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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蘭笑著托起手中綉帕:「找著了,被陶公子撿了,他正要放在花枝上走開,我瞧見連忙道謝。」
葉從蔚一愣:「陶公子?哪個陶公子?」
「姑娘可還記得,中秋於郡王府別院遇見過的?便是那位翩翩君子。」司蘭對他印象似乎不錯。
葉從蔚驚訝之餘,連忙問清是怎麼回事。
原來,陶遲就綴在她們身後不遠處,司蘭發現帕子丟失,原路找回時,恰好看到他把錦帕置於枝頭。
這等物件,不好隨便拾取,他路過見著,又不能當做沒看到。於是取個折中的法子,掛上枝椏,好讓找尋之人更容易發現它。
司蘭對他的做法不由高看一眼,所以詢問了貴姓。
隨後葉朔來了,他說不上認識陶遲,但也知道這是齊鈺世子妃的親弟。
巧得很,陶遲要去的方向也是涼亭,三人便一道過去。
陶遲找到了與自己有約的豫親王,而司蘭和葉朔撲了個空,轉去別處尋葉從蔚。
「陶公子既然是姑娘的表嫂胞弟,算起來還是拐著彎的親戚呢。」司蘭總結。
「這算什麼親戚,我們何須這般攀親。」葉朔鼓著臉頰提醒。
他聽司蘭話里話外對陶遲的讚許,落在五姐耳中不合適。
「呵呵……」葉從蔚已不知如何形容此刻心境,「……不說他了。」
竟然生生錯過了。
「就是,不提外人也罷。」葉朔招招手,說陪同葉從蔚一起去找慶寧郡主。
豫親王既然過問,怎麼說都要把長生牌給安排上。
葉從蔚順從的跟著他轉道離開梅林,事已至此,她已經沒有機會再去尋人。
誰能想到,她離開涼亭沒多久,陶遲就來了。
難怪豫親王會在此出現,想來又是一次隱秘『幽會』。
難得她費心收拾這一身行頭,早早為此趟做足了準備。
最終,沒讓陶遲看見,反而是和豫親王正面對上了。
葉從蔚不免有些許失落,又不好被旁人察覺,只能挺直脊背。
什麼是天意?讓她遇不上陶遲算是天意么?
時間不斷逼近,她就像是落入蜘蛛網中的小飛蟲,掙扎著被一步步撲食。
……
到了慶寧郡主和二夫人跟前,葉從蔚屏退左右,告知梅林中豫親王一事。
慶寧郡主眼神一冷:「他還記得你?」
「誰讓我們五姑娘顏色過人呢?」二夫人的語氣略有些嘲諷。
葉朔抿抿嘴,幫腔道:「總歸是四姐惹的禍端,既然許了長生牌位,理應履行。」
二夫人心生不悅,面上笑道:「不過一個牌子,有什麼難的。」
聽聽,她的親兒子,幫著堂姐指責親姐姐的不是呢!
難怪菲兒說五姑娘有些手段,如今朔哥兒整顆心都向著她了。
「此事我會安排,你且把這招搖行頭收一收。」慶寧郡主斜了葉從蔚一眼。
葉從蔚低頭:「是,謝謝母親。」
葉朔想開口說話,觸及司蘭制止的眼神,終究忍住了。
****
聽禪結束,從清泉寺回到承泰侯府,慶寧郡主讓人把兩道平安符給兩位哥兒送去。
老太太聽她轉述幾句大師禪言,起了興緻,說下回禮佛,她也去聞聞佛香。
葉從蔚在老太太院里用了晚飯,方才回到雨舟院。
葉朔打著燈籠一路跟過來了,是為著衣裳一事。
「我隱約聽聞女子不易,如今看來確實如此。」
八歲小孩深沉嘆氣,模樣好玩了些。
葉從蔚笑道:「好端端替我鳴不平,實在無謂。」
「我覺得五姐姐這身紅衣端莊得體,有何穿不得?因著太過好看便說招搖,那對世間美人而言,未免不公。」葉朔哼哼唧唧。
葉從蔚沒想到他會說這話,「你會感嘆不公了,來日學成之後,莫不是也一股酸腐氣?」
「五姐姐就拿我與那酸腐書生做比?」葉朔不高興了。
「逗你玩的,」葉從蔚搖頭笑道:「只是有時候你眼中的不公,卻是我自願的選擇。」
今日葉從蕙也說,庶女不比嫡女,不敢大紅大紫鮮艷醒目。
其實不是不敢,而是不願。
若她執意天天穿紅著綠,別說是慶寧郡主,老太太都管不得。
然而為了省去口舌之爭,對艷色又沒有特別喜好,無須為此去爭奪辯駁什麼,說來不過是懶得應付。
葉朔噘著嘴不說話了。
葉從蔚解釋道:「今天我雖應下了,然改日想穿這件衣裳時,依然不會猶豫的。」
「五姐姐說得可是真的?」葉朔信了。
「當然。」不過一件衣裙,在這種小事上都要一味退讓,日子還怎麼過。
何況,在知道自己明年會被推出去替葉從芷擋掉婚事,葉從蔚對慶寧郡主早就不懼。
再好再壞,無非那個結果。
她無需捧著母親,到底不是親生的,白費勁罷了。
……
就寢后,葉從蔚縮在厚實的被窩裡。
想著白日自己無功而返,不由茫然。
她已經在所能做的範圍內儘力籌謀,實在不知還能如何。
假若陶遲這條路行不通,除他之外,又有誰?
不期然,齊宿英俊的面容躍入腦海,就外形而言,他也算一表人才,若是個守禮之人,倒也……
不不不,若豫親王沒有那諸多詬病,王妃之位怎麼挑也落不到承泰侯府。
京城貴女如雲,一個沒落侯府之女哪裡排得上號。
不過……此人既然野心勃勃,善於潛伏偽裝,會否花名在外只是做給外人看的?
他的真實性情會是怎麼樣呢?
如果不是種種作為蒙蔽且麻痹了聖上與皇子,興許奪位時就沒親王什麼事了。
不知不覺,葉從蔚居然在心裡替齊宿開脫起來。
然而……很快的……
豫親王親自處死紅顏知己的消息傳遍京城大街小巷。
留香閣的花魁才藝雙絕,又是個清倌,名氣頗大。
這樣的女子向來受人憐惜,同情她身陷囫圇之苦。
據悉豫親王花了很大心思,連著三月親顧美人,才得以扣開閨房一見。
之後便成為他一人專屬的紅粉佳人,其餘人上前不敢犯。
算來已有半年多,那花魁也不知怎麼得罪狠了金主,竟被一朝處死。
這等桃色消息本不會傳到葉從蔚耳朵里,事情還有後續。
一個文官心慕花魁,替她惋惜,往上遞了一道摺子,告到皇帝面前去了。
霎時間,坊間流傳極廣。
有人說王爺喜怒無常,也有說花魁卑賤死不足惜,還有指責文官鬼迷心竅自毀前途,亦或是讚揚他不畏強權……
紛紛紜紜,種種不一。
葉從蔚看到的,卻是絕情二字。
即便是逢場作戲,手握生殺大權,捏死一條人命,如同對待螻蟻。
這樣的人,誰碰誰死。
無情最是帝王家,想來齊宿合該稱帝。
至此,葉從蔚再不敢胡亂替他開脫,不了解不做評價才是。
****
幾場大雪過後,新年如期而至,眾人忙著除舊布新。
各府人情往來,送的年禮都是差不離的。
今年卻有不同,秦國公府突然備了一份年禮送來。
慶寧郡主難免驚訝,兩家沒有姻親,過往無交情,這是從而說起?
她轉身去報了老太太,又酌情從庫房挑了些回禮。
她們不知,葉從蔚知,秦國公府有意相看葉從芷。
國公府的門楣比他們這小小侯爵高得多,此番放下身段,是因為他們那小公爺是續娶。
想把侯府嫡女娶回去做填房。
小公爺年紀不大,國公府這樣的人家,做續弦也不算折辱了葉從芷。
不過慶寧郡主還是頗為惱怒:「填房也就罷了,偏生他已經有了嫡長子!」
名聲可以不打緊,可是有兒子萬萬不行。
向來嫡長子繼承家業,她的女兒過去生下孩子又能撈著什麼?
因為這個原因,得知國公府的來意后,沒人上趕著歡喜結交,反而不冷不熱的晾著。
不好得罪,卻也不過分熱絡,企圖對方聞知雅意,退了心思。
在前世,若不是豫親王請了聖旨賜婚,慶寧郡主未必會同意秦國公府的婚事。
實在是克妻當前,對比起來填房簡直好太多了。
看看跟豫親王定親的那幾家閨秀,如今是怎麼個收場。
死了的不必說,無端傷殘的小姐,婚事告吹之後再要出嫁著實困難,只能到別院『養病』,暗自飲淚。
秦國公府的示好,讓葉從蔚多一分緊張,她脖子上束縛的繩索,彷彿又縮緊了一寸。
時間只剩下半年了,她的生路在哪裡?
……
「姑娘,怎的過年還悶悶不樂?」司蘭捧了一籃子梅果進來,說是朔哥兒著人送來的。
司梅聞言接話道:「還能為啥,姑太太一家來了唄。」
「不是因為他們。」葉從蔚搖搖頭。
葉敏娥尚且有心巴結侯府,年二十九外嫁女回娘家送年,她於情於理都要來。
過完除夕還會舉家來拜年,不過前不久才鬧出杜訣的事,是不敢像往年那樣小住了。
「咱們只當沒有這個表親,有什麼值得放心上的?」司蘭道:「不落下禮數就成,其餘不管。」
司梅掩嘴輕笑:「正是這個理,姑娘不介懷就行,咱們不說他了。」
反正此事知情者甚少,本也不算熱絡,疏遠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