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暑去寒來春復秋
7.
暑去寒來春復秋。
A市又下起了鵝毛大雪,喬易和簡一在火車站道別。他叮囑她要好好照顧自己,她點頭答應。
想起來,這是她和喬易一起看的第二場雪,她和他在一起的第二個年頭。
明年大學畢業,帶他回家見見父母吧。
有他在的日子,簡一過得幸福而安穩,安逸平靜的日子給她營造了未來可期的假象,沉寂在其中的簡一哪裡會預料到未來會生出如此之多的變故。
經歷兩個多小時的長途跋涉,簡一回到家的時間掐得剛剛好,碰上飯點,洗洗手就能吃飯了。
桌上的小排骨炸得色澤金光外焦里冷,簡一忍不住伸出犯罪的魔爪,她的纖纖玉手才剛碰到可愛的小排骨,簡媽媽一聲呵斥就把她的手給打了回去。
「今天你李叔叔要來家裡做客,別像平時大手大腳沒有半點姑娘樣子。」簡媽媽又上了一盤紅燒豬蹄。
簡一看著這紅燒豬蹄垂涎欲滴,可惜只能看不能吃。「媽,你過分了啊。我第一天回家你就這麼對我,以後的日子就更不用想你會對我有多好了。你就不能再鍋里留一隻么,待會我啃豬蹄的時候你可不要嫌我吃飯難看。」
「話這麼多,怎麼一點都不像我和你爸呀?」
你看你看,這女人就是這麼奇怪。在學校的時候呢,天天念天天想,盼星星盼月亮盼她能早點回家,回到家了呢,嫌她話多嫌她沒有姑娘樣,巴不得她從全世界消失。
簡一直接想翻白眼了,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矛盾的生物?
來家裡做客的李叔叔是C市的宣傳部長,簡一爸爸的好兄弟,簡一他們家鄰居。李叔叔還有個兒子叫李硯安,很厲害的學霸,現在就讀於中國法律專業最好的xx政法大學,綜合實力年年排學校第一。
簡一對學霸這樣神一般的存在敬佩得五體投地,聽媽媽說他倆青梅竹馬,一起上上的小學和初高中。看來自己以前的人際關係還是挺不錯的嘛。
天微微擦黑,李叔叔來了。
簡母要擺放碗筷,所以叫簡一去開門。
簡一開門,想著門外的肯定是李叔叔,看都沒看就咧嘴甜甜的喊了聲「李叔叔。」
簡一抬眼,撞上的卻是一張尖銳冰冷的眼,這年輕男子二十齣頭看起來和她差不多的年紀,他西裝革履不苟言笑,五官立體輪廓剛毅,壓迫的氣場拒人於千里之外。
他站在門口一動不動,沒有要走進來的意思。
門口出現的不是自己熟悉的李叔叔的面孔,簡一當場愣住,一時不知該做如何反應。
「愣著幹嘛,你硯安哥,打招呼呀。」簡媽媽的聲音終於出現打破沉寂。
「硯安哥。」簡一露出禮貌性微笑,盡量喊得客氣又不失禮數。
「嗯。」他淡淡點頭,邁開長腿走了進來。
李叔叔因為停車來晚了一些,他屁股剛坐下就和簡爸爸暢懷來聊起來。
簡一夾菜吃飯,老覺得有雙幽怨憤怒的眼神在盯著自己,她抬頭看李硯安,他又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坐在那吃飯。
難道自己是被什麼髒東西纏上了?
李叔叔知道她最喜歡啃豬蹄,他往她盤子里夾了兩個。
「謝謝李叔叔。」簡一大塊朵碩。
李叔叔語重心長,「你以前最喜歡的就是你硯安哥了,失憶后,和你硯安哥變得生分了。」
額。簡一差點沒把自己噎死。她都不記得了,生分是理所應當的吧。
「嘿嘿。」簡一乾笑兩聲。
飯桌上,大多時候是簡爸爸和李叔叔活躍氣氛,簡媽媽時不時插兩句話,簡一和李硯安呢就負責吃。
飯飽之後,簡一難得主動幫媽媽干點家務。簡媽媽卻腦子抽筋的拒絕了。
李叔叔道,「飯後走一走,活到九十九。你們年輕人就要多運動,簡一你和你硯安哥兩年沒見了,出去散散步,聊聊天,還可以聯絡聯絡感情。」
簡一腦中出現了一個驚嘆號。今晚雙方家長都在,李叔叔左一遍右一遍和她提硯安哥,現在又讓他倆出去散步,可怖的是她們家那善變的女人居然拒絕讓她幫忙幹家務。李叔叔的提議她的父母已經默許了。
這簡直是場有預謀的相親!簡一被自己的聰明震驚到了。
她已經有男朋友了,這群大人白操心了。
吐了口濁氣,她對他道,「走吧,硯安哥。」
8.
裹好大衣出門,陣陣寒風凜冽,冰涼刺骨。簡一攏了攏胸前的大衣,忍不住直打哆嗦。
身後的李硯安身材纖長,西裝加中山裝氣場全開,好看是好看,只是他冷冰冰的樣子實在讓人和他親近不起來。
各家門護,貼門帘,貼窗花,掛大紅燈籠,成為廣袤雪白中千姿百態的一點紅。
真是尷尬啊。簡一腳踩進柔軟的雪地里好像能聽到積雪綿綿的聲音。她自認為自己活潑開朗,天生有點自來熟的品質,可和他在一起就是覺得尷尬彆扭不自在。
腳下的步伐自覺加快,趕快走完回家玩手機。
「飯後走這麼快不怕胃下垂?」李硯安喊她慢點。
「哦。」簡一放慢腳步,特意等等他,一起並肩走。沒想到他的聲音還挺好聽的,低沉暗啞富有磁性。
「硯安哥,你工作了?」簡一沒話找話。
「還沒,在B市的一家公司實習。」
「那你真厲害,大三就開始實習了。」
「還行。」
「我聽說學法律的都很辛苦,以後工作了會更辛苦。」
「嗯。」
胸口像憋了一口氣,簡一繼續沒話找話,「硯安哥,你有沒有女朋友?」
老天,請讓我消失,讓我去死!我受不了了,太尷尬了,聊不下去!
簡一面上皮笑肉不笑,內心深處在不斷抓狂,她快要控制不住爆發出來了。
「簡一。」他薄唇微啟,輕聲喊她的名字。
「嗯?」
他抬眼遠眺,天邊墨色的濃雲擠壓著天空,沉沉的彷彿要往下墜。
他的瞳孔暗淡無光,眉宇間有淡淡的愁。「你以前不會對我這麼客氣的。為什麼?」
不是說了嗎,我失憶了。簡一想要翻白眼,疑惑問道,「我們以前關係真的很好嗎?有多好?」
「不好。不過你不會用這樣客氣的語氣和我說話。」
這又是什麼意思?律師講話難道都這麼含沙射影讓人猜不透?
聊天是聊不下去了,路也走得差不多了,是時候該回去了。簡一抖抖腿,「腳走酸了,要不回去吧?」
這不是一個提議,而是一個決定。簡一說完轉身就走。
李硯安兩指勾住她的大衣后領,稍稍往自己的方向一扯,她就被鉤了回來。「我們倆讀的高中就在附近,要不要去看看?」
我以前讀的高中?不知道是什麼樣子。說實話簡一還是蠻想知道的。她欣然答應。
李硯安說的就在附近,簡一以為再走幾步路就能到了,誰知兩人走了半個小時都沒走到,兩人最後打車到的學校。
諾大的學校空無一人,大門兩旁兩排大樹僅剩三兩枝丫掛有積雪,曾經書聲朗朗人影綽綽的校園盡顯凄涼。
學校大門禁閉,他們進不去。
李硯安請值班的門衛大叔開門放他們進去,說他們以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
門衛大叔死活都不答應,說學校領導不讓進,怕到時候出了事情學校不好負責。
經歷一路的波折簡一早就打消想看母校的念頭,門衛大叔態度這麼堅決她乾脆就不看了。
她要回去,李硯安不讓。他固執地拉著她,就算是翻牆也要翻進去。
結果他們真去翻牆了。
李硯安找到最容易翻的那堵牆,上面有許多腳印和手攀爬過的痕迹。
他說,「學校是封閉式的,半個月才放一次假。我和班上的兩個男生實在耐不住了,晚上就從這翻牆出去放鬆放鬆。有一次你還和我們一起翻牆呢。」
簡一有些好奇,她讀高中的時候這麼瀟洒叛逆的么?
「我和你們出去都玩的些什麼?」簡一問。
李硯安搖頭,「你沒能出去,你剛爬上牆頭,就被我罵哭回去了。」
「哦。」可能他們青梅竹馬的關係並不像大人們說的那麼好,李硯安沒有騙她。
李硯安動作嫻熟敏捷,手攀上牆往上一撐輕而易舉坐上牆頭。
簡一體力不行,攀牆的過程很是吃力,但還是成功爬了上去。
簡一翻上圍牆,李硯安早就躍下地面。他許是故地重遊心情太激動竟拋下她自己在寬大的道路上小跑起來。
簡一孤零零坐在牆頭悲從中來,她以前好像也是這樣獨自坐在牆頭,注視著某人的背影越走越遠,她心有不甘,卻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