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金色花

進去的剎那，我便呆在了原地。

從驚訝驚喜到驚艷，我已經不能準確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放眼望去滿目都是我從未見過的金色花朵，盛放舒展連成一片，彷彿通往天國的黃金之路。

我不自覺走進花海，手指觸到柔嫩的花瓣不禁問道：「這是什麼花？」

「曼珠沙華」

曼珠沙華……傳說中開在冥域忘川河畔的接引之花，但我卻從不知它竟能開出金色的花朵。

垂首靠近它，鼻間可以嗅聞到一股淡淡的味道，似是香氣又彷彿不是。

「這是你種的嗎？」

玄辰斜倚在門前的柱子上望過來，答非所問道：「喜歡嗎？」

純粹的金色，似乎不曾沾染任何塵世的煙火，聖潔奪目，這樣的美沒有人會不喜歡，我點了點頭笑道：「喜歡」

「我知道你會喜歡的！無論時間過去多久……」

聽他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我不禁更好奇這花的來歷了，「我從沒在任何書中或是資料里見到過有關金色曼珠沙華的介紹啊，紅色倒是不少」

玄辰緩步走進花海，垂首看著金色的花朵淡淡道：「紅色彼岸花生於黃泉，開在冥域三途河畔，是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

傳說確是如此描述，但究竟如何，活人是無法知道的。只是聽玄辰的話，我竟有種他似乎見過的感覺，不禁問道：「你似乎見過？」

玄辰垂眸看著我，神色透著幾分悵惘，唇角牽起一個小小的弧度，「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我頓時有些毛骨悚然，如果曼珠沙華真像傳說那樣生在冥域，只有靈魂度過忘川輪迴時才會見到的話，那麼他豈非真的去過冥域？！

我往後挪了挪拉開彼此的距離，小心翼翼問：「你是說在冥域忘川見過嗎？」不是我想象太過豐富，實在是這幾年發生的事情太過超乎尋常，令人匪夷所思，由不得我不多想。

玄辰看向我的眼神突然帶著幾分冷意，這讓我更加緊張，正琢磨著他若突然變身，我逃走的可能有多大？！下一刻他卻又笑了，一如之前的溫柔，「想象力太豐富容易老的快哦！「說完竟伸手輕撫了下我的臉頰道：「有我在你身邊，無論何時你都無需害怕」

對於他親昵的舉止，我先是有些驚愣然後便有些羞惱，可是聽了他最後一句話，這些情緒竟莫名的化為了心底淡淡的歡喜。

「走吧，進去喝杯茶」

跟在玄辰身後往屋裡走時，我忍不住回頭再次看向那片金色花海，我曾在一本書中讀過，曼珠沙華寓意著絕望和死亡，然而看著這片金色我卻只感覺到了希望和美好。

大廳中央擺放著一組真皮沙發，右側落地窗前放著一副一人高的屏風，上面繪著疊巒起伏的青山和萋萋芳草，靠近細看會發現那一片落英繽紛中竟有個身著紫色輕紗衣裙的女子漫步其間，雖是靜物圖，筆觸生動細膩卻給人一種靈動之感。

「主人，茶點已經備好」

突然的說話聲嚇了我一跳，我急忙轉身朝聲音的來源處看去，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男子彎腰恭敬的站在屏風后，低垂著頭，我幾乎看不到他的臉。

轉身朝玄辰看去，他正望著我身旁的屏風，目光中帶著幾分迷離追思。

睹物思人還是觸景生情？我看不透。

玄辰緩步上前繞到了屏風后，我跟上前，才防線原來屏風后別有天地。

一座古色古香的貴妃榻擺在屏風后，榻旁擺著一個形如荷葉的紅木茶台並幾把木椅。

此刻茶台上茶香裊裊，幾碟粉白相間的糕點，顯然就是白袍男子剛說的茶點。

我剛準備坐下，突然想到剛才那歌白袍男子剛才就站在屏風后，而適才我就是站在屏風旁，竟未聽到半分聲響與腳步聲，這怎麼可能？！轉身朝後看去，卻早沒了那白袍人的身影！

我轉身看向已經坐下品茶的玄辰，疑惑道：「剛才那人怎麼沒有半點兒聲響？」

玄辰指了指我面前的茶盞，笑道：「嘗嘗看」

細膩的白瓷茶盞中一汪碧色茶湯，顯得清新可愛，我抿了一口，入口清苦中帶著幾分甘甜的味道，這兩年在茶社打工我也喝過並見過不少好茶，按此刻杯中茶的色澤與香氣來看，此茶是極好的，忍不住贊道：「真是好茶」。

一盞茶盡，方聽玄辰漫不經心道：「他非人，自然不會有聲響」

「嗯？」不是人？！誰？將茶盞放下時我思考了一下，然後不可思議的看向悠然品茶的玄辰，不可思議道：「你是說剛剛那個白袍人他不是人？難道是是鬼？」想到花園裡的曼珠沙華，我突然覺得一陣陰森森的冷意。

「他不是鬼，只是我用術法造的一個傀罷了」

這幾年見多識廣的我雖然能接受白袍男非人的事實，但讓我更震驚的是玄辰的話。

雖然不知道他所說的傀究竟是什麼，但用術法竟能造出如此逼真近乎活人的存在，卻是我從未曾見過的！

我雖還從沒見過他使用術法，但直覺告訴我，他的力量應該很強，或許不在穆辛之下。

我帶著幾分小心問道：「那個造傀的術法很強大吧？」

玄辰捏了一塊糕點遞過來，我趕緊接住等著他的回答，卻不想對方只是微微笑道：「只是個小把戲而已」說著邊續茶邊道：「你若想學，我可以教你，不過我覺得沒這個必要，有我在你身邊，你想要什麼大可直接跟我說便是」

直接忽略掉後半句后，前面的提議還是非常令我心動的，一個免費聽話的僕人，除了沒生息這點兒有些滲人外，簡直是夢寐以求啊，「那還是請你教我吧！」

聽了我的請求，玄辰添茶的手一頓，看著我笑道：「教你倒是不難，不過以你現在的能力怕是很難控制」

就是嫌棄我弱唄！那還說什麼教我？！哼！我有些氣憤的將手裡的糕點直接塞到嘴裡使勁嚼了幾下。

不過氣憤歸氣憤，這糕點的味道卻不是一般的好，甜而不膩，細軟中帶著絲絲芬芳，像是什麼花的香甜卻又一時難以分辨。

吃飽喝足后心情平靜下來，我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抹了抹嘴問：「那晚你怎麼會出現在那裡？」

玄辰手下一頓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道：「因為我可以感應到你」

感應到我？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仔細審度著他的神色卻實在看不出什麼，忍不住道：「感應？怎麼感應？」

玄辰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柔聲道：「當然是用心」

至此我可以肯定這傢伙說的所謂感應是在戲弄我，便沒好氣的丟給他一記白眼。

玄辰卻哈哈大笑，笑容燦爛的幾乎可以和花園裡的那些金色曼珠沙華的光芒相媲美，令我微微失神。

「是不是有些喜歡上我了？」

聽他帶著幾分戲謔的問話，我略有些尷尬的咳了咳扯出脖子上戴著的玉牌，問起了第二問題，「你知道這塊玉牌的來歷嗎？」

他看了眼我胸前的玉牌淡淡道：「它已經沒用了」

沒用了？聽了他的話，我越發肯定對於這塊玉牌他是知道些什麼的，趕緊道：「這塊玉牌裡面之前有一抹紅色，那晚就是那抹紅救了我」

聽了我的話，玄辰沒說話只慢慢品著茶，我也沒再急著追問，因為我的直覺告訴我，關於這塊玉牌他會對我說些什麼。

果然我的直覺一向還是很準的，一盞茶盡便聽玄辰淡淡道：「那不是一抹紅，而是一滴血」

一滴血，跟穆辛說的一樣，看來他果然知道，我下意識握緊了玉牌追問：「一滴血？誰的血？」

玄辰定定的看著我，又彷彿在透過我看著更深處的什麼，過了許久我聽到他說：「你夢中之人的血」

我夢中之人的血……我驀然間想起那個青玉台上的女子，但更讓我震驚的卻是玄辰剛才的話，我有些難以置通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夢境？」

玄辰的目光從我的臉上移到了玉牌上，目光幾番變換后淡聲道：「不久的將來你會知道的！」說著起身，「走吧，該回去了」

雖然相比穆辛的緘默，他給了我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但這個答案不僅沒有解開我的疑惑，反而讓我心中的疑惑更盛。

他是怎麼知道我的那個夢境的？除了穆辛，我從未跟任何人說過那個夢境！難道是穆辛告訴他的？但我直覺不是！還有夢境中那個青玉台上的女子究竟是誰？如果真如玄辰所言，那穆辛又是怎麼得到我夢中之人的血的？他說的不久的將來是什麼時候又是什麼意思？

直到回到公寓我仍然對這些疑問毫無頭緒，我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正逐漸跌入一個滿是謎團的深淵，而這個深淵究竟有多深，我卻無法得知。

躺了半天依然毫無睡意，我乾脆開了燈坐起來將脖子上的玉牌摘下來端詳。

玄辰說這個玉牌已經沒用了，那為什麼穆辛臨走前卻又把它給了我。

雪兒被我吵醒，跳上床趴在了我的腿上，我摸著小傢伙柔軟的絨毛不禁道：「你說穆辛現在會在哪裡呢？」

雪兒用腦袋蹭了蹭我的手心，叫喚了一聲。

我忍不住將雪兒抱起來，與它額頭相觸笑道：「還好有你在，不然我真的會想他的！」

雪兒伸出小舌頭舔了舔我的眼睛，柔軟的濕熱有些癢，我笑著抱著小傢伙重新躺回了床上。

雖然玄辰說玉牌已經沒用了，但我想我會一直留著它，就當是穆辛留給我的念想吧，說不定哪天他就回來了呢！

第二天起床打開房門，我差點兒被門口放著的瓶子絆倒，定睛一看頓時有些驚訝。

透明的水晶瓶里插著一隻金色花朵，在清晨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光華奪目。

將瓶子拿起來看了看，瓶子里裝了淺藍色的液體，泡在裡面的這株曼珠沙華看著非常新鮮，我記得昨天離開別墅的時候玄辰並沒有再去花園啊，這花是什麼時候採的？

我疑惑的端著瓶子下了樓，玄辰正在客廳吃早餐。

我朝他舉了舉手裡的瓶子，「這是你昨天摘的嗎？」

他看了看我手裡的曼珠沙華道：「你喜歡就留著」

這麼美的花我自然喜歡，將瓶子放在餐桌上我笑道：「謝謝你」

玄辰微微一笑道：「快吃飯吧，你早晨有一節歷史學的課，一會兒送你去學校」

我點點頭，開始吃早餐。

這幾天相處下來，我已經有些習慣跟他這樣面對面的吃飯了，安靜中透著幾分淡淡的溫馨。

目光落在手旁的曼珠沙華上，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覺得這株花的色澤比昨日在花海中看到的還要濃烈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