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留下她
鍾妍咬咬牙,摘就摘,本小姐要看清你的臉,就算到了閻王爺那兒,也得把你告到十八層地獄去。
想到此,她握緊了面具底端,稍一用力,就把那黒煞摘了下來。
男人英挺的輪廓依稀可見,四目相對,她看到他流轉的眸子里一抹透亮的星光……
如果沒有突然冒出鍾斐扯著嗓子尋人的喊叫,那鍾千金以後的人生或許會輕鬆很多,因為此時,她那不爭氣的小心臟又倏地跳漏一拍。
「小堂兄,你在哪兒?小堂兄?哪兒去了?」鍾公子的分貝又提高了些,還夾著些許不耐,「鍾曦?鍾曦?」
鍾妍神思驟回,掙脫男人,沖鍾斐處大喊,「阿斐,我在這兒,阿斐——」
鍾曦聽得聲音,提著燈籠,邁開步,奔了過去。
「妍姐姐,」鍾斐舉起女人,欣喜的轉了一個圈,隨即又問,「欸,哥呢?林家小姐我都找著了,他還沒完事呢?」
鍾斐說的自得自意,絲毫沒有看到鍾妍氣急敗壞的沖他擠眉弄眼。
黑袍男子本來就懷疑她的身份,眼下必然是聽到了鍾斐不過大腦的話,她怕了,嗖的躲在堂弟身後。
鍾斐身手不弱,一定能打跑他。
鍾斐不明所以,提著燈籠打量眼前的男人,但見那身熟悉的黑衣時,黑袍軍的雙向規矩立時竄進腦海。
鍾公子挺直的身板一下子彎了,早在他得了小堂兄的令,去請黑袍死士時,他就目測過,自己……就算加上小堂兄都不一定能打得過這個人。
嘴巴不聽使喚的亂顫,他哆嗦著,「剩、剩下的酬金翻三倍,鄙人親、親自送您府上可好?」
鍾妍詫異的聽著,不可一世的鶴仁大君幼子竟然也有這麼慫的時候,吃了哪門子錯葯?她不敢問,也不敢看,埋在鍾斐身後,當鴕鳥。
黑袍男子雙臂環抱胸前,沉靜不語,卻饒有興緻的看著這對姐弟。
鍾斐壯了壯膽,「您同意了?那、那我還得找我哥,我我們就先走了哈。」
男子手中倏忽多出一把軟劍,寒光打在鍾斐下巴上,手腕微轉,不等鍾斐懼色消散,那劍尖兒就移到了鍾妍面前,冷冷說道,「把她留下,我讓你走。」
兩人的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鍾斐動了動嘴,艱難擠出五個字,「要不,我留下?」
突然,男子笑了,看了眼緊貼鍾斐背的女人,抬手揉了揉她的耳垂,說,「你們走吧。」
啥?
變化太快,著實快。但鍾斐反應更快,拉著鍾妍在夜色中拚命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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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曦之所以沒有按時到達和黑袍首領約定的小樹林,那是因為他出事兒了。
那日,他和鍾斐分開后,就去找黃麻子算賬。黃麻子不在別苑,也不在府邸。鍾曦費了點心思才知道他帶著綠珠去了督知的壽宴。
他要把綠珠送到督知的床上,藉此升官發財。
鍾曦潛入別苑,一間一間的翻找,聽得綠珠的驚叫,再細聽,那驚叫變成了嬌嗔。鍾曦飛身過去,戳開窗紙朝里一看,那肥碩的男人不是黃麻子。
他一轉身,正和聽牆角的麻子撞了個滿懷。麻子驚聲尖叫,「姓趙的,你好大膽,來人啊,抓刺客,抓刺客!」
鍾曦氣定神閑的步步逼近,臉上掛著虐殺獵物的邪笑。麻子嚇得連連後退,一腳踩空,跌進水池。
屋內的人聽到動靜沖了出來,麻子沖他大叫,「督知大人,這人是西扈派來的刺客,他是刺客。」
鍾曦冷笑,「刺客?也罷,那大爺我就滿足一下的願望吧。」
他抽出飛鏢,朝督知刺去。與此同時,另一支鏢直直朝他刺來。綠珠猛然撲向鍾曦,那鏢正中她的後頸。
這一鏢是屠芭蕉的。
那日,屠芭蕉被黑袍軍秒敗后,倉皇退回斧頭寨。念如夢給他出了個主意:重金召集黑袍軍。
屠芭蕉第一次敗給白玉時,就想過要雇黑袍軍。可土匪間也有條不成文的規矩:土匪就是土匪,誰他媽敢請外援,誰他媽就不是土匪。
屠芭蕉是寧願被打死,也不願被別人唾沫星子淹死。
而且,最為關鍵的是,黑袍軍作為橫貫仙源大陸的死士軍團,太他媽的費錢。就算請等級最低的一支,他都肉疼。
念如夢又給他出了個主意:八公橋的地主員外那麼多,隨便搶一個完事兒。
屠芭蕉心動了,可他沒法馬上聯繫到黑袍軍。
念如夢又說,「黃麻子那裡有份名單。」
於是,屠芭蕉親自來了。
綠珠撐著最後一口氣,看清了被自己護在身下的男人。
兩年前,鍾曦把被折磨的不成人樣的綠珠從一堆男人身下救出,綠珠對他感恩戴德。
那時,鍾曦跟她說,「我給你錢,足夠你花一輩子的錢,離開這裡,離開這些男人,重新開始,好嗎?」
那是她最喜歡的男人說的最讓她開心的一句話,可她不捨得走,因為,他為她描述的生活里沒有他。
綠珠死了,看到男人眼中驚愕、憤怒、心痛和不舍時,她很滿足。
弓弩手已經把鍾曦團團圍住。
督知冷冷的看了眼被突變嚇得全身僵硬的麻子,「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她也是西扈的刺客吧!如此,你也是?」
麻子撲通跪在地上,連連磕頭,腦門都磕出了血,「大人明察,大人明察,這事兒跟小人一點關係也沒有啊。小人冤枉啊。」
「冤枉?我冤枉你了?」
屠芭蕉乾咳兩聲,引起了督知的注意。他說,「大人,黃縣知是第一個發現刺客的人,怎麼可能是西扈的姦細呢。」
督知把鍾曦交給麻子,讓他立刻查處此人真實身份。
黃麻子苦著一張臉,真是自個兒挖坑把自個兒埋死了,好端端的說什麼西扈刺客。這個綠珠也是,娘的!他沖著地上的屍體狠狠地踢了一腳。
鍾曦被押到暗牢,綁到十字架上,腿被壓直到升降階上。嘍啰陰笑著調到最大限度。鍾曦咬著牙,青筋暴跳,汗珠密布。
「爺給趙大公子準備的開胃菜,味道如何?」麻子捏著鼻子走進暗牢,「我勸您啊,老實交代,你叫什麼,家在哪兒,是幹什麼的。快點說了,也少受點罪不是。」
鍾曦啐出一口血水,「姓麻的,咱倆的仇,可是結大了!」
「奶奶的,老子貴姓黃,黃!」麻子撈起鐵棍沖鍾曦的腰猛擊。
鍾曦一聲悶哼,良久,他甩開貼在眼上汗濕的頭髮。「你最好弄死我,」他陰戾的張著泛血的嘴巴,「不然,我一定會弄死你。」
麻子暴跳如雷,「往日,看你在風月場出手闊綽,想必也是富家子出身。爺可提醒你,富家子可受不了這般皮肉苦。」
他從火盆里抄出一塊烙的通紅的熱鐵,猛地壓在鍾曦裸露的胸口。燒焦的肉味頓時瀰漫。鍾曦咬緊了牙關,全身綳直,血紅的眼睛瞪著麻子,愣是一聲沒出。
「你小子有種,你你……」
一直等在一邊的屠芭蕉沒了耐心,這姓趙的擺明了不會合作的。想到此,他把麻子從暗牢里請出來,「大人不必煩惱。」
「你肯幫我?你小子又打什麼主意吧?」
屠芭蕉捋了捋八字短胡,笑道,「剛才,我好像在督知大人面前得了一份信任。」
「什麼意思?」
屠芭蕉看了眼牢房裡被綁在老虎凳上的鐘曦,對麻子道,「姓趙的身份,那怎麼說不是隨您的意嗎。可有了我這個『信任』,那督知是不是更容易相信您的話呢?當然,證據嘛,都是人做出來的。」
黃麻子琢磨過勁兒來,他嘿嘿一笑,「說,你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