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給我跪著！
一想起薛仁往日那些笑呵呵的老好人做派，李素娘就恨的直咬牙，她怒瞪著地上跪著的薛敏之，「老二，三郎可是你的親弟弟？」
薛仁被她這一問當場愣住了，隨後立刻擠出笑臉答道：「大嫂你這是說的哪裡話，三郎當然是我的親弟弟，都是一個娘肚子里爬出來的還能分了誰去？」
「那你就更應該跪著！和李氏去主屋裡公婆面前的牌位跪著！不足四個時辰敢起來我就打闕你另一條腿！」李素娘瞧著他那張笑臉更是恨不得給他立刻趕出去！「你們兩夫妻若是不服我這個大嫂的管教，那咱們立馬就去找里正把這個家給分了。」
一聽這話，李氏的眼睛瞬時就亮了，分家好啊！免得還得養著那薛三郎，只是陳家的二十兩銀子……
想到那令人眼饞的謝禮，李氏心頭就痛的不能呼吸，她不懂李素娘怎麼就這麼不知道變通，那薛三郎讀書就把家底給掏的差不多了！她還真以為自己能供出來個狀元郎不成？
但這些話李氏只敢在心裡頭嘀咕幾句，家裡頭管著銀錢吃喝的一向都是李素娘，全靠著李素娘出去給人做席面的好手藝才能養活薛家。
要不是她娘一個勁兒叮囑讓她學學李素娘做菜的手藝自己謀生，這個家她早就鬧騰著分了，誰願意一直養著個拖油瓶，還不如自己過日子來的快活。
「大嫂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們馬上！馬上就去跪著！」李氏扯了扯旁邊被震得縮著身子半晌沒話的薛仁，心知她這窩囊夫君怕是又軟了性子，恨的可謂是牙都發癢，但面上卻是硬擠出來了幾滴淚，「這事兒都怪我被人矇騙了，要不是大嫂今日點破只怕我這還蒙在鼓裡呢，是我這做嫂嫂的對不起三弟……」
李素娘一看李氏做戲的模樣就心頭犯嘔，也不知道她上輩子怎麼會就吃了這賤人掉眼淚的招數，「行了！趕緊滾去跪著！」
原本「唰唰——」掉淚，頗有一番真情流露味道的李氏表情也是僵住了。
這難不成還真要她去跪不成？那可是足足四個時辰，那她這雙腿還不得跪廢了？
她心裡頭連連叫苦，本來還尋思著找李素娘給自己出口惡氣，現在反倒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李素娘極是瞧不上李氏現在這副做派，心底里冷冷的嗤笑了一聲后，才領著薛三郎往院裡頭的偏房走過去，臨了還不忘回頭掃了一眼才挪到主屋極是不情願的兩人。
「好好跪著，公婆可在天上看著呢！做了這等黑心的事兒也不怕公婆夜半時候來找你們算賬！」
攙扶著薛敏之的李氏被訓的不敢出聲，但心頭上正窩著火氣，即便心頭百般不情願都得跪下去。
「瞧瞧！這就是你的好大嫂，擺明了厚此薄彼。」她陰陽怪氣的瞅了一眼薛仁，只覺得自己真是糊塗了貪圖他這張臉，人不頂事又管什麼用。
「還不都是你找出來的這些事兒，早就跟你說了趕緊把事辦了就行了，你非不聽，非要再貪點銀子。」薛仁也是憋了一肚子怨氣，「那銀子是你娘家花了的，你自己想辦法去補上。」
「你什麼意思？」李氏立馬撥高了嗓音，「說好了那二十兩銀子是咱們和大哥合夥開鋪子的，現在一出事你就想給推的一乾二淨？」
「你大哥到底是開鋪子還是去養窯子里的姑娘誰都不知道，爛泥扶不上牆的玩意兒。」
「我大哥是爛泥你又是個什麼玩意兒？！床上也沒見你這條軟蟲這麼硬朗，現在還跟我這充大爺！」李氏氣的上手去撓他的臉，嘴裡還在尖聲罵著，「薛仁你就是個窩囊廢！你活該一輩子都窩囊！自己家婆娘被人打了你連個屁都不敢放！你就是個廢物！」
薛家的院子就是普通農戶的院落，並不算大，二房的這場鬧劇自然也是全數都傳進了李素娘和薛三郎的耳中。
薛三郎聽著李氏口中那些不乾不淨的話，眉頭皺了又皺，似是想要推門出去。
「不該你管的就不要管，當初是你二哥要死要活非得娶這房媳婦，那就讓他好好受著。」李素娘坐在小床邊不冷不熱的開了口，她清楚薛三郎的心思，這孩子雖說從小冷著臉跟誰都不親熱，但心裡頭最是惦記著這份骨肉親情。
薛三郎聞言，緊抿著唇沉默了下來。
想起過往種種，李素娘也是忍不住嘆了口氣，嘴上惡狠狠地咒罵了一句，「冤家！」
薛三郎一臉迷茫，「大嫂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只是心頭堵得慌。」
「大嫂別生氣，再等等，大哥……大哥應該快回來了。」薛三郎想要寬慰自己這位大嫂，但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大出來了。
他自己都已經默認了大哥是回不來的了，又怎能誆騙李素娘呢？
大哥走後，這位新嫂嫂突然就嫁進了門，他還記得這位新嫂嫂剛嫁過來時怯生生的漂亮模樣，那時候她約莫跟自己如今是差不多大的，卻擔起了照顧他和二哥的責任。
他那時還不懂大哥上戰場殺匈奴這樣英雄的事情，為什麼大家會難過成那副模樣。
直至他在村裡其他孩子面前炫耀自己大哥是個英雄時，有人笑他是個傻瓜，還說他大哥這輩子都回不來了，肯定是要死在那戰場上的。
那是薛三郎第一回跟村裡的孩子打架，打的還是里正家的兒子，那是新嫂嫂第一回為了他跑去同人道歉，被罵的連眼圈都在泛紅。
那時他大約就懂了，大哥是真的回不來了。
而嫂嫂為了他們兄弟二人哭著賣掉了自己的長發，替他們做飯洗衣，爹娘死後她更是一人擔起了家裡的重擔，學著做些小吃去集市上販賣，被人罵是狐狸精還得賠著笑去推薦她做的燒餅。
直到又一個新嫂嫂進門后，她柔著聲告訴他，往後要叫她二嫂。
但誰都清楚的事情如今被拿出來重新點破，屋裡的氣氛無疑凝重了幾分。
薛三郎的語氣又肯定了幾分，「大嫂，大哥肯定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