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8、尊儒國必亡
大遼蕭家雖然是馬背上的家族,但是他們卻文治武功並重。
蕭家女子不僅弓馬嫻熟,作風悍勇勝過鬚眉,而且對漢文化研究極深。
第一代蕭太后蕭平,也就是述律平,被冊封為地皇王。
這個女人不僅在戰場上機智悍勇,而且具有獨到的戰略眼光,還特別重視人才。只要你的確才能出眾,不管你是什麼民族出身,都能夠得到重用。
在選擇大遼國第二代繼承人的問題上,蕭平率先反對看起來聰明絕頂的大兒子耶律倍,一個主要原因,就是耶律倍片面尊崇孔子。
「尊儒國必亡,耶律倍不適合繼承大位。漢文化博大精深,絕大部分人都是斷章取義。一個人修身養性,孔孟之道有可取之處,但絕對不能作為治國的根本。如果獨尊孔孟,就必然讓契丹喪失進取之心,最終被別人滅掉。」
蕭平的這番論述,成為大遼國未來百年的執政方針,當然也導致皇太子耶律倍失去了皇位。
李憲並不知道大遼國的第一任皇后蕭平說過什麼,這都是蕭姵轉述的一番話。
「蕭家子女從記事開始,首先就是要背誦地皇太后的這番訓詞。」蕭姵撫摸著懷裡的寶劍,似乎有些神往:「可是耶律家族的後代不思進取,在很多時候竟然去學大宋朝那些虛偽的東西。不然的話,也不會被女真賊子逼迫到這步田地。」
李憲點頭笑道:「好吧,我對你們蕭家已經了解了,蕭家女子都是女漢子,呃,就是女強人的意思,這總行了吧?可這與你要說的寶劍有什麼關係呢?」
「我要說的當然就是這把寶劍。」蕭姵反手拔出寶劍:「這裡有非常隱晦的銘文,竟然是戰國時期趙國鑄劍名家徐夫人親手銘刻,說明這把劍就是他鑄的。」
李憲眉頭一皺:「徐夫人?」
蕭姵點點頭:「不錯,正是徐夫人。此人姓徐,名字叫夫人,和越國的歐冶子齊名。堂堂一個鬚眉男兒,為何叫夫人,實在是不明白。不過,這個徐夫人一生就鑄造了三把逆天寶劍。」
李憲聽得瞠目結舌,伸手指著蕭姵手中的寶劍:「難道你手裡的這個、這個——」
蕭姵沒有回答李憲的疑問,而是自說自話:「徐夫人最有名的三把劍兩長一短,兩把長劍是雌雄雙劍,雄劍叫做六合青龍劍,雌劍叫做七煞白雀劍。這兩把劍好多人都沒記住,卻記住了第三把劍,也就是一把短劍。」
「我想起來了!」唐浩然突然一拍巴掌:「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徐夫人最著名的就是短劍,又叫匕首。當年荊軻刺秦王,正是此劍!」
蕭姵嫣然一笑:「唐秀才果然博學,小女子佩服。正是因為荊軻刺秦王,人們僅僅記住了三星追魂匕,卻忘記了徐夫人最珍貴的另外兩把長劍。」
「非也,非也非也!」唐浩然擺擺手:「小娘子此言差矣,我就知道徐夫人的兩把長劍。畢竟徐夫人是趙國的鑄劍名家,幽燕之地誰人不知?」
蕭姵似乎有些不相信:「既然說得言之鑿鑿,搞得像真的一樣。唐秀才,你倒是說說看,為何徐夫人的兩把長劍一直沒有名氣?」
唐浩然傲然一笑:「根據野史記載,徐夫人鑄劍之時,心中總有一股不平之氣,或者是殺氣太重。所以他鑄出來的寶劍喪失了中正平和,有辱君子之名,為儒家所不齒,故而江湖羞於談論。」
「恩公請看此劍,鋒銳之處比所有的寶劍都要長三分,徐夫人鑄造此劍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殺人,所以鋒利無比,這是其它寶劍無法比擬的,是它的典型特徵,也是儒家弟子詬病的地方。」
啪啪啪,蕭姵還劍入鞘鼓掌笑道:「果然不愧秀才之名,言之有理。你可知道此劍為何叫做六合青龍劍?」
唐浩然呵呵一笑:「橫掃六合,飛龍在天。此乃君主之劍,主殺。據說違背了無為而治的基本準則,為儒家弟子所唾棄,自然從歷史記載中給抹掉了。」
「所以漢人,哦,不是。」蕭姵吐了吐舌頭才接著說道:「所以就算是老祖宗的教導,有時候也是自相矛盾,狗屁不通。不管是刀還是劍,它從誕生之日起就是要殺人見血的,卻弄出什麼中正平和的君子劍這個名目,難道還不夠虛偽嗎?」
「大丈夫縱橫天地之間,如果不能開疆拓土,如果不能保護自己的子民不受傷害,這個朝廷要它何用?耶律家族倒行逆施,蕭家不肖子弟助紂為虐,所以小女子對他們的遭遇並不難過。因為他們違背了祖訓,就應該得到這樣的下場。」
李憲總算是聽明白了蕭姵和唐浩然一唱一和,因此微微一笑:「你們說完了?」
「說完了啊,難道你還不滿意?」蕭姵把寶劍往前一遞:「還給你,今後不準隨便亂丟!」
李憲接過寶劍,隨手又扔到地上去了:「我看你們兩個是早就謀划好了,然後要在我面前演戲,對吧?」
「不對!」蕭姵搖搖頭:「此劍的確就是徐夫人親手所鑄的六合青龍劍,並無半點虛言。你可以不拿它當回事,但真要落入有心人手中號令四方,不知道要鬧出多少血雨腥風。君主之劍,可不是說著玩的。」
「沒有鬧著玩,我是認真的。」李憲搖搖頭:「其實,對於你們蕭家的家訓,我真的很佩服。尊儒國必亡,的確是真知灼見,也是歷代朝廷最後被推翻的根源所在,這就是朝代更替周期律。」
「不管哪一朝哪一代,他們的天下都是從別人手裡奪過來的,所以他們自己立國之後,最擔心的一件事情,就是害怕自己的子民起來造反。這才會不遺餘力鼓吹孔孟之道,希望所有的百姓逆來順受,實現所謂的無為而治。」
「任何一個朝代都只能愚弄自己的子民,卻無法干預別人。就像現在,大遼國推崇漢文化,大宋朝就更別說了。兩個難兄難弟,屬於一丘之貉。但是,誰能夠遏制大金國吞併兩國的野心?」
「崇尚所謂的孔孟之道,只能把自己的百姓變成綿羊,讓大金國打進來的時候根本沒有絲毫阻力。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無論是大遼國的天祚帝,還是大宋朝的趙佶皇帝,他倆都是賣國賊。」
沒想到蕭姵不同意李憲的看法:「非也,你只看到了一個方面。大遼天祚帝、大宋趙佶皇帝,他們之所以拚命鼓吹孔孟之道,還有更深層次的緣故,那就是給自己找一個不思進取、荒淫無恥的借口。無為而治,多麼冠冕堂皇啊?」
「任何開國君主都不會提什麼孔孟之道,因為他們知道奪取江山是多麼艱難。如果不枕戈待旦積極進取,遲早都會走別人的死路。可是,太平幾年之後,不肖子孫腐化墮落、荒淫無恥,又擔心百姓造反,所以才會提出尊儒。」
「根據我們蕭家研究,自秦漢以降至今,每一個朝代都是如此。凡是朝廷在拚命叫嚷孔孟之道的時候,也就是腐朽沒落、不可救藥的時候,說明這個朝代已經走到盡頭。就像大遼國滅國一樣,我看大宋國已經屬於最後的瘋狂。」
李憲點點頭:「物必自腐而後蟲生,國必自亂而後寇至。這些道理百姓都懂,可是他們無能為力。」
「非也!」唐浩然盯著李憲說道:「恩公雖然一介白身,暫時屬於最底層的百姓。但是恩公心胸開闊,沒有絲毫驕奢之氣,而且身先士卒,平易近人。方今天下大亂,只要恩公振臂高呼,幽雲十六州必定望風影從。」
「唐秀才說的是。」蕭姵趕緊敲邊鼓:「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不能自拔,你竟然熟視無睹。有能力而不去做,那叫殘忍你知道嗎?」
「我說你們兩個是不是有些恩將仇報啊?」李憲有些無可奈何:「你們都是老子捨命救回來的知道嗎?」
唐浩然搖搖頭:「恩公救我一命,猶如重生父母,自然恩大如天,可那有什麼用?如果恩公立志拯救天下百姓,唐某人必定肝腦塗地,有死而已。」
李憲終於徹底明白了,在過去半個多月時間裡,蕭姵和唐浩然肯定私通過,不對,應該叫私下溝通過,今天就是要攤牌。
兩個人說得慷慨激昂,難道事情真就是這個樣子嗎?李憲站起身來倒背雙手來回亂轉,當然是要仔細考慮一下得失問題。
「不行!」李憲轉了足足十分鐘,終於停住腳步:「恩威不足,名譽未立。這個時候談什麼大事,純粹自取其辱。董龐兒全軍覆沒的教訓就在眼前,難道你們都沒有想過嗎?萬丈高樓從地起,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所以我剛才說恩公當叫花子是一條妙計。」唐浩然聽出了李憲的顧慮,頓時有些興奮:「幽燕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恩公只要到下面走一走,到處都可以行俠仗義,何患名譽不立?」
「我贊成!」蕭姵又率先舉起右拳。
「我也贊成!」一直沒吭聲的郭小乙,瓮聲瓮氣地說道。
「你不做聲我還忘記了。」李憲突然笑了:「闖蕩江湖行俠仗義,用嘴巴是不行的,關鍵時刻拳頭比嘴巴管用。我先前就準備教郭小乙一些拳腳功夫,結果被你們兩個人打亂了。現在你們自己說說,都有什麼拿手絕活,憑什麼行俠仗義。」
郭小乙很認真的說道:「公子,我從小就是孤兒,沒有人教過我什麼。但是我會射箭,會打獵,在平地上我可以追上奔馬。」
李憲沖著郭小乙點點頭:「這個我看出來了,你的身手靈活,所以我準備傳授你一些功夫,能夠正面和敵人作戰。」
蕭姵走過去抓起地上的長劍,刷的一聲拔了出來:「蕭家女子無論文武從不後人,我和你比劍,無論馬戰步戰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