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半夜偷窺,我能理解
快跑,快跑,那怪物就要追上來了!
伍行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因快速奔跑而有些缺氧的腦子裡,只剩下這麼一個念頭,長時間的奔跑與恐懼,讓他只能機械的邁動雙腿,就連為什麼要逃跑都忘記了,只有身後那催眠符似的腳步聲,在催促著他不斷向前跑。
那腳步其實是沒有聲音的,伍行的耳邊只有他自己的呼吸與腳步聲,粗重而愈加無力,但那種愈加強烈的存在感和危機感讓他知道,身後的怪物正一步一步接近中,「噠噠」的聲音一下一下重重踩在他心底,他壓抑,他害怕,他不敢回頭去看,只能一件一件地將身上的東西往後拋去,希望能稍稍阻擋怪物的腳步。
曾經的課本,最愛吃得糖果,最喜歡的明星海報,最寶貴的照片,還有雕刻的第一件東西,大哥買給他的刻刀……一件一件,他不明白為什麼小小的口袋裡會有這麼多東西,他也不需要明白,即使每丟下一樣東西都讓他覺得不舍和更加的不安。
此刻,他卻沒有足夠的時間來細細思量,他只知道,怪物的確因為這些東西而慢下動作就行,而這,就足夠了。
身後的壓迫感一淡,伍行的腳步也跟著慢下,因恐懼而支撐的體力似乎一瞬間流光,當他將一個熟悉的雕像從懷裡掏出向後扔去時,他終是忍不住回頭看去,恰好看到木雕在怪物鋒利的牙齒間支離破碎。
伍行倒抽了一口冷氣,腿一軟,跌倒在地,眼睜睜地看著怪物不緊不慢地一個輕躍,壓在他身上,垂涎的唾液滴在他的肩上,伍行僵硬地低頭看去,只見一片鮮紅從肩膀蔓延到全身……
「嚇」,伍行一個睜眼,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他茫然地低低喘著氣,渾身被冷汗濕透,腿上一陣陣地抽痛著,這是……夢?
原來自己一覺從午後睡到半夜,他一抹額上的冷汗,彷彿還能感受到那迫人的壓力,太過真實的夢境卻意外的無法記住裡面怪物的樣子,只有那雙可怕的眼眸牢牢地印在他的腦海里。
躺在床上靜靜地平復呼吸,多年的獨立已經讓他忘了如何表達自己的脆弱,即使內心被噩夢所纏繞,他也只是靜靜地、無焦距地看著屋頂,除了最開始悶在嘴裡的一聲,就再也沒有表現出來。
伍行疲憊地閉上眼睛,他已經許久不曾做噩夢了,從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曾經因為對死亡的恐懼,他在最後的日子裡夜夜不能寐,他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能夠淡淡的面對死亡,而他只能在家人面前強顏歡笑,背後卻是整夜整夜的折磨。
他怕死,即使現在也是這樣,可他以為除此外他無所畏懼。
大哥……
震,震……
低低地在心底呼喚這個名字,這個時候越發的想念他了,也越發清楚的認識到那個曾經的懷抱不屬於自己,我能果斷的放棄對你的追逐,成全你與那個女人,為什麼就不能果斷的割斷對你的感情?
求而不得后是對自己不幹不脆的不屑,伍行,你爭氣點,這副小女人的德行算什麼?這世上又不是只有愛情,你出息些。
給自己打完氣,伍行微微鬆了口氣,卻聽見門外一聲輕哼,猛地睜大了眼睛,於釜!他在門外?!眼前彷彿又看到了夢裡那雙怪物的眼睛,冰冷、煩躁、充滿了攻擊性與獸性的血紅眼眸!
他在門外多久了?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是他帶給我的?明明隔著一扇門,明明之前都沒有聲音……
於釜……
伍行掙扎著坐起來,手緊張的在床上摸了摸,什麼也沒有,才恍然地趕緊爬下床,鞋也不穿了,趴在地上一陣亂摸,直到碰到那熟悉的冰冷觸感,一把將刻刀握緊在手裡,才有了些安全感,想想又不保險,幸好現在眼睛已經漸漸適應黑暗,他摸索到桌前,摸起桌上的水壺,大概有二十公分高的一鐵質壺,墊了墊,好像輕了點,不知砸不砸的暈他,不過聊勝於無。
伍行一聲不吭地站到門旁,刻刀揣進懷裡,雙手高舉水壺,就能那人推門。
許久,許久,門外再無動靜。
人走了?
還在?
雙手已經舉麻,緊繃的身子,尤其是腿更是感到酸痛,冰冷的地面讓他的腳底凍到刺痛,剛剛被汗濕的衣服給夜風一吹,更是讓他打起了哆嗦,伍行不得不緩緩將水壺放低些,一手拿著,一手輕輕打開了房門……
門外一片靜寂,人早已走了。
這個認知,讓伍行渾身一軟,差點就地坐倒,強忍著挪到床邊倒下,拉上被子,懷裡還緊緊抱著那水壺,這才有功夫唾棄自己的緊張過度,人家不過在你門外哼了一聲,你就怕成這樣,沒出息,但水壺還是往懷裡緊了緊。
於釜沒有進來,說實話,伍行鬆了口氣的同時,感覺很複雜,不可否認,於釜的所作所為簡直令人髮指,已經不是「山野村夫」的可以形容的了,任性妄為,霸道野蠻,說是性騷擾也不為過,但他這人卻也至誠至性,極守承諾。
白日里,他怒不可恕,現在被凍了一夜,全身的神經從腳底板到頭髮絲都冷靜了下來,便也稍稍明白這瘋子的想法,自己在他眼裡,是他的娘子,還是逃家的娘子,現在自家娘子在自己面前寬衣解帶,毫無反應簡直就不是男人,於釜毫無意外是個男人,一個強壯的男人,一個視禮教為無物的男人,一個道德底線極為模糊的男人,中午他能放開自己,只是流點鼻血,伍行覺得,那已經是佛祖熏陶的結果了,回頭得上兩柱香好好謝謝人家,阿彌陀佛。所以,他今天晚上夜襲,實在不能怪他,若是自己也……
錯錯錯,他才不會對大哥做出這種事。
伍行想著,臉卻微微紅了,看來真的曾經想過半夜偷窺,作為同道中人,咳咳,伍行覺得他有些理解於釜了,只是……
他要是天天夜襲怎麼辦?
想想剛剛的噩夢,伍行猶豫了,憂鬱了,究竟是被噩夢纏瘋的好,還是試驗一下一個約定能將一頭野獸綁住多久不吃肉?
天際蒙蒙亮,伍行眨了眨酸澀的眼睛,覺得自己就是吃飽了撐的,睡多了傻的,他為啥就一定要和一野獸綁在一塊呢?又是夢裡,又是夢外的,他難不成能天天做噩夢,野獸就不能改吃素?好么,這傢伙開始逃避現實了,但還是得出了一個有點用的主意——遠離他不就好了嗎?沒人規定他理解一個人就必須為那人負責?
這麼一想,伍行終於淡定了,眼睛一閉接著睡。
日上三竿,伍行才真正起床,打開窗戶一看,果然,昨天丟棄的衣服已經不見了,怪不得阿子沒有發現,應該是剛被丟棄便被拾走了,看了看手中雕壞了的木雕,伍行歪了歪頭,拿起刻刀,想要修改,卻無從下手,想要毀去,眼光在屋裡環視了一圈,沒有火石,也沒有工具。
默默地摩挲了一會,伍行最後還是面無表情地將它丟出窗外,然後就在窗前的座位上坐了下來,一動不動地看著,似乎想看看它能不能自己消失掉,直到阿子來招呼他吃飯。
「伍大哥,想什麼呢?該吃飯了。」
「唔,沒什麼。」伍行環視了後院一圈,慢吞吞地走回桌前,一愣,一向蘿蔔鹹菜配稀粥的早餐里,居然多了一盆夾生的肥肉?
「怎麼了,伍大哥?」
望著阿子期盼的眼神,伍行微微低頭,「沒什麼,快吃。」
「伍大哥,今天還是在屋裡練習嗎?」
「唔。」夾一夾鹹菜。
「伍大哥,今天天氣不錯,要不去院里走走,我扶著你好嗎?」
「唔……不,不用了,我還是不出去的好,」喝一口粥吞下,「你們家雖然偏僻了些,還是偶爾有人經過的,我昨天開窗洗澡已是考慮不周,若是沒事再在院子里被人瞧見了,對你們姐妹倆名聲不好,事實上,」伍行停下碗筷,抬起頭,「我已經決定搬出去了。」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