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命懸陷囹圄,梧桐山中仙(7)
施江南出了徑南城辨明方位,便朝西南方趕去;救人一事宜早不宜遲,是以他一路上盡施全力,踏地疾行,速度之快猶勝世間駿馬三分;道上偶有行人見了,皆被嚇的驚慌失措。
一路穿山履地,如此這般行了兩個時辰,當頭已是烈日高照;施江南緩了緩腳步,見前方有路邊茶攤,便朝前走去。此時已有兩撥行商在茶攤內歇腳,施江南上前要了壺碎茶,大口喝過後,問了店家才知腳下已經出了麗揚州到了越交州地界;心中估算一番,那梧桐山在越交州最南端的南海郡,再算上剛才兩個時辰的路程只怕這一路是不只千里地。
看了看懷中的鄒充,見其尚在昏睡,雙唇乾燥枯裂,顯然是久未進食;不過好在有灼花給佩掛的紅玉,身上倒沒有那麼寒冷。施江南想要喂鄒充喝點茶水,只是潤餵了片刻,茶水始終會從嘴角流出,便只好作罷;歇息了盞茶的功夫,便背起鄒充繼續趕路。又連過兩城,時至黃昏,前方所見乃今日途經的第三城;饒是施江南已是通玄高人,仍然是感到有些許疲累,便入了城打算休息一番。
入得城內,尋了間客棧大吃了一頓,又開了間客房匆匆睡去,只是睡至半夜,便起來繼續趕路。
為求儘快趕到,施江南不再順著官道前行;越交州多山多嶺,從半夜至天明,又從清晨到正午,一路不停,翻山越嶺,待到體內真氣微呈枯竭之時,歷時一日過半,總算是趕到了梧桐山腳。遙想上次這般糟蹋身子的疲憊,已經是多年前的一場鏖戰了,施江南不禁苦笑的搖了搖頭。
而後便沿著崎嶇山道而行,時而在密林中穿梭,時而趟清冽小溪,時而依邊沿峭壁,時而穿陰涼深谷;待得快到梧桐山頂,視野豁然明朗,前方白霧間隱隱現出連雲甲宅,白霧散去,更有樓閣高塔;視野四顧,菶菶萋萋,綠意慰眼,昂首遠眺,碧波濤濤,滄海寬懷;即便是早已見識過此間風景,施江南依舊是感嘆連連。
走近甲宅,門前空地上有一老頭在逗弄著幾隻金毛小猴;老頭見到了施江南有些詫異,便上前問道:「後生,你來這是做什麼的?」
施江南到了這裡不自覺的斂了幾分脾氣,笑道:「老叔,十幾年不見已經記不得我了吧?」
老頭聽了好奇,仔細的打量了施江南幾眼,方才猶疑道:「可是當年跟著祭大將軍一起上山的那個毛小子?」
施江南點頭應是,回道:「還不懵,還不懵,看你還記得清楚。」
老頭頓時面露古怪神色,覷了眼背上昏睡的鄒充,又再打量了一眼施江南,皺眉不語。
施江南略有尷尬,他心知老頭為何這般神情,不想過多糾纏,便問道:「不知夷靈仙現在有無空閑,要麻煩老叔你給通報一下,就說我有急事找她。」
老頭思忖片刻,道了句「等著!」便轉身朝宅院內走去。那些金毛小猴也不懼怕生人,就這麼看著施江南在空地上來回踱步。
候了沒多久,那老頭便走了出來,朝施江南招手道:「跟著來。」施江南暗暗吐氣,快步跟上;二人進了院內,四周是滿眼奼紫,花香撲鼻,一路延綿遍布;順著花草石道前行,穿過一扇月洞門,到了一處寬闊花園,老頭便止步退下。
只見園中有一座獨亭,亭內紫砂香爐白氣氤氳,一名朱衣女子赤足側卧於木榻之上,縴手如雪,正拿著一本書卷品讀,四周綠蔭送涼,當真如謫居人間的仙人一般。施江南不敢怠慢,走到亭前恭聲道:「見過夷靈仙,一別多年,仙人風采依舊不減當年。」
卧榻女子看模樣年不過三旬,嬌顏如雪,眸似秋水,眉間一點硃砂,艷壓滿院春花十八分,正是梧桐山主夷靈仙。
夷靈仙只瞥了一眼施江南,冷冷道:「見到你就不由的想起那個縮頭烏龜,他還躲著沒回來吧?」
施江南低眉望地,當年恩怨他雖旁觀,但兩邊人物都遠輪不到他來插嘴,便低聲敷衍道:「祭大將軍一別多年始終渺無音訊,我也一直沒再見過他了。」
夷靈仙冷哼一聲,將手中書卷扔到榻上坐起罵道:「狗屁的大將軍,縮頭大烏龜才是,我又不會吃了他,得虧他也能憋那麼久不冒頭。」
施江南心中嘀咕,臉上卻神色不變,並不搭話;夷靈仙莫名生了一股悶氣,狠狠的罵了幾句之後才朝施江南問道:「你上我這是做什麼來著?背的那娃娃又是誰?」
總算是能正常接話,施江南便將如何遇到了灼花以及為何來到梧桐山的緣由一一道來,末了還將鄒充懷中的紅玉亮出給夷靈仙觀看。
夷靈仙靜靜聽完,思索片刻才道:「這青絲琉璃蛇我曾經有所耳聞,好似是滇益州的苗疆地域特有,便是當地苗人知者也是寥寥的稀罕東西,你們遇到的這個玩蛇老頭,也算有點能耐。」
施江南忐忑道:「那......這娃兒心竅的蛇卵是否能取出?」
夷靈仙傲然道:「到了打破虛空內見神明的能耐,哪怕不用洗血滌髓誰都能將這蛇卵取出,只是這小孩既然是救了我那寶貝徒孫,那自然不會欠著他,本仙便幫他洗血滌髓一次又有何難。」
施江南聽罷落了心頭大石,問道:「想問仙人幾時出手搭救,這娃兒已經昏了快兩日了,人小體弱的,我怕拖得久他身子受不了。」
夷靈仙赤足著地,走出亭子伸了伸腰,才輕聲道:「跟來吧,這就給他施救。」說罷朝園外走去,施江南不敢怠慢,抱著鄒充緊隨其後。
兩人來到一處空蕩廂房,夷靈仙喚來一名僕婦,吩咐一番;不多時那名僕婦便搬來一隻大桶,在桶內盛滿清泉后才離去。夷靈仙道:「將那小孩褪去衣物放進這桶里吧。」施江南照辦,將鄒充放入木桶后便自覺的走出廂房,在外靜候。
廂房內,夷靈仙立在木桶旁閉目調息,運功了片刻,倏地出手朝鄒充身上點去;自頭頂『百會穴』始,『長強穴』止,如揮毫潑墨,瀟洒飄逸,眨眼間便將督脈二十八穴依次點到。督脈點完,夷靈仙伸手按住鄒充後背,閉目不動;過得五息,鄒充身不由己的顫了顫,一股微霧從身上飄起。
夷靈仙見白霧升起,便再度出手,點完任脈二十四穴,接著繼續伸手按住鄒充前胸;又待得五息過後,白霧再升起;重複這般,依次將奇經八脈剩餘的沖脈、帶脈、陰維脈、陽維脈、陰蹺脈、陽蹺脈一一點完。此時的鄒充已是身紅如蝦,周身白霧繚繞,桶內清泉竟已經灼熱滾沸。
將周身八脈打通后,此時的夷靈仙才神色凝重起來,探手搭在鄒充心口,而後閉目不動;過不多時,桶內清水漸漸渾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