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世事無常
警方和學校開始全城搜捕阿若的消息,簡一坐在爸爸的車疲憊不堪。
閉上眼,便全是阿若的樣子。
她夢到阿若捶死掙扎痛苦的喚她,簡一。
現在她還搞不懂這兩個字的含義,究竟是簡一救我,還是簡一你為什麼不在?
或許是責怪的含義更多一些,畢竟她承諾過,要保護阿若。
阿若不停的哭,不停的哭。阿若擁住了她,說話也不再結巴,「簡一,我雖然無法真正原諒王沁,但我想還是算了。為什麼,我寬容她至此,她還是不願放過我?」
阿若的表情漸漸崩潰猙獰,「我被欺負,大家都勸我想開些,說只有經歷痛苦才能更好的自己。可是,簡一。我最討厭人們說經過痛苦才能成為最好的人,我好希望大家知道,有些痛苦是毀滅性的。」
「王沁她毀了我!她毀了我!」
阿若大吼,身體像無根的落葉隨風飄零。
意識到阿若正離她而去,簡一伸手想要抓住她,「阿若,別走!」
簡一用盡全力,咬牙抓住了阿若的衣角。
可她才觸到阿若,阿若便化成空氣永遠的消失不見。
夢醒,驚魂未定,簡一還沒從阿若消失的悲痛中緩過神來。
讓司機打開車窗,閉眼的光從窗外射進來,格外閉眼。
簡一伸手擋了擋問司機,「現在幾點了?」
「九點。」
司機問她要不要回家休息,簡一決定先去學校看看。
回去的時候正巧遇上學生們在課間做廣播體操。
操場上站滿了藍白校服的學生,簡一正四處觀望,一道身影闖入眼帘。
阿若!是阿若!
阿若她躬身握拳,發瘋了瘋似的往一個方向跑。
方向的終點站的正是王沁。
簡一神經突突直跳,不詳的預感籠上心頭。
她抬直了腿,邁開步伐去追阿若。
阿若不斷狂奔,要接近王沁時從寬大的校服里掏出了一把極其尖銳鋒利的長刀。
阿若,你可不要做傻事。
體力透支,伴隨著胸口劇透,簡一一陣暈眩,眼睛什麼也看不清。
再睜開眼,阿若已經握著長刀沖向王沁。
王沁臉上驚恐,連連後退。
在所有人都以為阿若的長刀要刺到王沁的同時,阿若將到尖轉向自己,刺入了自己的心房。
「阿若!」簡一的呼喚被一陣尖叫淹沒。
耳朵一陣耳鳴,簡一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只是漫無目的地朝一個方向快跑著。
胸口傳來專心蝕骨的疼,簡一呼吸困難,差點就當場疼死過去。
噗」的一聲,阿若倒下,所有人如群居的螞蟻一擁而上將阿若圍個水泄不通。
阿若!簡一扒開人群,便看到一抹紅。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柄深深插入阿若胸口的尖刀,永不不會忘記躺在血泊里阿若冰冷的軀體和解脫的表情。
阿若。
簡一什麼也沒來得急說,什麼也沒來得及做,她就躺在了鮮紅的血泊里。
她承諾過要好好保護阿若的,可阿若就這樣倒在了她的面前。
簡一不顧所有人奇異的眼光,上前將阿若擁到自己的懷裡,讓阿若的頭抵住自己的胸膛。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
簡一眼睛有嗜血的殺意,「阿若,我要讓傷害過你的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阿若的事情在網路上迅速傳開。
網友們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了解事件的始末。
直到阿若悲劇的發生,人們才開始反思,義務教育,學校到底應不應該開除學生。
有人說應該,犯錯的孩子也應該受到公平對待,犯錯的學生心理不成熟,還沒有形成完全的是非觀,我們應該給予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
有人說不應該,錯了就是錯了,錯了便要懲罰後果。年紀小不懂事不應該知法犯法的借口。
網友們在網路上吵的水深火熱,不可開交。
簡一無心參與,漠不關心。
不管說什麼,做什麼,她的阿若都不會回來了。
放學后簡一被叫去警局談話。
警察問她,「王沁多次對阿若施暴,你知不知道?」
「知道。」簡一如實回答。
「你和她這一年半來都住在一起?」
「是的。」
「有親眼看見過王沁對阿若施暴嗎?」
簡一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是的。」
警方讓她描述詳細過程和細節,簡一實話實說,將讀高一時自己親眼見到的都說給了警察聽。
「你有沒有證據?」
簡一本來想把視頻交給警察,但想到阿若一定不想讓別人看到她這麼難堪的樣子,她咬咬牙說,「沒有。」
出審訊室里出來,簡一和同樣從審訊室出來的王沁狹路相逢。
王沁依舊張狂,迎上簡一的眼睛撇嘴不屑。
簡一看到她如此淡定從容的模樣就能想到,在審訊室里警察問她有沒有欺負阿若,她一定說沒有。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是她做的又怎麼樣,反正沒有證據,沒人能拿她怎麼樣。
為什麼世上會有她這樣的禍害?簡一克制住給她幾個耳光的衝動,故意挑釁道,「王沁,那天你一定嚇壞了吧?」
王沁從容的面容終於有了起伏,她激動胸口顫動,「你什麼意思?」
「我只是想提醒你好好的記住你犯下的罪。閻王收你的時候你可要一件件的交代清楚。」
簡一笑容張狂邪惡又陰陽怪氣,笑得同那天王沁在操場上的一樣。
「神經病。」王沁心悚,隨便罵咧一句火速離開。
回家后簡一進了阿若的房間,看看能不能找到點有用的證據。
她翻到了阿若的日記本,日記本空空的。
只有煙羅的一句話,我也渴望有一個人能夠歲月經年任拉著我不放,不許我墮落,不許我沉淪,不許我隨波逐流,不許我就此沉睡。
這句話的下面還有一行。
她是簡一。
腦海中又浮現出阿若清晰的臉龐。她在王沁的欺凌中苦苦掙扎,她喚自己的名字簡一。她帶自己去布達拉宮,帶自己去看格桑花田,她告訴自己自己她想上A大,想吃A市的熱乾麵,想看A市民族建築風的楚河漢界。
她蹲在自己的門前像只可憐的小貓吻自己,你可以保護我嗎?
阿若,她不曾實現夢想,不曾有過戀愛,不曾見過A市美好得讓人過目難忘的櫻花,就消失在了如花般十七歲的年紀。
她走的時候未滿十八,還沒有成年。
沒過幾天,遍體鱗傷的王沁又找上門來。
她嘴唇出血紅腫,說話不清不楚卻言辭犀利,「我cao你ma的,有種你正大光明和我剛,別和我玩陰的。私下請人來偷襲我算什麼本事?」
「你這是怎麼了?全身是傷,還有這惱羞成怒的模樣,看起來真像狗的。」簡一捂嘴偷笑。
「昨天,是不是你找人偷襲打我?」王沁直接開門見山的問。
「沒有。」
「怎麼可能沒有,一定是你。」
「你有證據嗎?」簡一一針見血。
王沁啞口無言。
簡一個子高挑,兩人近站一處王沁比她還要矮上半個頭。
簡一雙手環凶,居高臨下看她,「你王沁混社會這麼多年,得罪的人數不勝數,恨不得你死的人又何止我簡一一個。」
王沁退開身來,忽然笑了,「想不到,你真狠。」
簡一眼神嗜血,你難道就不狠?
阿若什麼也沒做,只因為你看不慣就那樣對她。
王沁走後,簡一撥通電話,對那頭的神秘男人冰冷絕情地說,「找機會,留半條命。」
那些欺負過阿若的人都在這幾天傷的傷,發瘋的發瘋。
鏡子里投射出一張五官精緻眼神惡毒的臉。
簡一放下手中的手機,忽然對鏡子里的自己感到陌生。
給自己畫了個濃艷妖嬈的妝,換上暴露的弔帶短裙,只身前往夜店。
她現在嘈雜的人群中藥,於燈紅酒綠中像抽風的神經病搖頭晃腦。
她滴酒未占,卻神志不清。
她覺得自己很墮落,可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更加墮落。
人群中有人突然將她嬌小的身軀罩住,簡一抬頭看竟是一身皮衣頭髮弄得像刺蝟一樣的顧遠。
「會是你?」簡一驚詫。「我以為你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
顧遠笑了笑,「叛逆期的時候老喜歡往這兒轉。」
簡一抿嘴,眼睛彎彎,「你又叛逆啦?」
顧遠搖頭,柔和的五官如落日的餘暉讓人沉迷,「很久沒來,想試試當初的感覺。」
「和以前一樣嗎?」
「不一樣了,長大了。心境和閱歷不同了,只覺得當初的自己很傻逼。」
兩人玩累了,就在酒吧門前的花壇前坐著聊天。
簡一盯著痞里痞氣的顧遠覺得很好笑。
顧遠瞥她,「你笑什麼?」
「你這麼野,你家裡人知道嗎?」
簡一仔細看了看燈光下顧遠的耳釘真發著光,「你打耳洞了?」
「沒呢,貼的。」
簡一覺得這耳釘逼真,心下好奇便拿手去觸了觸。
滾燙的手指觸到冰涼的耳釘,耳釘就嘩嘩嘩掉了下來。
「還真是貼的。」
顧遠忽然表情坐在那一動不動的不說話。
簡一以為他有潔癖,別人碰不得。本想道歉,顧遠忽然開口,「你呢?一身這種不是你風格的打扮。我剛剛看到你……的樣子,怪心傷的。」
簡一看了看酒吧門口的風景,答非所問,「你抽煙嗎?」
「抽。」乾脆直接。
「今天的你還真讓我大開眼界,你確定你是顧遠?」
面對簡一的質問,顧遠有些不服氣,「顧遠怎麼了?顧遠就不能抽煙啊?更何況哪個像我一樣的男生不抽煙。」
「給我一支。」
顧遠忽然做出疑問的表情,簡一點頭確定她是在和他要煙。
顧遠死活也不肯給她。
「尼古丁可以讓人冷靜,我腦子快炸了。想嘗嘗煙是什麼滋味。」
顧遠俊美的面容變得溫柔,他脫下自己的西裝包在簡一身上。
簡一想脫掉,「我不冷。」
他將皮衣包得更緊,「我是上你擋一擋。」他不好意思起來,「那些男的眼神就跟豺狼虎豹似的。」
他將她的身子轉了個方向,然後從后推她,「你需要的不是煙,而是休息。」
「我送你回去,然後好好睡一覺。」
顧遠送簡一到樓下,簡一本想將皮衣還他,顧遠卻拒絕了,「你先披著,有機會再還。」
簡一也不推脫,和他道別上樓。
過道里燈很亮,大老遠的,簡一就看到了倚在門口的李硯安。
「硯安哥。」她走進,不知道為何,她再看他,已沒有了原來洶湧澎湃滿心期待地喜歡。
她還是喜歡他,
只是沒有了期待。
李硯安劍眉星目,好看的眉大老遠看到她這一身打扮和身上的皮衣后皺成一團。
他就盯著她不說話。
簡一正疑問之際,冰涼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粗礪的指腹覆上她紅艷的唇。
李硯安瞳孔幽深,一點點擦掉她嘴上令人心情不悅的殷紅。
「別再做那些事情了。」薄唇輕啟,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
簡一揮開他不安分的手指,「我做什麼了?。」
「學校里有人說,欺負過阿若的人傷的傷瘋的瘋,他們都是是你在暗中為阿若復仇。」
「說得一點沒差。」簡一無畏。
李硯安溫怒,寬大的手掌抓住她的肩,「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你不怕身敗名裂嗎?你有想過簡叔叔和簡阿姨嗎?」
「那我要怎麼樣?」簡一終於放下所有偽裝,堅不可摧的身體頓時傾覆。
「懲罰的事情交給警察去做。只要找到證據證明阿若的死和王沁等人有關,就能讓他們去坐牢。」
簡一掙脫禁錮他的雙手,「如果走法律,他們最多也就是坐幾年牢而已,出來又可以開始新的人生。可是,阿若她失去的是她的命,是她所有的人生。」
「我一定要讓他們付出同等的代價,和阿若一樣痛苦。」
「簡一,別鬧。」李硯安難得用溫柔的語氣同她說話。
兩人好像回到了當初受老塌欺負的時候,她受不氣想和老塌拼個魚死網破,他一直很冷靜很冷靜的好聲安慰她,讓她別衝動。
情況不同,另當別論。
「不。」簡一眼淚止不住從眼眶裡流出來。「你不知道,阿若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答應過要保護她。」
李硯安不再嚴詞教導,纖長的手指抹了抹她臉上的淚水,柔聲安慰,「不哭,不哭。」
空曠的過道里異常安靜,只有幾聲簡一低低的抽泣。
她當時過於沉寂於失去阿若的傷痛中,粗心大意的沒有發現,李硯安早就在某些難以察覺的細節中流露出了他隨時戒備隱藏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