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上將軍的大謀算
二十年前,曹節曾在桓老郡公麾下效力。
那時他還沒有娶親,因此曹夫人並沒有去過天水郡。
此刻聽兒子說方才那紫袍少年是桓家三公子,她立時便來了興趣。
如今的大魏,最有權勢的勛貴有兩家。
其一是定國公府,其二便是天水郡公府。
不管桓三公子此次來京城是何目的,單看他今日對錕兒的態度,曹家與他交好定然是有利無害。
她笑著贊了一句:「這位桓三公子倒是個性情中人!」
曹錕道:「前年我隨父親去天水郡,與郡公府的幾位公子一起在軍中盤桓了幾日,就數三公子容易相處。」
曹夫人道:「三公子遠道而來,咱們理當盡一盡地主之誼。
待你父親歸來,把今日的事情掰扯清楚后,你就給三公子下帖子。」
宴請桓際,曹錕自是沒有意見,可那位桓家二公子桓郁,他請是不請?
一想到對方那匆匆離去的腳步,他只覺膈應極了。
「錕兒覺得此舉不妥?」曹夫人疑惑地看著兒子。
曹錕握了握拳:「桓二公子也一併來了。」
曹夫人笑道:「那不是更好么,我聽你爹提過幾次,說老郡公最看重的就是二公子。
屆時他們兄弟二人一起登門,咱們家多有面子啊。」
曹錕一向覺得母親的笑容很溫暖,此刻卻著實刺眼。
曹夫人鬆開手替他掖了掖被子:「受了傷就好好休息,娘……」
沒等她把話說完,之前那名報信的小廝在門外高聲回道:「夫人、大少爺,老爺回來了!」
曹錕險些從床上直接蹦起來。
今日的驚喜真是一個接一個,老天爺耍人玩兒也不帶這樣的!
曹夫人笑得越發歡暢:「這下好了,有你爹在,咱們娘倆便有了主心骨!」
說著就趕緊站起身簡單整理了一下髮髻和裙衫。
沉穩的腳步聲漸漸迫近,曹錕緊張得都快昏死過去了。
「老爺,您怎的……」曹夫人迎了過去。
曹節髮髻散亂滿面塵土,甚至連甲胄都沒有顧得上脫掉,一看就是快馬加鞭趕回來的。
他抬手止住了妻子的話,直接走到了床邊。
見兒子煞白著一張臉,曹節厲聲呵斥:「你在緊張什麼,又在害怕什麼?」
曹夫人笑容一滯,忙走上前勸道:「老爺,您有話好好說,別嚇著孩子。」
曹節冷笑:「他連弋陽郡主都敢得罪,還會被他老子給嚇著?」
見他言語中頗有維護蕭姵之意,曹夫人不樂意了。
她忿忿道:「老爺,以咱們錕兒的本事,若非不便得罪蕭家,又豈會被那丫頭片子給傷了?」
曹節狠狠剜了她一眼:「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
成婚近二十年,曹夫人還是頭一次被丈夫這般鄙視。
曹節的目光從她那難看的面色上劃過,重新看向曹錕:「錕兒,很多事情為父不過問,不代表不知曉。
自去年秋狩之後,你瞧瞧自己都變成什麼樣子了?」
曹錕低垂著腦袋:「父親,兒子知錯了。」
「單是知錯有什麼用?」曹節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又道:「大丈夫贏得起更要輸得起!
你捫心自問,去年秋狩弋陽郡主次次先拔頭籌,究竟是因為眾人捧她,還是因為她本身具備超強的實力?」
曹錕低聲道:「兩者皆有。」
曹節道:「弋陽郡主槍法和刀法俱佳,騎射功夫更是一流。
若非她年紀小又是女孩子,氣力方面有所欠缺,蕭家小五爺都未必是她的對手。」
曹夫人實在是聽不下去了,譏諷道:「老爺這般急匆匆趕回來,就是為了吹捧蕭家小九?
你沒看見人家把你兒子打得都快動不了了么!」
曹節被氣笑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夫人雖算不得聰明,但也絕不是那種鼠目寸光的昏庸婦人。
沒想到一遇上兒子的事,她竟也這般昏聵。
他耐著性子問:「夫人,在我進門之前,你與錕兒在商量些什麼?」
曹夫人也不隱瞞,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曹節這次並沒有生氣。
他盡量用平和的語氣道:「曹家能有如今的氣象,全賴夫人辛苦操持。」
曹夫人帶著濃濃的鼻音道:「老爺謬讚,妾身雖已盡全力,怎奈能力實在有限。」
曹節擺擺手:「夫人且聽我說。撇開錕兒被打一事,你覺得弋陽郡主如何?」
此話一出,半躺在床上的曹錕險些罵娘。
父親是昏頭了么?
用兒子交換權勢,這麼爛的招數都能想得出來!
且不說蕭姵那死丫頭能不能看得上他。
用兒子換了富貴權勢之後,父親就不怕脊梁骨被人戳斷么!
曹夫人反應也不慢,但她明顯不似曹錕那般激動,而是陷入了沉思。
如果錕兒娶了蕭家小九……
壞處顯而易見。
她疼愛了十七年的嫡長子,從今往後將再也抬不起頭。
而她也永遠都別想擺什麼婆婆的威風,餘生都要被蕭家小九踩在腳下。
好處同樣顯而易見。
迎娶其他貴女,或許會少奮鬥幾十年。
迎娶蕭家小九,這輩子完全不需要奮鬥。
見母親明顯是動了心,曹錕的後背濕透了。
他冒著被父親一巴掌拍死的風險道:「咱們現實一點好么?別看蕭姵半點女人樣都沒有,大魏想娶她的男子排起隊來依舊可以繞京城一百圈。
不是兒子長他人志氣,似我這般哪方面都不是最出眾的人,憑什麼敢去肖想蕭姵?」
他的一番話,曹夫人那顆將將安定下來的心又開始游移。
「老爺,蕭家小九之所以這般霸道張揚,無非還是仗著蕭皇后。
可蕭皇后已年近三旬……」
「婦人之見!」曹節打斷她的話:「不過十五年而已,蕭皇后的母親是怎麼走的你就忘了?
不管聖上是否寵愛她,她的位置永遠都沒有人動得了。」
曹夫人嗤笑:「沒有丈夫的寵愛,女人的位置穩固又如何?」
同為女人,同樣是正妻,誰會不懂其中的門道。
陛下動不了蕭皇后的位置,卻可以把她架空,讓她淪為一個披著錦繡外衣的木偶。
曹節嘆道:「難道你們看不出來,陛下寵愛弋陽郡主,並非是因為皇後娘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