張辛夷溫和的問還在哭泣的小糰子:「小糰子,哥哥在這呢,糰子乖,不哭哦。」

那糯米糰子聽到是期待的人的聲音,停住了哭泣,但還是抽噎著:「哥哥?」

唉,可能是與我犯沖?每次都因為我而哭,小可憐。

張辛夷瞧他那可愛的模樣,憐惜的把他抱起來,因為小小的,抱著並不吃力,甚至可以抱著繞圈圈。

其他人見小公子也好了許多,也就都退下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小糰子,告訴哥哥,誰欺負你了?哥哥幫你出氣。」語氣甜膩,是哄小孩的語氣。

小糰子緊抓著張辛夷胸前的衣服,眼睛紅紅的,小小的手指向一直在張辛夷背後站著的肖息。

張辛夷順著他的手看過去,其實早就知道事情原委的她知道這事並不怪肖息,但是小孩子還是得哄的。

她遞了個眼色給他,肖息秒懂。

小糰子還是帶著哭腔:「就是他。」聲音軟糯好聽。

張辛夷作出生氣的模樣,語氣不是很好:「肖息,讓小糰子罰你,你可願意?」

肖息是騎虎難下,怎敢不答應。

「小糰子,你想要他做什麼?」張辛夷舉起右手輕柔的拂過他的面頰,好軟,摸起來應該很舒服吧?

小糰子眨著大眼睛,神色迷茫,不去看肖息,說:「哥哥,我只想要你陪我玩。」

意思就是只要她陪他玩,其他的都好說?

張辛夷捏捏他的臉,嘆氣著說:「小糰子,那麼好哄啊。」罪魁禍首都不懲罰了,那麼喜歡哥哥?

罷了,小孩子嘛。

張辛夷抱著小糰子回了房,她陪著玩了許久,終於哄著睡著了。

張辛夷看著他的睡顏,暖意從眼裡溢出,倒是好久沒這麼兵慌馬亂過了,要是十二還在,肯定比小糰子應該還難哄,她想到這裡心口一悶,迫使自己不要再去想,房中的暖意卻變成了冷意,小糰子似有感覺般瑟縮一下,張辛夷淺笑,拍了拍他的背部:「乖。」

十二是張辛夷還沒過滿月就死了的弟弟,她恨,卻做不了什麼。

有錯?孩子又有什麼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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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安稱狐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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