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重遊舊地
衡心遠耐心解釋:「庶吉士相當於朝廷讓我們先進翰林院跟隨學習,稍後憑藉會有一場考核,或是留在翰林院,或是選擇外放。」
萬冰玉了解了,那不就是在實習期輪崗的意思嘛,到時候再考核上崗的意思嘛。
衡心遠一回京城就入了翰林院,正好常常可以與洛叔相見,當然在外人看來,只不過是洛知書作為前輩,對衡心遠略略青眼有加而已。
萬冰玉琢磨著既然已經到了京城,將軍府就在不遠處的巷子里,想著去看看,說不定會有什麼將軍府被滅門的蛛絲馬跡。晚上等衡心遠回來就跟他略提了提。
衡心遠略一沉吟:「這事兒暫時不急,我們目前剛進京城,還沒站穩腳跟,朝廷這邊的情況我還在摸索中,等局勢稍微明朗些我們就去看看。」
萬冰玉心想衡心遠月休一天,確實也沒什麼時間,而且他最近也挺忙的,經常晚上才能見到他,於是便說道:「那這樣吧,反正我每天都很閑,也沒什麼事情干,我明天白天的時候先遠遠的去看一眼好嗎?」
衡心遠無奈:「不準私下行動,我明天下朝和你一起去。」
第二天下午,衡心遠就和萬冰玉一起往國安巷走去。巷子靠近京城北集市,正好可以假裝去集市經過,走到巷子底,曾經的大將軍府就出現了,門口破敗不堪。
硃紅色的大門緊閉,門上的封條在歲月侵蝕下,已經破爛,在微風中顫抖,牌匾隱約能看出大將軍府的燙金字跡,卻也被人折斷隨意的扔在了門口。整座大將軍府,也就只剩門口的兩個石獅子似乎還一如往昔,沉默不語。
萬冰玉瞧著大將軍府破敗不堪的模樣,又想到衡心遠講到全府被滅門時幾度的停頓,不由地擔憂地看向了衡心遠。
卻見衡心遠目光鎖定在了地上的牌匾之上,萬冰玉不由地緊抓了一下衡心遠的手,衡心遠彷彿這時才回神,看著冰玉擔心的眼神,微笑安撫:「我沒事,我們走吧。」
隨後目不斜視地穿過了國安巷。
萬冰玉被牽著走,抬眼看向衡心遠,還是忍不住出言:「心遠,你還好嗎?」
衡心遠頓了一頓,放慢速度:「冰玉,你想不想聽聽我小時候的事情?」
「恩。」
「我父親是赫赫有名的鎮遠將軍,就是你想象的那種非常嚴厲,說一不二的練武之人。」
衡心遠陷入往事,微笑起來。
「我是家中獨子,因此全家都及其寵愛我,我想要什麼就會有什麼,我從小活的很幸福,衣食無憂,那時候玩得好的小夥伴也有很多,左鄰右舍有些是朝堂之上和父親交好的武將,有些是父親的部下。
那個時候父親軍功赫赫,待下屬又很好,乾脆就讓父親的左膀右臂,左右副將都住在了一條街上,因此這條街就成了遠近聞名的武夫巷,這條巷的孩子們也都是孩子王,論起念書厲害什麼的,那這條街是沒有。
但要論起來誰打架最厲害,誰能扎馬步扎最久,誰誰誰刀槍等武器練得最順手,那十個裡面有九個是這條巷子的小孩。」
「小時候孩子都喜歡玩兒,在大人眼裡可能算頑劣不堪,比如我們一幫小孩就是看不慣隔壁翰林院修家的孩子念書好,老拿鼻孔看我們,我們就會頭偷偷抓了弔死鬼蟲放他一書箱,嚇他。」
「再比如,王尚書家的獨子小小年紀就知道美色,也不知道跟誰學的,就在學堂休息的時候調戲學堂里的小姑娘,摸人家小姑娘的臉蛋,嘴裡還不乾不淨的,我們就在下學堂路上把他給堵了,套了個麻袋,拳腳就往麻袋上招呼。」
「還有就是那個時候我的小兄弟喜歡上了崔尚書的女兒,但是我兄弟慫不敢去搭話,我們就慫恿他,我帶頭跟崔尚書家的小姑娘說話,結果還沒開口呢,人小姑娘哭了,罵了我們一句不要臉就跑了。」
「還有啊」
衡心遠想到這裡,笑了:「後來當然都被父親的同僚告了狀,尤其是崔尚書,父親回來就把我捆起來,就要把我往校場扔。」
「父親對我的期望也是希望我習得武功,然後繼承家業,繼續替他守著這將軍府還有人民免受外敵侵犯。」
「因此從小我就被扔進了校場,站木樁,扎馬步,舉著比我自己還高的槍。」
「那個時候小,哪懂什麼道理,只知道累,只是不想去校場。」
不知道想到什麼,衡心遠突然笑起來:「然後我就去找娘撒嬌,我娘是書香世家,文文弱弱的,偏偏我父親在外人面前一派威嚴,軟硬不吃,到了我娘那兒,只要我娘一撒嬌,或者一哭,我爹就沒有辦法。」
「所以我每次一去找我娘哭訴,我娘就去找我爹,那樣我一天又不用去校場了。」
萬冰玉聽著聽著就難過心疼起來,彷彿也看到了小時候的衡心遠,天天在街上領著一幫小孩懲惡揚善,耍小聰明逃避父親的訓練,那時候的將軍府也一定是其樂融融歡聲笑語的場面。
只聽見衡心遠繼續說道:「早知道」
衡心遠微笑的嘴角突然收了起來:「早知道早知道會有此人禍,我當初應該好好聽父親的話,不惹他生氣.」
萬冰玉連忙道:「這當然不能怪你,要怪就怪這幕後黑手!是他害的你家破人亡,老將軍一輩子忠心耿耿,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將軍府一直心懷善意,從未做錯事,你小時候也是懲惡揚善,和你無關。」
衡心遠聽到這兒,怔住了,很久沒有人說過這些,也從未有人在他面前這樣評論過,自從十年前滅門慘案之後,將軍府成了一個禁忌,再也沒有人提起過,就好像從來沒存在過。
而冰玉僅憑自己剛講了幾段往事,就能給出這麼高評價,衡心遠不禁追問:「你為何這麼說,萬一當年將軍府是真的有逆反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