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札記
裴緒在怡園待了很多年,那座園子見證了他的成長。
「那個地方是你的榮途的開端。」裴紀說。
「是,在那裡我結識了許許多多的人。但我的記憶是從衡園開始。若說韓府,其實有三個韓府,頭一個在洛陽,那時候大周定都的敕造公府,另一個是長安的公府,可惜我只邁進門檻遠遠地拜了拜,以我的身份是全然不夠格進內的,最後一個是怡園,那本是給博陵侯韓璂的宅邸,初名養怡園,后擴建成了如今的規模。它和寰塢相似,興建的理由也如出一轍,都是為追求享樂而建的地方。」
裴緒整理語言,他的話很多,要他一點一點回憶倒是不難,只是該怎麼表述,有太多語言可供選擇了,反會成了累贅,因此他委婉道來了源頭。
齊因周制,設公爵有三:國公、開國郡公、開國縣公。想府第的榮華,不妨試想梁園。怡園在興化坊東南隅,興化坊乃達官顯貴居住的地方,從建立之日起,就帶著份殊榮。
裴紀坐下了,等著他講故事。「你慢慢講,這故事應該很長吧。」
他們是親兄弟,可惜未能長久待在一塊,能像現在這樣聊聊的情況少之又少。
「那天,你把我交給了韓馥,他帶我到衡園看了看。關於衡園內部陳設與人丁如何,我大不必多說。衡園名氣遠不如怡園,又是改建的他宅,本不該多言語。只是我想該從這裡說起。」
「哦?我覺得你說一說成了廢墟的寰塢,也比說那裡好。我去過二三回,都是看那沒人氣的地方。」
衡園現成了空宅,除了祭祖,便別無旁用了。前幾年裴紀去的時候,還算清掃得當,可後來估計是年頭久了,又沒人料理,愈發蕭疏了。
裴緒笑道:「我當時進去的時候,百感交集。不,我想這種感覺更多源自我暫住在那的時候。」
韓馥帶他到衡園住過許久,他透露了許多衡園的過往。他向他講述了他的父母,他的親戚,幾代人的悲歡離合。
裴緒的故事很長,他把聽來的一五一十告訴了裴紀。整個韓府最為引人矚目的就是官爵了,皇后、駙馬、公侯王孫......但他講述的卻是感慨萬千的故事。
他離開韓府之前曾和自己的摯友韓馥促膝長談。
「你要走了啊,小弟弟。」
在怡園的千百日里,他除了叫名字外就是怪小子、臭小子一類的話,完全是一副豎子不可教也的先生做派。但離開的時候,他卻用了這個稱呼,好像他們已經成了家人。
裴緒心思太多了,他的話或許說上三天三夜也不足為過。「要說點什麼嗎?」
「我想,燈燭滅了也聽不完你的話。請便吧。」韓馥本來是輕佻浪子,可分別的時候愈發顯得他誠摯。他是見過萬千繁華的人,亦是感受過世間涼薄的人。
「我曾被怡園的繁華折服,但衡園絕不是靡費之地。我到衡園住的第一天,見到了大管事秦海,那是個已經休養了的老人,當然他還帶著年輕時候的驕傲。我本以為當日稚嫩的我,會被他教訓的裡外不是人。但他只瞟了眼,默不作聲。估計是有公子韓馥在跟前所以不敢發作。這是個忌諱很多的老人,『生死』,『命數』一類的話他從不信,也不準人提起,就算公子秉性再大,他也照樣懲罰。我打聽了許多有關他的事。聽著真切的是他英勇報主,不真切的便是他曾千里救下了姑娘。他是個墨守成規的老人,並不是規矩比天大,相反他很會變通。」
「慢著,好端端提個下人作甚?」
他對秦海印象不大好,那人連他形容模樣都記不清,每每去都碰一身臊。又因為他是個不長進的,所以與其被他罵,倒不如自己提前跑得遠遠的。
他笑道:「現在會變成過去,他知道很多往事。我也想知道。」
「你別回憶了,我說吧。這個家,故事很多,痛苦更多。你問過我家裡的事,可我當時壓根不想告訴你。離最尊的位置越近,就越寒涼。高處不勝寒啊。你未來的路也就是這樣了,畢竟哪個人能做到我祖宗這樣?」韓馥改了常態,像是惋惜什麼,或是嘆息什麼。
「我這麼容易被看穿嗎?」
「那是當然了,你嘗過了甜頭,自然會往更好的去。嘴酸的人會說,你是貪婪,但我卻希望你能走得更好,更遠。這個年紀能想著往高出去的人,是有抱負的。就是欠了點胸懷。」韓馥說。
裴緒笑道:「原來你將我看得那麼透徹。」
「你不再是當年那個毛頭小子了。」
「你也不是輕佻惡少。」
兩人相視一笑,都看透了對方。
「你講了那麼多,該換成我了。我文采不如你,說得笨拙點,別見怪啊。」韓馥由是娓娓道來,「我的父親是晉國公次子,母親呢,在我小時候就死了,而且她素不與我們兄弟親近,不提也罷。我祖父是有赫赫功名的丞相,一生華貴。他娶了蕭氏姊妹,生了四子兩女。但原配蕭夫人就是我祖母和我伯父是前後腳去世的,所以爵位由我父親承襲。他和伯父韓璂差了幾歲,但性格上差了許多。身為次子的他更多是沉悶與低調,但他與祖父的命運如出一轍,都為最親近的人離世而傷。他的早亡實屬是韓家的由盛轉衰。當時韓家真無人了,所以他把官爵交給了我叔叔。」
「這個故事聽著傷感。」
「明明就是來嚇人的,還扯謊做什麼。」張少聰來氣道。
莫超支個招。「你先找人篩出幾十本可疑的再看吧,不然這麼多書要看到猴年馬月啊。」
「你說的還真對啊。」
「腦子不靈光的張公慧看出了什麼東西啊?」
「這之前有人來過,但只到了郭明達被殺的那一間,並把那裡清理的一絲痕迹都找不到。地面、房梁、桌椅、板凳,凡是他們留下的痕迹的地方,都被清掃過了。」
莫超笑道:「不錯嘛。不過你來說說殺郭明達的動機。」
「動機?」為了仇殺郭明達?為了秘密殺掉他?還是?張少聰無法開口。「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
張少聰大吃一驚,「為了什麼而殺他?」
「你知道郭明達為何而死嗎?因為崔亮,因為并州之亂。」
時光好像流轉到了三年前,那場牽連甚廣的謀反。張少聰此刻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莫超接著說:「當年的案子說來也奇怪,好端端一個刺史,為何要舉兵謀反呢?而且還在都督的看護下,帶兵向潼關進發。」
「我記得當時崔亮以誅逆賊之名,靠一己之力發兵。事後還聲稱自己無罪,並且提到了自己是接到了檄文。」
何繼開供出了金部郎中吳元忠,還有郭寶義請他吃酒一類的雞毛蒜皮的小事。張少聰沒能撬開他的鐵嘴,但相信總等將他的秘密全抖露出來。
祥雲眼邊是斑斑淚痕,她不吱一聲,低著頭,隨她們走了。菀昭見她可憐,羅氏活著的時候還能有點尊嚴,可等她死了,便是半點也沒有了。
「丫頭,快和我們走吧。」
段婆子立馬跑回去和大太太說了事,「太太,我剛要把祥雲帶走,半路上遇到許媽媽,她把人給劫走了。」
周夫人冷言:「哦,有這等事?」
「許媽媽奉太夫人的命,剛來就把祥雲帶走了。」段婆子說。
周夫人問:「她身邊還有什麼人?」
段婆子把著分寸,「遠遠地,看得不太真切,好像是姑娘。」
她淡如往常地說:「倒是無妨,不過馮姑娘到那邊去是為了什麼?」
「還不是因為......」段婆子使著眼色
若是對官員動刑,起碼得是侍郎批准他才敢行事。如今郝敬宣忙著查崔亮的案子,不得脫身,他也無暇去花費勁的工夫。
像郝敬宣這樣的人,他即便在大牢里,也照樣有人伺候著,過得那是舒舒服服。每頓都有魚有肉,然而他還不領情。
而張少聰雖位卑,但偏偏選在他用膳后見他。
「大理正,您酒足飯飽了,是不是該坦誠相見?」
何繼開之前被嚇怕了,等他緩過神,那情景便是不一樣了。「我可沒作姦犯科,你更沒資格抓我。小小的刑部主事,居然還抓我們大理寺的官,若是我一道奏疏上去,你這主事就別做了。」
張少聰當他是急了,仍不緊不慢地說:「這酒足飯飽了,您的話怎麼還這麼多?我私下來見你是給你幾分顏面,等到大堂之上,我等就是大刑相待。你區區大理正,一非勛爵,二非功臣,主上不但不會容你,更會因你是徇情而犯法的官員而嚴懲。」
「答對了。」莫超比出拇指,「喂,總算不辜負你的聰慧二字。」
「唉,您就快說吧,都這個節骨眼了,我們還能怎麼辦啊?」
何繼開握緊拳頭,能看出是心慌而發顫。「那又如何?我不過是收了吳元忠那點錢罷了,又談何罪責?你不過是仗著自己主事身份將罪名強加於我罷了。」
張少聰說:「凡文法,無非律、令、格、式,爾身為大理正知法而犯法,非要以身犯法才知道法不容情。」
「檄文?對啊,當年的檄文並沒在崔亮的家中或者州衙里找到。而且那件案子因為無從辯解,便以謀反罪論處,禍及三族。莫非,莫非這裡是崔亮的地盤?」張少聰猛地道。
許奶奶說:「既然姑娘這麼說,我就向她討人。」
段婆子的為人,人盡皆知。她早看她不順眼,拿到機會自要給她臉色看。
「咳咳——」許奶奶故意咳幾聲,為的就是激起他們的主意。
段婆子聞聲看去,「原來是許媽媽啊,您老大老遠跑來為的什麼?」她們同為奶母,但論身份,她終是矮許氏一頭。自古以來庶不如嫡,就算他們府上如何尊貴,到底忌諱著嫡庶。
許奶奶說:「我奉太夫人之命帶走祥雲。」
段婆子一驚,由是朝菀昭一看,「怎麼姑娘也在這?」
「太夫人讓我順道把姑娘接回去,怕這雨把她淋了。」
段婆子點頭,「可她是太太要攆走的人。」
許奶奶咳了聲,「若非要越過太夫人去?」
段婆子咽下這口氣,「不敢。人就帶到這了。」
她走得極不甘心,好像生生得將黃連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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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夫人說:「不過就是拜拜。只是那祥雲,是個不省事的,出去也罷了。」
段婆子說:「是,祥雲跟在羅姨娘身邊,還隨她一同鬧,到如今她主子死了,竟還不知恩。」
周夫人念了半天的佛,「我倒是該問你,靖娘在怡園住的慣嗎?」
段婆子往日總奉承太太了,竟把姑娘丟一邊了。她敷衍道:「還慣,還慣。」
「那她天天跑到雪塢是為了什麼?隔三差五的去攪擾她們,你們平日是怎麼伺候的?」周夫人最忌諱靖娘和外人摻和,生怕她跟外人學壞。
段婆子說:「靖娘無非是跟著周姑娘玩笑罷。」
「哼,玩笑?那蘇氏是賤皮肉的娘們,教出來的女兒更不知安什麼心。太夫人看她倆可憐才收留,殊不知她倆背地裡多嫉恨呢。」周夫人說。
脾氣好,但遇到急事會很暴躁。戰爭的創傷令他徘徊在悲傷與絕望當中。又在孤獨的華爾街度過了漫長的一段時間,在度日如年中患上了癔症,偶爾會陷入真實與環境不分的情況。冷靜,處變不驚。害怕鎮定劑和各種藥品,並且聞到那種氣味就會產生抗拒感。話很少,但卻意外地擅長吐槽。
羸弱,每用一次能力就會虛弱一段時間,隨著能力不斷「濫用」,身體越來越差。能分清東南西北的路痴。恐懼貓和狗,並且害怕四下無人的地方,尤其是幽閉恐懼。
第一部卜筮:勝過黃泉的判官后嘔血,被藏匿在後的雪蟄偷襲,身份被揭開,原來他是雪國最大的罪人,導致這場悲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