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瑤池仙 第009章 千載悠悠歲月,崖書寥寥數行
陸離告訴木子,火巫帝遣人遊走海外多年,目的就是為了尋找《不死心經》的線索。
據傳練就《不死心經》可生死人、肉白骨,只要元神不散,是肯定能讓人死而復生的。
另外,相傳上古西海之外有白民之國,其國內有神獸乘黃,騎之可以延壽兩千載。
不過兩種東西俱是荒古時期流傳下來的軼事遺聞,是真是假尚未可知,但巫帝十數年間遍尋世間,總算尋到一絲虎蹤貓跡,說《不死心經》被斷首的戰神刑天帶去了方山,最後刑天坐化盤古松下,所以此經應該就在方山。
但歲月幾千載,方山究竟在哪,還需進一步確認。
「好,我便同你回去。」
木子愣神思索,半晌才開口,語氣堅定。
說什麼她也不會放棄救活娘親的哪怕一絲希望,說罷祭起手中墨劍,化作一道紅光向南方飛去,赤鷩鳥扇動翅膀,速度絲毫不慢。
陸離嗓音嘶啞,哈哈一笑,黑袍一揮,緊隨木子而去。
那兩個灰衣隨從卻並未跟上,反而轉身朝密林深處走去,片刻便不見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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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時節,太乙山儘是楓林古松,丹青相間,燦若雲錦,更有溪水山色,目不暇接。
但高處不勝寒,到了晚上,山頂已是涼氣陣陣,方圓下午時去領了新的木劍,待到晚課結束,便先行去了演武場等著白飛飛。
外門四周大大小小有四座演武場,他和白飛飛約定的是距離寢舍最近的一座小場地,比鄰終南山山崖,那崖在一座高出大半的孤峰近頂之處,山崖前面有一小片平地,青磚鋪地,場外到處玉樹瓊林。
方圓等得半晌,白飛飛還是沒來,心中無聊,尋思:「白師姐多半又是被教習劉恆師兄纏住了,正所謂『紅顏禍水』就是如此,哈。」
他一個人在演武場邊四下轉悠,心中亂七八糟的琢磨,待走到崖邊,發現一人高的崖壁上有淺淺的字跡,只是被一株大樹擋住了。
他撥開亂草樹枝,借著月光低下身子瞧了過去,但見字跡斑駁,古意盎然,卻筆法天成,只是不知何年何月被何人所書,日久年深的風吹雨淋,只剩極淺的印記,他廢了好大勁兒才看出寫著什麼。
「廣夏既傾兮,伊相慈心,天山玉女兮,神鳥傳業,嬌顔巧笑兮,救苦人間;吾心飄零,何以為鄉?天涯道遠,咫尺人間,空桑仙山無定處,家國情仇幾世休?妙法無情,妙法有情,一曲離殤,終隨星河向西流……」
「不工整,亂七八糟。」
方圓默念一陣,終是給下了評語。
「你在幹什麼?」
此時白飛飛剛巧進了演武場,看了一圈才在山腳下看到撅著屁股趴在樹后的方圓,到得他身後,才張口問道。
方圓被她嚇了一跳,忙轉過身,見白飛飛神情疑惑,才哈哈笑道:「白師姐,你來啦。
我在這崖壁上發現了一篇雜詩,無韻無律,倒是有趣,你要不要瞧瞧?」
白飛飛想:「太乙山建派數千載,也是有名仙山,多少年下來,山崖上總會有些無聊人的手跡書字,沒什麼好奇怪的。」
她本沒什麼心思去瞧,但見方圓已經閃過身子讓出地方,不想拂他面子,這才也彎下腰看了看。
秋日星河如帶,像從天地盡頭傾灑下一片光華,橫貫整片天幕。
方圓站在她身側用手幫她攔著樹枝,見她側臉清雅美艷恬淡,月華之下似乎泛著熒光,他道:「怎樣?師姐,是不是有趣的很?」
白飛飛看了一陣,也覺得這段似詩非詩的話古古怪怪,不知是寄文抒情還是有什麼其他意思,只是覺得這字跡年代已久,便是僅剩的這點淺淺凹痕飛書走檄,也不難看出書寫之人書法造詣極高。
她伸出手,纖纖玉指緩緩撫著字痕,突然詫道:「這竟是古人手書的!」
方圓笑道:「自然是用手寫的,難不成是用腳?」
白飛飛皺皺眉頭,解釋道:「你倒是會想,這天下哪裡有人會用腳寫字?
你看這字痕邊緣處圓滑光潤,絕不是刀劍所划,筆觸中也是十分平滑,是人用無上指力書寫的。」
方圓聽得大奇,道:「你是說有人用指頭在這岩石上寫字?」
他也伸手摸上字跡,白飛飛牟地收回手來,方圓不以為意,緩緩用手指感受著,也目瞪口呆地說:「山上這些石頭硬如精鐵,這寫字兒的人好深厚的功力。」
白飛飛搖頭道:「是不可思議,你想,從現在的痕迹可以知道這些字至少是要有上千年了,這麼長的時間后,還有這麼深的溝壑,可想而知當時書寫的時候該是刻入石壁至少半指之深,這人功法之高,當下世間恐怕無人可比。」
白飛飛到底也是年紀小,不論平時性子有多冷淡,遇到了這等奇事,還是顯得興奮激動。
方圓咂咂舌,說:「竟這麼厲害?不過不論這位前輩高人術法神通多麼厲害,但詩詞之道卻是蛤蟆追魚,差得遠了。」
「你……」白飛飛聽他說這話,心中不快,卻也沒法反駁,這篇文字卻是談不上文風韻律。
「你這人偏就會胡說。」說罷轉身就走。
方圓哈哈大笑,心道,「本來就是,這種奇文怪調,我也寫得來。」腳下也跟著她走進演武場中間。
……
『糟老頭兒,你放開我,我要作詩。』
『你莫作死,我大多記憶想不起來,放你不得。只此一具肉身,你傷著了,我沒法用。』
『老頭兒,你原本是我手下的奴僕……』
『不可能,我功夫比你高許多,而且也不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老頭兒,你生生把我困了十一年,為了不讓他變成白痴兒,我忍了。
可這十多年,難得碰上這麼一次裝博一的機會,你不能不讓我過過癮啊!
太無聊了好不好。這幾次遇到的妹紙長得多好看啊。
你老了,我可一腔激情熱血呢。
喂!老頭砸!
一說不過就?裝聾,靠!
救命啊,有鬼綁架鬼啦~』
『哎~你聽著,我且與你說,多年間你頻頻躁動,這小孩兒的神智已經開始逐漸混亂,這樣對我們誰都不好。』
『很嚴重?』
『自然。你不要不以為然,一旦他靈台混亂,很容易危及性命,到時候我們一起魂飛魄散。』
『嚓,那你不早說。』
『我方才想起。這樣,我且傳你一部功法,你在這裡潛心修習,莫要再胡亂影響他的靈識。』
『那個能成神仙的功法?』
『我說過,那個心法我忘了。你莫暴躁,我想起來這個也是荒古遺傳,似乎是九夷的功夫。』
『hin厲害?不用肉身就能練?』
『自然,心法而已。』
行吧。
等我練好功夫再收拾你們,小鬼老鬼,呸。
……
方圓頓感腦中一痛,痛感一閃而逝,莫名奇妙。
白飛飛站定回身,看著他。
「師父上午也與我說了,他說你資質很好,讓我們兩個平時多比武切磋,可《清心經》和《清心劍訣》我自小練習,深知這木系功法最忌焦躁,所以才與你說每兩日試演一番,你可明白?」
她語氣很是嚴正,下意識擺出一副師姐架勢。
方圓揉揉頭,心知她性子剛正清冷,這番說法便確確實實要與自己共同練習進步,哪敢再玩鬧嬉笑,當下也是正兒八經地說:「我明白,還請師姐多多提點。」心中卻道:「她怎地自小就能練習?莫不是青雲還是哪個門派里長輩的親戚?」卻不方便問。
白飛飛點頭道:「這幾月教習授課時也說過,人身經絡對應天地五行,十二正經、奇經八脈、十五別絡,構建人身子上的氣海網路。
各門各派的功法神通便是讓人將天地五行之氣化作自身真氣,我們把真氣從天地之間存入氣海,由法術引導在經絡中循環,我們門派的功法便是木屬性,神在天為風,在地為木,在體為筋,在臟為肝,在色為蒼,在音為角,在聲為呼,在變動為握,在竅為目。
師父同我說過,《清心經》是世間極少數的完整木系功法,不只是山門中的弟子可以修鍊,凡人經常練習也能夠使人中正平和,養肝明目,延壽延福,如果修鍊至大成,更可以引青木長生氣,以神馭氣,化無為有。」
方圓知道這些,可他一直有個困惑。
「難道這世間所有人都只能掌握一種術法嗎?若是多修鍊幾家門派的其他屬性功法,豈不是五行齊全,更加厲害嗎?」
白飛飛氣急而笑,說道:「偏就你想得美,月有盈缺,人無完人,這是天地規律。
古往今來多少修鍊的人妄想修成五行真氣,長生不死,可最後都落得爆體而亡。
人身經脈所限,一經強則一脈弱,木系功法主練足少陽膽經和足闕陰肝經,木生火而克土,所以足陽明胃經與足太陰脾經較練土系功法的人就弱些,但五行輪轉,各家功法中都有補不足的法門,兼而習之才能生生不息,練至大成。不過……」
她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我聽師父說過,練就五行真氣的人不是沒有。」她心想,「不知怎地,與他說這麼多話幹什麼?不過師父說讓我多和他練習,他既然心有不解想要求知,便多說說罷了。」
方圓心中大喜,忙問:「真有人練成五行術法?後來怎麼樣?」
「師父說,『從古至今,唯有上古軒轅黃帝得女媧下凡賜《天經》功法,練會五行真氣,全身經絡融為氣海,戰敗蚩尤,最後飛升成仙。』
你瞧,只要找到那本《天經》秘法,練會五行真氣就能成仙啦。」
方圓一陣氣餒,垂頭嘆氣。
「黃帝乘龍飛升,這是話本傳說,哪裡能當真?」
他心想:「可為什麼我從小就能牽動木水金火土?卻也沒發現經脈有什麼動靜?莫不成不是五行法術?虧得我總是聽幾個姨娘說我是仙童轉世,還暗自歡喜,竊竊私藏,以為自己根基比別人好,原來不是仙童,是個怪胎。」
白飛飛見他模樣,不知怎地就是想笑,忽然又說:「倒是還有一人,不過也只是傳說罷了。」
方圓眼中又閃靈光,「還有誰?」
「咱們先比試劍法,你若能勝我,我再與你說說也不遲。」白飛飛看著他迫切的表情,心中覺得好笑,便有心揶揄。
方圓嘿然笑道:「師姐說的對,咱們莫要辜負了師父的囑託。」說完便腳下一蹬,劍尖直指,霎時間攻了過去。
二人相距極近,方圓身法又快,白飛飛站立原地,只待方圓木劍刺到身前,才輕喝一聲,左腳點地,右腳不動,原地劃了一個圈,衣袂飄飛間極是靈巧地躲過了方圓的招式,正式《清心經》中所述的大雁搏鷹、揮翅翻身的孤雁步法。
方圓一招使空,身影已是落在白飛飛身後,又見她本門輕功已是爐火純青,心裡也是不甘示弱,腳步不停,直直向前躍了出去,回頭卻見白飛飛眼含笑意,緊跟在自己背後,兩尺半長的木劍劍尖已堪堪觸碰到衣服。
方圓立刻在空中轉身,立劍胸前,「嘭」地一聲兩劍相交,二人身影也分離開來,他左右騰挪並不再攻上前去,而白飛飛蓮步輕移,白衣閃動,絲毫不慢。
方圓看得驚奇,他自小能足下御風,速度不知比普通人快了多少,但白飛飛竟單使輕功步伐也能跟得上他,尋思:「木系功法在天為風,孤雁步法果真玄妙。」當下便足下生風,也使出孤雁步,二者相加,瞬間覺得速度快了一倍不止,不禁心頭大喜,朝著對面的白飛飛攻了過去。
白飛飛見他速度突然迅猛至極,心裡一陣驚詫,她自小修鍊,而這孤雁步法施展起來身姿甚為優美,她更是著重練習,自信外門中無人能勝過自己,可陡然見方圓輕功倍漲,雖然沒有嫉妒的心思,但不免有些訝然,當是時再不敢大意,清心經功法運轉,木劍上攜帶一絲湛青劍氣,竟已經能駕馭一絲天地靈氣。
她真氣如盤龍般順著劍身一圈圈環繞,旋即反手挽起長劍,劍鋒劃過,和方圓斗將起來。
幾個呼吸間,兩人拆過數十招,清心劍訣和孤雁步法被催化至二人能使出的極限,一時間場內青霞湛湛,身影時隱時現,竟斗得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