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其次伐交
日出日落又是一天。
張仲白日間又上了一次城牆,蠻人還是沒有修建攻城器械,他們仍舊在紮營,似乎要扎到天荒地老。
城上的秦人也樂得如此,甚至還饒有興緻的評價了一番對方的營地。
「有些樣子了。」
「要是將拒馬再擺放得密集些,陷阱再多一些,就算得上不錯了。」
當時的張仲也跟著看了好一陣子,認為那幾個百將的說法還算中肯。
因為蠻人的營盤,是真的很有幾分樣子了,看得出來,他們這幾天扎得很認真。
想完白天的事情,張仲看了看天邊的夕陽,又想起了昨夜。
李煬的一席話,讓他所得甚多,也讓他跳出了棋子的身份,縱觀了一次棋局。
儘管李煬當時並沒有完全明說,但他心中卻也已經有了更多的想法。
正如那一場關於兵法的教導,蠻王伐交,就不必伐兵。
同理,他伐交至此,也不至於自己破壞聯盟,因為那沒有任何的好處。
所以,除了廣都秦人和蠻人之外,還有第三方在這個局內插手,將這原本清澈的水完全攪渾。
目前來看,最有可能的,就是蜀郡尉。
他曾經被沙摩邪擊敗,險些身死,心中有怨是正常的。
並且,秦人對於功勞和首級的追求遠超其他國家,於公他也有可能這麼做,因為這代表著一個利益集團。
至於廣都的安危,說句不好聽的話,對於他來說,並無太大的關係。
即便城池失了,戰死殉國的,也只是百里豹,他甚至還能收復失地,再立一功。
但這並不是一定的,因為,很有可能是有人栽贓。
就算不是栽贓,這個局,很有可能還有第四方在插手。
張仲可不會忘記,這個龐大的局,其最初始的展現,是當初那個萍水相逢的叫做苔的女子。
她的父親,正是死在蠻人的手上的,而其目的,是為了滅口。
此時看來,當初的滅口事件,是因為那幕後的黑手,不想讓計劃太早展露出來。
可惜活下來的蠻人,已經自殺了,得不到別的消息,不然也不至於這麼被動。
至於說伐交。
蠻族的性子,從沙摩珏的表現就可見一斑,那是一種信奉力量而不在意權謀的態度。
作為蠻王的沙摩邪,雖然看起來並不一樣,但蠻族不是他一個人的蠻族,到了這樣的地步,他該怎麼破局?
算了,不想了。
反正自己也做不了主,還是儘快養好傷才是正事,蠻人若戰就混些戰功,不戰就等著陞官。
左右沒有什麼壞處。
想罷,張仲便轉過身,回房休息。
但他沒想到的是,他才剛剛就寢不久,就聽見城內呼聲大作,極盡慌亂惶恐之勢,更有無數的腳步聲在街道上響起。
那些腳步聲沉穩有力,不像是普通的黔首,更像是....甲士。
難道,蠻族攻城了?
被自己想法驚到的張仲,不由得翻身而起。
出得門外,卻見整個賊曹的府邸,都被李煬的親衛戒嚴了。
他們個個手持兵器,甲胄齊全,嚴陣以待。
張仲一眼就看見了不遠處那個與自己熟識的甲士,如果沒記錯,他似乎是親衛的什長。
在張仲看見他的時候,他也看見了張仲。「亭長起了?」
「發生了什麼事?」
「這.......」甲士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咬了咬牙,告訴了張仲一個宛如晴天霹靂的消息。「縣尉遇刺了。」
「什麼,縣尉遇刺了?」
在張仲震驚的眼神中,甲士點了點頭,接著說了下去。「就在剛剛,縣尉巡查城樓,有早已歸附的蠻人百將趁其不備,持劍行刺。」
「有恙否?」
「據軍中傳來的消息.....」甲士臉上帶著些焦慮,但更多的是憤怒和擔憂。「傷勢不輕。」
早已歸附的蠻人百將,像當初的秋蠻赫一樣?
到底是誰這麼大手筆,這是要把秦蠻兩族,刺殺個遍啊!
但是為什麼要這麼做?
逼雙方動手嗎?
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陰謀家,不打仗不好嗎?
「刺客呢?」
甲士左右環視,彷彿門內門外的陰影中,還存在著別的刺客一樣。「被縣尉親衛圍攻,見不能逃,自盡了。」
也就是說沒有留下線索咯?
「亭長傷勢未愈。」甲士看了看張仲未曾披衣的上身,那裡有著一圈圈麻布。「盡量不要出來走動,若是遇刺,我等便只能以死謝罪了。」
親衛的責任便是保護主將,於城中便是保護家眷,張仲雖然還算不上家眷,但此時呆在賊掾府邸,若是遇刺,親衛絕對要被治以重罪。
是以,他很理解對方的擔憂,抱拳一禮。「仲這便回去,足下也要小心行事。」
「有勞亭長挂念,請。」
回到房內,張仲再無睡意,心中擔憂之下,他不由得拿出了長劍,輕輕擦拭。
兵器冰冷而堅硬的觸感,讓他心中的焦慮慢慢緩解,再次恢復了平靜,也因此,他察覺想到了不對。
百里豹乃是數百人敵,據與賊掾交談中流露出的信息來看,這個境界的強者,是將氣勁修遍了全身的。
也就是說,這是一個一刻鐘內,能逐健馬的強者。
秦國的馬匹,品種之間大小差距甚大,但能冠以健馬名頭的,自然不是西南這種矮小的馬匹,而是如同張仲的坐騎,那匹來自關中的高頭大馬。
更因為這個世界的特殊,這馬比起後世還要快得多,據張仲衡量,其加速到巔峰時的極限速度,絕對不會慢於後世的獵豹。
只是這樣的急速奔跑並不能持久,至多也不過一刻鐘左右,就撐不住了。
而那句一刻鐘內,能逐健馬,說得也正是這樣的極限速度。
三十多米每秒的速度,百里豹的身體反應也絕對要比常人快得多,不然不能駕馭這樣的極限速度。
普通十人敵要行刺他,就如同常人持匕首,近身偷襲獵豹一樣。
並且,蠻人還未攻城,百將這樣的職位想來是不可能拔出劍等著的,所以,還要加上一個拔劍的動作。
那就絕對不可能這般輕易的得手。
故布迷障。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這麼做了,但意義何在?
不等張仲繼續往下想,開著的大門口就出現了一個人影。
「還未曾睡?」
「賊掾。」聽著李煬平靜的聲音,張仲還有點不安的心終於徹底平靜下來,如果百里豹真的重傷,李煬應該不會這麼快回來才是。
既然想通了,張仲索性直接了當。「縣尉沒有受傷吧。」
李煬微微一怔,隨後笑著點了點頭。「不錯。」
他隨手將門關上,走到案几旁邊坐下。「行刺之人,你也認識。」
「誰?」
「秋蠻赫。」
「他不是......」這是一個張仲萬萬沒想到的名字,他當初將秋蠻赫擒下,他的罪可是死罪,如何能夠出獄?
「縣尉放他出來的。」
張仲整個一懵,脫口而出。「是縣尉讓他行刺的?」
「不錯。」
卧槽!自導自演啊。「他如何願意?」
「以戰死論,家人得爵。」
原來如此,對於一個有爵位的死刑犯來說,這恐怕是最大的誘惑了。「但縣尉為何如此?」
李煬略微停頓了一下,在張仲雙目圓睜中,講出了一個更加駭人聽聞的消息。「因為今日傍晚.....」
「蠻王入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