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終是你

第七十二章 終是你

半夢半醒間聽見了李硯安和醫生的談話,那些模糊的畫面離她越來越遠……

她從醫院的病床上醒了過來,正發著高燒。

李硯安問她為什麼會這樣,最近常發高燒。

醫生說,她恢復記憶,那些記憶對她打擊巨大,她心理上承受不住,身體自然就作出了反應。

總之她這是郁久成病。

身體康復后她去了菲菲家,兩人快結婚了,菲菲請了一個大學舍友來當伴娘。

兩人特意為她準備了一桌飯菜,她到的時候還在準備。

她們一起做飯,菲菲負責切菜洗菜,王錦秋負責炒菜。

途中兩人因為茄子要切成片還是要切成條吵了起來,兩人拌嘴真有意思,因為他們最後吵著吵著就一同笑了起來。

簡一看著這兩人恩愛如漆,心底羨慕起來。

吃完飯,她走路回去。穿過步行街,步行街的對面有一個巨大的廣告牌,上面正印著遠一公司最新首飾的海報「黃昏」。

上面還有一段話:黃昏真美。

這句話還有一個意思,日出東方落於西,我愛你只有開始沒有結束。

簡一漫不經心的散著步,在經過某個十字路口時忽然抬頭。

她啞然,原來顧遠當初說的那句話是這個意思。

快到家的路上簡一正巧遇上下班回家的李硯安,兩人尷尬對視了一眼,又不約而同對對方禮貌的笑了笑。

李硯安軀身過來,與她並肩而行。

「吃飯了嗎?」李硯安問她。

「吃了。」

簡一也問他,「你吃了嗎?」

「我也吃了。」

之後一路無話。

回家看了會兒電視,簡一看著夜色,洗漱完畢上床睡覺。

她並無睡意,佯裝假睡,想著阿若的事,想著被她故意遺忘的那幾年,還有過去的李硯安,過去的喬易,過去的過去……

門輕響,李硯安走了進來。

這段時間簡一已沒有了鎖門的喜歡,她鎖與不鎖,他都能鑽進她的房間擁她睡覺。

他拉開被子,簡一身旁的床便沉了下去。

熟悉的氣息,他從身後擁住她,身體滾燙。

他知道她還沒睡,於是將腦袋靠在她的頸肩,「別想了,睡吧。」

簡一不答他,也沒打算睜眼,沒多久她就聽見耳旁他均勻的呼吸聲。

她轉過身去,他剛毅好看的臉龐近在眼前。

她細細打量他的面孔,這幾年來,他的臉比以前成熟了許多,性格也變了許多。

不似以前孤冷得難以接近,也比以前固執偏執了許多。

六月十二日,在菲菲的婚禮上,簡一又見了西楚。

從前黑眸明亮,總是漫不經心經過窗前只為看慢慢一眼的少年,如今沉穩內斂,舉手投足間都透著成熟。

她問他,「和慢慢怎麼樣了?」

西楚詫異,「你想起來了。」

簡一點頭承認不過多解釋。

西楚的視線投向遠方,惆悵釋然,「沒有在一起很多年了。」

具體的時間是在讀大學的第二年。

讀大學的第一年,他在中國,她在英國。

慢慢時常和他說起倫敦橋、泰晤士河。

那個溫文爾雅又個性十足,內斂矜持又個性張狂的倫敦,是他永遠都不敢想過能踏及的城市。

倫敦對他來說,很遠。

但他想著能去一次倫敦,能去到她的身邊,他要去倫敦留學。

他每日精進不休,刻苦勤學,盡最大的努力能爭取到交換生的名額。

慢慢的父母知道他們還沒有斷了關係,特意打來了電話。

男人雄渾的聲音過於威嚴,男人的話也沒有咄咄逼人,他只是列出了,家庭背景懸殊、年紀輕沒有經歷過現實、異地一個個他們不合適的現狀。

他說的這些問題他不是不知道,兩人要走在一起,必須克服種種阻礙和困難,很難。

但他還是想努力努力。

和慢慢通電話,他沒和她說她爸爸找過他的事,他只是若無其事的問她過的怎麼樣?

先前語氣平淡的慢慢,忽然哽咽哭了起來,她說她話少在那裡交不到朋友,她說有些英國人因為她是中國人總帶有色眼鏡看她。

她說,她在那生活不開心。

西楚真希望自己現在就能陪在她身邊,可他只能在電話里安慰她。

他更加努力刻苦了,她不想再讓慢慢哭。

歷盡千辛,他終於拿到了學校的交換名額,他把這件事告訴自己的父母。

預料之外的父母並不高興,他們說,現在國內不比國外差,更何況出國留學的費用真的很高,家裡負擔不起。

西楚太過高興,以至於他都忘了他的家庭並不富裕。

為了現實,他只好放棄。

後來慢慢哭得越來越多,他越加無能為力。

掙扎了這麼久,他還是承認,她想要的,他確實給不了。

他們分手了。

分手的下半年,她偷偷來找他。

下課回宿舍,宿舍里的兄弟全不見了,只有那個想起就讓他心痛難忍的女孩。

宿舍的兄弟打電話來告訴他,春宵一刻值千金。

慢慢關了宿舍的燈,他知道她想幹嘛。

他說,「別這樣。」

慢慢哭了,他明明最見不得她哭得,但還是止住了上前擁抱她的衝動。

「那你要我怎麼樣?」她拉他的手苦苦哀求,「不要這樣行不行,我放不下。」

他心痛得要死,面上卻顧做冷漠,「我明天送你回去。」

沉默良久,她知他不會再回頭了,絕望道,「現在送吧,不等明天了。」

他送走她,仰望著她遠去的方向,直到脖子發酸。

隔壁班有個女生向他表白,女生約他去操場散步,兩人一直圍著操場走啊走不知道走了多少圈。

女生和他說了很多話,他大多沒有聽進去,最後女生問他要不要在一起。

他心裡是排斥的,但還是牽起了她的手。

他為自己斷了所有的念想,慢慢只能活在他的回憶里成為過去。

以前數學老師在課上講起了他的初戀女孩,他明明忘不了那女孩,最後卻與別的女人結婚生子。

他聽了覺得惋惜,為什麼互相喜歡卻不在一起。

現在他才理解。

年輕時候的喜歡太單薄了,抗不起人生的大風大浪,抵不過世事無常。

簡一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還好吧?」

「挺好。」過去這麼多年,他早就逼自己放下了。

手機響了響,是女朋友來的簡訊,她讓他不要喝太多。

和女朋友在一起這麼多年,他們很少吵架。有天,和以往一樣尋常,她問他什麼時候可以娶她,他說只要你想什麼時候都可以。

他們也快結婚了。

菲菲和王錦秋正式成為夫妻。

簡一心中百感交集,當初一群稚嫩的少年,終是在時光靜靜的流失中悄然長大。

李硯安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情緒複雜。

他問她,「到現在,你還想和我離婚嗎?」

她回答,「是。」

「我知道了。」

兩人去一起去東京旅遊,他答應她,回來就離婚。

六本木之丘的52樓的TokyoCityView有360度的玻璃展望台。

她站在那微風拂過,能看見東京全景。

「簡一。」他叫她,然後拿起相機說,「笑一個。」

她聽話的嘴角上揚,笑容和馨。

回去的前晚,她在浴室準備脫衣洗澡。

忽然地震山搖,花灑掉落在地,頭頂有沙粒掉落。

腦海中想起了A市地震的場景,她止不住的恐慌尖叫連連。

「簡一過來。」李硯安加她,「快點過來。」

可她渾身發冷,腳下無力,腦袋也不會思考了,跟本就不知道躲。

頭頂的天花板搖搖欲墜,在它掉下來之時,李硯安早已將她護在身下。

巨大的重力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的頭下還墊著李硯安纖長的手指。

他像對嬰兒般,雙手溫柔的托著她的腦袋。

兩人被夾在一堆混凝土當中,他好好的將她護在他的懷中。

剛剛似聽到骨骼斷裂的聲音,簡一抬眼看他,目光所觸,儘是大片大片殷紅的血。

滾燙的血液滴到她的臉頰上,淚水也一樣滾燙。

她哭得大聲,生怕他已經死了。

「硯安哥,你別死。」

身上的男人動了動,疼痛使他面目扭曲,他還是勉強笑了笑。「我沒死,你別哭了。」

簡一被他保護得好好的,什麼事也沒有。

她望著她,很久很久,「硯安哥,我愛你。」

「我更愛你。」他說,「遠比你想象的還愛你。」

想擦掉他眼睛上的血,動了動手結果動彈不得。

她悲戚,「如果還可以,我真想忘了你。」

他無畏,笑著安慰,「既然記憶讓你痛苦,忘記是解脫,那便忘記吧。」

兩人在廢物下躺了很久,不知外頭日夜更替多少次。

李硯安流了很多血,好像死了。

她怎麼叫他,他都不醒,她就一直哭一直哭,直到沒有力氣,直到她也失去意識。

再次醒來,她又失去了部分記憶。

很多事情,她都想不起來,她記得阿若,只是記不得她家半年前搬走的領居是誰。

記不得她結過婚,記不得她的新郎長什麼樣,記不得她有一個愛了很多年的竹馬。記不得別人常和她提起的李硯安長什麼模樣。

年底,她又去了一趟拉薩。

阿若的骨灰灑向了拉薩的每一個角落,她要想她,只能通過回憶。

她躺在格桑花田了,抬手想去抓些什麼,卻什麼也沒抓到。

她閉上眼,全是阿若的影子。

「阿若,別在跑來我的夢裡了,我們已經很久沒見啦。」

阿若時常跑來簡一的夢裡和她說話,老讓她覺著,阿若就在她的身邊,阿若依然活著。

這趟拉薩旅行,她也去了布達拉宮。

「簡一。」低沉的男聲自身後喚她。

簡一站在高處回首,白衣黑褲劍眉星目的男人莞爾一笑。

「我認識你嗎?」簡一迷惑,卻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是你硯安哥哥。」

「會是你?」

她聽人說起,李硯安,是她的竹馬,是半年前從她家旁邊搬走的領居,是她遺忘了兩次,喜歡了很多年的人。

她,曾是李硯安的妻。

她腳下的雲梯,伸向布達拉宮的最高處。

八年前,她曾在這裡許過願。有人告訴她,只要內心虔誠,布達拉宮就會讓那個和你緣分未盡的人和你再次相遇。

她曾經虔誠許下的願望,終是在八年後的今天得以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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