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男子一聽刑岳解釋,便又笑了起來:「若是因為這個,那你大可不必憂慮。我們寨子里女子十三歲之後便可選擇自己喜愛的男子定下終身,但若是要成親便要等到十六歲。巫女雖然現在選了你,也不是立時便要嫁你。你一個外族的男子,我們巫女看中你,是你高攀了。」
刑岳連連點頭稱是,但心中卻是一片無可奈何,手中的鮮花如同一隻燙手的山芋,拿不得也放不下。
正在刑岳躑躅猶豫之時,阿水滿面春風的自篝火邊輕快的跑了過來,拉起刑岳的手便奔旁邊一個山坡跑去,刑岳來不及反應木訥的任憑阿水拉著他奔小山坡跑。身後男子們見阿水已拉著心儀的男子跑了,有些便急火火的唱起了山歌。
伴著身後一片此起彼伏的山歌聲,刑岳被阿水拉到了小山之上,待到得山坡之上,刑岳才算回了神,手中捏著一朵鮮花,低頭輕輕道:「阿水,我……」
「岑凌哥哥,」不等刑岳說完,阿水便歡快的插了嘴,「我知道你喜歡姜姐姐,但是我喜歡你,反正也不急,你我先相處兩年,若是不喜歡你就走!」
刑岳張了張嘴,想說些推脫的話。但阿水銀鈴般的聲音又再響起:「岑凌哥哥,我們寨子里男子是要會唱歌才能娶到心儀的姑娘。我不用你唱歌,也不用你跳舞。我也不用你此時就喜歡我。」
阿水邊說著邊抬起手指著天空中閃耀著的星辰,「岑凌哥哥就像那天上的星星一般璀璨,阿水並不奢望星星能落入自己懷中。但阿水說話算話,你拿回了自己的身子,阿水便任由岑凌哥哥處置。如果岑凌哥哥不喜歡阿水在你身邊,你讓阿水走開,阿水也聽岑凌哥哥的。」
刑岳轉頭看著阿水,阿水眼中滿是崇拜和愛意,刑岳心中略有所動。本已到嘴邊的並不喜歡阿水的話,卻梗在喉中。張嘴說的卻是:「我……並不會讓你走開,只是……」
阿水並不想聽完刑岳的話,呵呵笑著道:「只要你不用我走開就夠了。」邊說著邊坐在了地上,阿水一抬手,拉住了刑岳的大手順勢一拽,刑岳也跌坐在地,阿水又借勢一躺一扯,兩人便都平躺在山坡之上。山坡上遍布野草,此時躺在上面微微有些潮,草葉擦著臉頰頗有些癢。刑岳動了動身體,卻被身邊阿水死死地拽住。
「岑凌哥哥,我們就這樣看一會星星吧。」
刑岳轉頭向天,面前便是漫天星斗,一片天際彷彿就在壓在頭頂。看這星星的高度,彷彿就在眼前,刑岳伸手摸了一下,卻摸了個空。刑岳心道:姜仙凝也像這空中的星星,好似近在咫尺,其實遠在天邊。依舊自嘲的笑了一聲,躺在這軟軟的草坡上,閉上眼隔離了星空。
另一邊,姜仙凝手中拿著花,站在篝火旁不敢抬頭,不知所措。一抬眼,阿水竟然拉著刑岳自己跑了。姜仙凝頓時慌亂起來,眼神四處找尋,卻只看到一片高歌著的苗族男子。有些男子朝自己唱著歌,伸著手。
姜仙凝緊緊攥著花朵,手心出汗,不知如何是好。身邊女子有些找到自己心儀的男子手拉手跑去甜言蜜語了,還有些仍舊左顧右盼,惹男子們爭相鬥歌。姜仙凝看了一圈卻看不到姜問曦,向外走了幾步,卻被熱情的男子逼的退了回去。
姜仙凝站在篝火邊,倍感孤單。此時姜仙凝只想找到師尊,從這一群陌生的男子中間離去。轉了幾個圈,沖了幾次,都被一群笑呵呵唱著歌的男子推了回去。姜仙凝急的眼中淚水溢滿眼眶,心中一急,適才喝得一碗酒便也忽的湧上了頭,頓時有些暈暈乎乎起來。
隔著淚水,一張張男子的笑臉都扭曲了起來,姜仙凝搖搖晃晃,似是馬上就要摔倒。那些笑臉卻仿若一個個怪獸,在眼前飄飛扭轉,似是想要吞噬自己。姜仙凝搖晃著往外擠,卻被人群不知在往哪裡推擠。
姜仙凝被擠的頭暈目眩,抬了一下頭,瞬間感覺斗轉星移,一片笑臉模模糊糊,便一頭摔了下去。才摔到一半,竟然跌進一人懷裡,姜仙凝心中著急,怕是什麼不認識的男人抱住了自己,拼著一絲清明,姜仙凝抬了抬頭,入眼一抹白雲和師尊清冷略帶一絲怒意的臉。
姜仙凝帶著幾分醉意,拼著幾分清明,把手中攥的緊緊的鮮花,塞進姜問曦懷中,自言自語道:「便是幻覺,我也能放心暈了。」說完,竟真的暈倒在姜問曦懷裡。
姜問曦抱起姜仙凝,依舊走到適才站著的樹下把姜仙凝攬入懷中倚樹而坐。懷中姜仙凝髮絲入瀑布般散落,雙目微閉,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白皙的面頰掛著兩朵俏皮的紅雲,飽滿的小嘴此時分外紅潤。姜問曦緊緊盯著懷中這張熟悉的小臉,似是有些貪婪的要印入腦中。許是破例喝了一碗酒,竟有那麼一瞬,姜問曦心中似是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細細找尋,卻不見了蹤影。
此時月朗星稀,遠處篝火闌珊,人群喧鬧,姜問曦攬著姜仙凝安靜的坐在樹下。夜微涼,姜仙凝似是抖了一抖,姜問曦見姜仙凝有些冷,但不敢大動怕驚擾了姜仙凝好夢,便輕輕的扯出罩衫蓋在姜仙凝身上。姜仙凝囈語著什麼側一側身,更緊的擠進姜問曦懷裡,一隻手竟摟住了姜問曦的腰身。姜問曦低頭理了理姜仙凝的頭髮,想起在青雲峰時每日都是姜仙凝為自己束髮,嘴角竟不自覺的掛了一絲笑意。
第二日晌午,陽光自窗縫擠進屋中,狠狠地戳著姜仙凝的眼睛。姜仙凝被刺的眼睛生疼,不情願的翻了個身,揉揉眼,撐開了眼皮。
姜仙凝迷迷糊糊的環顧了一下四周,自己睡在一間竹屋中,依舊穿著苗家的衣裳,躺在一張竹床上。自己的衣服整整齊齊疊在床頭。
姜仙凝起身換了自己的衣服,抬手弄了弄頭髮,依舊有些暈頭轉向,便也放棄了,隨它披散著。
推開門,一片陽光刺的眼睜不開,姜仙凝擋著眼睛閉了一會,漸漸適應了這般光亮,再睜眼時,一片模糊中一個白色的影子竟然挽著袖子在灶台邊做著什麼。
姜仙凝再用力的揉揉眼,用力一看,頓時驚得合不攏嘴:「師……師尊,你,你這是在做飯?」
姜問曦轉身,臉色清冷帶著一份怒意:「凝兒下了山便不是我縹緲弟子了嗎?」
姜仙凝心中一抖,怯怯的道:「凝兒可是犯了什麼錯處嗎?」
「凝兒因何飲酒?」
姜仙凝皺著眉頭轉了轉眼珠,似是想不出何時飲了酒,有些猶豫的問道:「那個白色的,可是酒?」
見姜問曦不言語,想是自己猜對了,便點點頭自言自語道:「我說怎得就暈了,竟然喝了一碗酒,難怪此時還是暈的。」
「凝兒……」
姜仙凝抬頭看著師尊,只見師尊此時面色柔和了不少,欲言又止,不知想要說些什麼。
「師尊要說什麼?」
「沒什麼,」姜問曦轉身自鍋里盛了碗湯遞給姜仙凝,「喝了吧,解酒的。」
姜仙凝訕訕的接過湯碗,抿抿嘴,試探的問道:「師尊,凝兒昨日……可說了些什麼?」
姜仙凝說完偷眼看姜問曦,只見姜問曦面色突變。姜仙凝心中一驚,一碗湯竟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姜仙凝喝醉了酒,怕自己對姜問曦胡言亂語惹師尊生氣,便試探的問了聲:「師尊,凝兒昨日……可有胡言亂語?」
姜仙凝心中忐忑,偷眼看看姜問曦。誰知,姜問曦一聽此言臉色倏的一變,姜仙凝頓時心中一抽,手一抖,手中端著的一碗湯竟掉在了地上,摔個粉碎。
碎裂聲一響,姜仙凝更是心中多了幾分驚悸,惶恐的不知該先向師尊賠罪,還是該先收拾地上的碎碗。
正慌的一瞬,只見姜問曦立刻轉過頭來,眼中滿是關切:「凝兒,可是又暈了?」
姜仙凝盯著姜問曦的臉,愣了一愣,一閉眼,便又倒了下去。
姜問曦一伸手,接住了倒下的姜仙凝。一隻手抱著姜仙凝肩頭,另一隻手自膝彎處一抬,便將姜仙凝抱在了懷裡。
姜問曦抱著姜仙凝,再次進了小屋,把姜仙凝放在竹床上。姜問曦掀了掀姜仙凝額邊的碎發,對姜仙凝道:「就這樣倒下來,為師若是沒接住,你是要摔在碎碗上嗎?」
姜仙凝心想:這下完了,本來是怕尷尬,便假裝暈倒,如今師尊怕是識破了我的伎倆,如此便更加尷尬。也不知此時是醒來好,還是繼續裝暈好。都怪自己心急,本也不知昨晚到底說了些什麼,怎得就心虛的假裝暈倒,現在搞得如此被動,可如何是好。
姜仙凝心中正矛盾著,只聽門外有人輕輕拍門:「姜師傅,你們在裡面嗎?」聽聲音,來人正是阿水。
姜問曦起身前去開門,姜仙凝微微呼出一口氣,提著的心暫時放回了肚中。
門聲響,只聽阿水的聲音又再響起:「姜師傅,你們睡醒了?」
姜問曦並不作答。
「阿水,你休要亂講,壞了姜仙凝名聲。」這是刑岳的聲音。
「這有何壞了名聲?我們寨子里的姑娘若是看上哪個男子,也可以走婚,就住在那男子家裡,等有了娃娃再行拜堂。姜姐姐喜歡姜師傅,姜師傅也喜歡姜姐姐,住在一起又何妨?」
「阿水,你是來做什麼的?只管在這胡言亂語。」刑岳許是覺得尷尬,及時打斷了阿水。
「奧,對了。姜師傅,姜姐姐在哪?」
「還暈著。」姜問曦淡淡的聲音響起。
「還暈著?」阿水驚呼起來,「我給姜師傅的湯藥就是聞上一聞都能解酒,姜姐姐喝了竟然沒用嗎?不過就是喝了一碗米酒而已,怎麼會暈到現在?」
姜問曦似是讓開了門,有人疾步跑到床前。一隻冰涼的小手搭在姜仙凝脈門上。姜仙凝微微躲了一下,便任憑阿水擺弄。
「咦?」阿水轉轉眼睛,看看姜問曦和刑岳,「姜師傅可檢查過姜姐姐了?」
「並未。」
「那就好。你們兩人就先出去吧,我來給姜姐姐檢查檢查。」
「你檢查就好,為什麼要我們出去?」刑岳有些不滿。
「我要給她脫下衣服,看看是不是酒喝多了,傷了臟器。難道你要看著嗎?」阿水清脆的聲音激蕩著耳膜。
「一碗酒也能傷了臟器?況且即便傷了臟器,又不是外傷,為何還要脫衣服檢查?」刑岳有些懷疑,阿水又要搞什麼名堂。昨日聽了阿水表白,刑岳雖是知道阿水斷然不會害他們,但卻保不準會不會弄出什麼奇怪的法子。
「我們苗家是最會看病的,我要怎麼看便怎麼看,我們看病的法子,自是不同你們中原一般,不然你回中原去請個郎中來?」
「你……」刑岳一時語塞,「我來把把看。」
「哎,哎,哎!」阿水突然叫了起來,「你一個男子,況且已經被我看中了,不能碰別的女子!你們還是快點出去吧,姜姐姐要是暈的太久傷了腦袋,是怪你們耽誤時間還是怪我醫術不精?」
刑岳探頭看看姜仙凝,面色紅潤似是無甚大礙,又看看姜問曦,眉眼冷峻面色不善,再看看阿水,橫眉冷目滿臉不耐煩。便無辜的『哼』了一聲:「你們都看著我作甚?出去就出去。」
待門聲再響起,姜仙凝忽然被人在肩頭拍了一掌,嚇得瞬時睜開了眼睛。阿水明媚的笑臉掛在眼前:「姜姐姐,你為何裝暈?」阿水悄悄說。
姜仙凝爬起半個身子,向門口看了看。
「都走了。」阿水一臉得意,「我把他們騙出去了。姜姐姐,你快說說,你怕什麼呢?是不是姜師傅對你做了什麼?你害羞?」
「休要亂講,我師尊是正人君子,定不會做出逾矩之事,」姜仙凝聞聽此言,頓時臉紅,「我只是不知道昨晚我做了什麼,有沒有講什麼不該講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