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人間初領略,不知身何處(2)
鄒充受雜訊鬧醒,雙眼迷濛間,耳旁依然能聽到遠處傳來弱隱若現的聲響。久睡更乏,此時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只能耷著眼皮雙眼放空。
不一會兒,昨晚那名婦人再次過來,依舊是只帶了一碗甜羹;婦人朝鄒充笑了笑,幫他踮起枕頭慢慢餵食,之後又給鄒充清理完污穢才離去。鄒充初時尚有些靦腆不安,但如此這般吃喝拉撒皆讓人伺候了五日後,才算習慣不少。
這一日嗓子總算好轉,已能輕輕說話,手腳也能稍稍動彈,只是要坐起來倒還不行。婦人剛給鄒充換完葯準備離去,鄒充便趕忙說道:「嬸嬸,謝謝你啊。」
婦人倏地一驚,道:「呀,已經可以說話啦?」
鄒充眨巴著眼回道:「嗯,今天早上醒來就可以了。」
婦人笑道:「那你就好好的躺著吧,有什麼事就叫嬸嬸,我隔著不遠。」
鄒充「嗯」了一聲,忽然有些扭捏道:「那......嬸嬸下次可不可以帶一碗米飯給我,這些日子我每次都只吃一碗糖水,好快就餓肚子了。」
婦人聽了好笑,但依舊耐心釋道:「嬸嬸給你吃的可不是糖水,這是梧桐山獨有的『玉露羹』,最是養胃潤體,你現在身體裡外都還稚嫩的很,可不能吃其他的東西,要實在是餓的很,往後嬸嬸再給你調多一碗便是。」
鄒充應下,又忍不住問道:「嬸嬸,我這是在什麼地方啊?」
婦人本要離去,聽了這話停下來回道:「這裡是梧桐山,是個好地方,你莫要害怕。」鄒充覺著耳熟,好似有聽過這個地方,恍惚間卻又想不起來,婦人見他發獃,便徑自離去;鄒充苦思良久,依舊記不起在哪裡聽過這個地方,只得作罷。
又過了十日,鄒充已經能坐起,此時便是坐在床頭走神,忽然間隱約聽到遠處有人說話聲傳來,他這些日子就只是見過那名照顧自己的婦人,此時聽到有其他人的聲音十分好奇,心中想著:「我還以為這裡就只有嬸嬸一個人呢,原來還有其他人啊。」忍不住抬頭朝門外看去。
聲音越來越近,不多時,只見灼花牽著劉虹豆出現在了門外。鄒充心中一震,想到:「是了,梧桐山不就是那個女孩說過的,她太師父住的地方嗎,我說覺著耳熟呢。」
兩人進了房間,灼花望著呆坐的鄒充微笑道:「好的很快啊,都能坐著了。」鄒充不知怎的忽然有些羞赧,心中慌亂下胡亂的回道:「一直都躺著,還沒出去過。」
劉虹豆「噗哧」一聲,拉著灼花的手笑道:「媽,你看,他又來了,又傻又呆,真是好玩。」
鄒充頓時臊紅耳根,好在臉上還包著葯,看不真切,一時間沒了主意,只得低著頭扭捏著手上的布條。
灼花柳眉微蹙,曲指彈向劉虹豆的額頭,叱道:「你還這般沒規矩,忘了你是要來做什麼了嗎?」
劉虹豆吃痛,捂著額頭「哎喲」一聲,嘶氣一陣才走到鄒充面前皺眉道:「那個......這次謝謝你啊,要不是你把我推開,那被壞人抓走的就是我了,不過你也沒事了,而且這次我太師父還幫你洗血滌髓了,別人想求都求不來呢。」
身後灼花聽了不住搖頭,心中忖道:「豆兒實在是太過嬌慣狂妄,與人道謝也能說的這般氣人。」當下定了主意,往後要把她送去學塾讓先生好好管教才行。
而鄒充心神不定,也聽不出其他,半響才囁嚅道:「我叫鄒充,你可以叫我這個。」
劉虹豆霎時笑道:「好啊,我叫劉虹豆,等你好了,我帶你在這山上玩,跟你說哦,這山上可多好玩的,不像你家,無趣的很。」
鄒充暗自思量:「她的名字好奇怪,怎麼有叫紅豆這個名字的。」嘴上卻有是不甘道:「我們那也有好玩的,有...有...」心中又想到自己經常和馬大榮一起去摸魚抓蝦,爬樹掏鳥的那些趣事只怕女孩子未必會喜歡,支吾半天,便忍住沒開口說下去。劉虹豆只當他說不出來好玩的,頓時笑如銀鈴,心中更是得意。
這時一旁的灼花打斷道:「鄒充,我已跟你爹媽說了你在這裡的,待你的身子養好了我便會派人送你回家去,這段日子便安心的在這裡住下吧。」
鄒充聽了莫名的心安不少,不由說道:「謝謝嬸嬸。」忽覺不妥,趕忙改口:「謝謝姐姐。」又是覺著不妥,委實是灼花看著太過年輕,不像是已為人母親的模樣,鄒充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只得張著嘴不知如何是好。
劉虹豆聽了忍不住又是「噗哧」一笑,灼花也笑了笑,道:「叫我嬸嬸就好。」
鄒充只得點頭應是,灼花見他行動還不靈動,不想過多打擾,便道:「你好好休息著先,我們先走吧。」說罷便牽著劉虹豆朝外走去,兩人走到門口,劉虹豆偷偷轉身朝著鄒充做了個鬼臉,才「呵呵呵」的笑著離開;鄒充一時失了神,呆坐良久,才傻笑的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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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十日,鄒充已能行走無礙,周身也不需再貼葯扎布,只是身上黑痂尚未蛻盡,新肉還泛紅嫩,瞧起來倒是有些丑怪;在屋內躺了多日憋悶的很,便忍不住走出屋外四處轉悠。
出了房門四周看去莫名的覺著清凈幽爽,心中不禁想道:「這裡怎麼這麼舒服,連喘氣都覺得胸腔裡面涼涼的,」踱步邁出小院,迎入眼帘是嬌花遍地,再踏地前行,驀然回首,鄒充只覺神識一陣恍惚。
不遠處有高塔閣樓,相互拱立,身在花間綠道,沁人心脾,又有清風繚繞,汗毛微矗,剎那間眼鼻身三覺皆有仙感,鄒充竟覺的有些暈乎乎的似是不在人間。
站了許久,才算悠悠回魂,心裡卻突然有些害怕,便順著花道繼續走去,看能否找到生人。曲折間走不多遠,到了宅邸大門,才算心安不少。
只見門外有一老頭躺在一張搖椅上打瞌睡,還有一隻小毛猴在他頭上不停的扒拉;鄒充第一次見到猴子,覺著有趣,躡著手腳靠上前去。
毛猴見了生人靠近也不害怕,依舊翻撥著老頭的亂髮;鄒充瞧著可愛,忍不住伸手想要撫一下毛猴,小手將將要觸到,毛猴猛地抬頭「唧唧」叱來,鄒充冷不丁的被嚇了一跳,急忙縮手後退,再看那毛猴,卻是忽然做著捧腹大笑狀,竟是靈性的故意做凶臉來威嚇鄒充。
鄒充雙眼一亮,更覺有趣,咧嘴啞笑,忍不住又要伸手去撫摸毛猴,這時閉目瞌睡的老頭卻忽然開口道:「別亂碰這黃毛畜生,可是會咬人的。」
毛猴聽到聲響,便跳到老人懷裡,火紅的眼珠轉個不停;鄒充好奇問道:「原來猴子是會咬人的嗎?」
老頭睜眼道:「怎麼?小娃娃以前沒有見過猴子?」
鄒充搖頭道:「沒有,只在書上看到過。」
老頭「哦」了一聲,便輕撫著懷中毛猴不再說話,鄒充看著眼熱,也想將猴兒抱在懷裡逗弄,只是一時臉薄不敢開口。這時坪地外的山道上,有一襲紅影朝這邊跑來,還不到坪地便是稚嫩童音哭喊道:「胡爺爺,胡爺爺,你快幫幫豆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