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物誌—老闆

第十四章 人物誌—老闆

一場大雪再次覆蓋了這座城市,銀裝素裹的夜裡四周卻是燈火通明,呼喊聲與炮火聲在寒冬中給所有資本主義者帶去了溫暖,卻讓無數街頭無家可歸的生物倍感寒冷。

黃天站在一所廢棄的研究所面前,這裡曾經作為暮城基因技術研發中心,輝煌一時,甚至人類首個經過改變基因天生具有抗癌能力的嬰兒也誕生於此,那個嬰兒的名字叫做「阿珂托」。

那次實驗時間長達三年,進行到最後一步的嬰兒只有兩個,另一個嬰兒叫「阿珂索」。據說帶團隊的教授當天穿了腈綸的外套,想起了自己的女朋友莉莉,於是就起了這樣兩個名字。

「毫無疑問,作為試驗品,阿珂托是成功的。阿珂索卻是失敗的,她的某段DNA出現排異反應讓她的身體發生了異變,在抗癌的同時失去了某種與注射抗體相平衡的抗體K-cdr,科學家讓她埋在了研究所後面的廢料坑——他們埋的時候沒有半點猶豫,埋好了之後沒有一個人回頭。」

黃天已經走進了這棟圓形研究所的最底層,他大聲地自言自語著,環顧四周,瞥到了不遠處地面上放置的魚缸。魚缸里有三條金魚兒,兩條身上長著奇形怪狀的黑斑,它們眼神獃滯,在水裡游來游去,時而用力撞向水缸,另外一條魚無精打採的沉在水底,看起來應該快要死了。

黃天走過去將魚缸抱起,「看來是沒人咯,那我走了?」

「你不要把我的魚帶走。」二層的一個房間里走出了一個面無表情的女孩兒,她的五官十分精緻,看起來美極了,只不過瘦弱不堪的樣子讓人有些心疼,她順著扶梯一步步走下來,光著腳,每一步都無比輕盈。

黃天將手裡的魚缸重新放到地上,挑了挑眉,笑道:「我就知道你還在這兒。」

「這裡已經廢棄很久了,你怎麼會來這裡,找誰?我么?」

「我父親曾是這裡的科研人員,他跟我說過,如果有一天基因嬰兒長大后不受控制了,可以回到這個廢棄的研究所看看。沒猜錯的話,你就是阿珂索吧,這些年過的怎麼樣?」

阿珂索朝黃天的方向徑直走來,繞過他,將他身後的魚缸抱了起來,又回到樓梯旁坐下,道:「能說出來的痛苦也就不叫痛苦,能說出來的仇恨也就不叫仇恨。我只知道我從生下來就被當成試驗品,別無選擇。」

她將懷裡的魚缸抱的更緊了,「有何貴幹?」

「現在外面的世界很糟糕,阿珂托在悄悄利用網路漏洞攻陷多個國家的網路系統,已經有不少地區因為她的操作引起了戰爭,她可能想毀掉這個世界,得想辦法阻止她。但她已經強大到無法被人類控制了,甚至我們都找不到她的蹤跡,所以我才想到了你。」

阿珂索的目光投向遠處,「那不是挺好的,自食惡果。」

黃天重重地嘆了一聲,看著那陣呼出的白色霧氣漸漸消散,他將雙手插入口袋,和顏悅色道:「你,冷嗎?」

阿珂索冷笑了一聲,顯然他這樣的關心讓她有些嗤之以鼻,「我如果怕冷早在這廢棄的建築物裡面凍死了。」

「其實你就算不幫也無可厚非,只是發生了戰爭就註定會有人類以外的生物遭到傷害,我想,對於你們兩個人,更清楚無辜生命被迫消亡的那種苦難吧。

你的姊妹選擇了忍耐之後報復,你卻選擇一個人躲在這裡度日如年。」黃天一邊說著,一邊來回踱步,實在是太冷了,整棟建築物的外表面玻璃上都是冰,陽光都無法融化半點。

「說是試驗品,可是在人類眼裡,你們更是救世主啊,只不過所謂的救世主可能要千里挑一甚至萬里挑一,偉大的你們怎麼忍心讓無辜的動物成為陪葬呢?」

阿珂索將目光收回,直勾勾地注視著黃天,魚缸再次放下,站起了身,「我可以幫你們抓住阿珂托,但是我需要一個名單,那年參與基因技術研發的所有人員。」

「好啊。」黃天不假思索地應了下來。

阿珂索走向黃天,說了句「走吧,去銀河路」就大步流星地朝研究所的大門走去,黃天三步並作兩步跟了上去,問道:「不帶上那兩條魚?」

阿珂索轉過頭又看了那個魚缸一眼,重新走了回去,她抬起手指咬了一口,將自己的血滴入了魚缸中。那幾滴血漂浮在水面上,緩慢地遊盪著,魚兒受到驚嚇游開了,很快又浮了上來,主動將那幾滴血吞了下去,阿珂索又將手深入魚缸將那條沉在水底的魚抓了出來。

「你應該也知道這兩條魚對我的意義吧?」阿珂索想到了研究所後面的那幾個攝像頭,自己應該被監視了比較長一段時間。

「恩。」黃天並沒有否認。

阿珂索被埋起來一周后研究所要搬家了,大家把東西收拾好后將所有的垃圾都扔到了研究所後面的廢料坑中,其中包括了兩條魚。

那時的阿珂索已經奄奄一息了,甚至精神有些恍惚了,忽然嘴邊感受一陣濕潤,還有兩條鮮活的生命在用力地跳動,她醒了過來,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從重重垃圾之下爬了出來,並且救活了那兩條魚,一養便是三年,大概還生了幾條小魚,不過只活下來一條,這也就是為什麼魚缸裡面會有三條魚了。

銀河路35號是一所醫院,阿珂索告訴黃天,阿珂托就在裡面的2231房間。

兩個人上了樓,直奔2231,打開門卻發現了躺在病床上面色蒼白的阿珂托。

阿珂索將門反鎖,推了黃天一把:「去把她抓起來啊,拿回去你就功成名就了。」

黃天愣了一下,趕忙沖了上去,他拿出準備好的繩子將阿珂托的手腳綁了起來,阿珂托也沒有太多的掙扎,口中倒是不斷發出不情願的低吼聲。他轉過身看到勃然大怒的阿珂索已經來到了自己的面前,他來不及反應,嘴巴被她的雙手用力地捂住了。

黃天掙扎著,卻發現自己的力氣竟然遠不如眼前這個看起來瘦弱的女生,無計可施的他用力張大嘴朝著阿珂索的手用力地咬了一口。

阿珂索吃痛鬆開了手,後退了幾步,黃天剛想質問她,卻感覺身後一涼,一把水果刀刺進了自己的背部,他緩緩回過頭,疼痛感開始蔓延開來,身後是面容猙獰、一臉壞笑的阿珂托,「呵,想抓我是嗎?你們人類怎麼可能斗得過我們呢?」

阿珂托將刀子拔出,看著黃天倒在了地上,黃天的視線開始模糊,呼吸也逐漸困難,他腦海中不斷回想起父親的遺願,心中格外不是滋味,痛感漸漸消失了,隨之消失的是視野與思考,以及早就微弱了的呼吸。

「計劃挺順利的嘛,妹妹。」阿珂托將刀子拋到病床旁的桌子上,走到阿珂索身邊輕輕地抱了抱她,「這幾年辛苦了,也不知道你跟那個科學家多大仇,繞這麼大的圈子就為了殺掉他?其實有很多更簡單的方法吧。」

阿珂索搖了搖頭,「你一直都沒懂我的良苦用心啊,姐姐。」她拉住阿珂托的手一起坐到了病床邊上,又開口道:「現在可以讓那些破壞掉的網路系統恢復正常了,還有那些由於戰爭中使用的HK病毒深陷病痛的人,他們是無辜的,應該也有辦法治癒吧?」

「當然嘍。」阿珂托咯咯地笑了,將左手的衣袖拉了起來,在手背上輕輕敲了幾下,小臂上出現了一個電子顯示屏,她在屏幕上熟練地操作了一番,長吐了一口氣,「好了,很快就會恢復了。至於那些人,看造化吧,有時候高等人犯的錯總是要低等人來承擔,沒辦法,也有辦法,就是抗體K-cdr。」

阿珂索若有所思:「高等人?低等人?我們又算哪種人?」

「不被考慮的異等人吧。」阿珂托話鋒一轉,「我還是好奇,製造出我們的科學家有那麼多,你怎麼就非要我偽造成他爸爸去引導他找到那個研究所呢?」

「你沒機會知道了。」阿珂索轉身拉過水果刀,毫不猶豫地刺進了阿珂托的胸口。

阿珂托吭了一聲,嘴巴動了動,瞪著眼睛咽了氣。

阿珂索望向地上的黃天,叫道:「好了,別裝死了,起來吧,聽到了吧?抗體K-cdr可以對抗戰爭中爆發的HK病毒,網路也已經恢復了,你該給我名單了。」

黃天恍然大悟,「你們兩個姐妹如果能真心幫助人類該多好,你姐姐她精通網路以及醫學,你的身體組織中竟然還有能讓人受損組織快速恢復的抗原,真的令人難以置信。」

「我不想聽你的廢話,把名單給我,不然下一秒你也會死。」

黃天從地上爬起,不經意地朝窗外看了一眼,東方已經破曉,雪花在黯淡陽光下緩緩飄落,試圖再次勾勒這個愈發荒謬的世界。

「好,我讓我爸爸的舊同事發給我名單,你先幫幫我,我們一起把阿珂托抱到隔壁手術室,我叫人來提取她的抗體K-cdr。」

阿珂索幫黃天把阿珂托抱到了手術室的手術台,黃天將手機舉起來打趣問道:「你其實剛剛完全沒必要救我這條命的,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意思了?」

阿珂索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個手機,「是啊,長得帥又膽識過人,不心動是假的。」

「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了什麼?」

黃天沒有回答她,將手機遞給了她,「呶,這就是當年那些研究人員的名單,大多數都死於戰爭啦,活著的估計也沒幾個了,你先看,我去找點水喝。」

阿珂索的雙眼開始在屏幕上飛快地掃過,屋子裡的燈有些暗,她走近窗戶發現窗外的雪更大了,彷彿要淹沒這座城市,她看了一遍,又確認了一遍,閉上眼睛,將那一個個陌生的名字用力地記了下來。她的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剛想回頭卻由於脖子卻受到了重擊失去了知覺,頭一歪,應聲倒地。

阿珂索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關在一件不足十平米的審訊室,外面是身穿警服的黃天,他一臉得意笑容,「喲,醒了,我的爸爸確實是一位偉大的科學家,但這不影響我成為一名偉大的刑警。謝謝你對我有好感,能讓你們這麼優秀的異類喜歡上也是一種榮幸吧,不過我騙了你,你們這種異類活在地球上絕對會威脅到人類的。」

阿珂索倒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樣子,她冷笑了一聲,說道:「也許你們覺得我跟她是異類,但那僅僅是因為你們還太過平庸。當你們人類真的足夠優秀了,也會有別的物種覺得你們是異類,而那恰恰說明了那些物種一定遠不如你們。」

「我們確實還不如你們,這也是為什麼我不會直接殺了你,你會作為我們的試驗品繼續存活下去,我們總會慢慢追趕上的。」黃天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掏出手機接通了電話。

裡面的阿珂索突然大笑了出來,「真是天真,你覺得自己贏了吧?」

醫院那邊的人告訴黃天,在那具屍體中並沒有發現抗體K-cdr,黃天一驚,難道眼前的才是阿珂托,而死去的是阿珂索?

「阿珂索」又大笑了起來,「哈哈哈,你想的沒錯,我其實是阿珂托,那個被你們認為是殘次品的異類阿珂索其實只是我的一個傀儡,或者說誘餌,一方面確實幫我報復你們人類,另一方面幫我找到有關研究所科研人員的名單。」

黃天不斷地搖頭:「不會的不會的,我計劃了那麼久,怎麼可能有所忽略,你現在已經是瓮中之鱉了,怎麼可能報仇呢?而且就算死的那個不是有抗體K-cdr的阿珂托,你是,我們依舊可以用你來拯救那些被感染的人,而且你會被一直困在這裡當成試驗品的。」

「與其任人擺布,不如自行了斷。」阿珂托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條魚——那是她離開研究所時撈出來的那一條,「這並不是一條魚,我一直都只有那兩條魚,這是一枚微型炸彈,威力呢倒不是很大,只是你肯定跑不出去了。」

黃天一下子從座位上彈了起來,怒目圓睜,吼道:「你瘋了嗎!你不把名單帶出去怎麼報仇?我放你出去,你不要……」

「你漏了一個細節,來之前我把自己的血液餵給我的魚兒了,而巧的是我這個異類可以將記憶存儲在血液中並傳輸,甚至可以是體外血液。我可不止有阿珂索一個傀儡喲,要怪,就怪你對你爸爸的試驗品知之甚少吧。」

阿珂托將手裡的金魚炸彈一分為二,一朵巨大的蘑菇雲很快出現在了這座城市的上空,一片片建築物開始倒塌,蓋在了自以為高高在上的積雪之上,而雪還在下著,下著,又將要那些異類一般的廢樓掩蓋住了。

沒有人會記得白雪皚皚下是怎樣一片狼藉之景,因為這個世界每時每刻都在上演著鬥爭與無情。而我們這群該死的異類呢?大概無所遁形,同時黑白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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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骸之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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