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荒島度餘生,訴於驚天秘(6)
年光似箭,歲月飛梭;島上無大事可紀,轉瞬之間,便過四年。
鄒充師徒二人雖然困居荒島,但島上資源充沛,鹽水果肉一應俱全,倒也無甚憂慮,而此時的鄒充也已然從一個總角稚童長成了高大青年。
這日響午,他於海邊練功已畢,正要入水覓食;四年來鄒充勤練無間,『翻蛟擊』的一刺之威已能馭三石之力,而且體內的真氣也日漸渾厚,舉手投足間自帶三分威風;只是除此之外,雲共工也未曾再教他其餘的本事。
褪了身上的鯊皮,下了海約莫半個時辰,才見他提著兩條斤許重的海魚浮出水面;而後悠悠回到洞穴處,打量了一陣,卻是不見雲共工的身影,再見一旁少了兩個泥罐,想來他是去水潭打水去了。
一番功夫過後,兩條海魚已經炙烤香熟,鄒充忽而心生疑惑,此去水潭不過里許地,依雲共工的腳程須臾便至,這次過了那麼久了,怎還未回來?猜不透其中緣由,便只當他是遇上好玩的事給耽擱了;三兩口吃完一條海魚后便將另一條放置一旁,避免被火燒焦,隨後便上了石山靜坐吐納。
只是不知為何,此次修練久久不能凝神,內視之下剛觸丹田真氣,心神便似受了驚的鳥兒一般,飛到雲外;如此試了五六次,依舊不成,便熄了修練的念頭。
回了洞穴輾轉半個時辰,始終是坐立不安,又見此時天上忽然起了烏雲,便是海風也涼了三分;如此長的時間過去了,雲共工依舊未回,鄒充心中不由的開始記掛起來,
看了眼天氣,便忍不住朝著水潭走去。
一路疾行,不過刻鐘的功夫,就已然來到了潭邊,鄒充定睛看去,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只見雲共工仰面倒地,一動不動,也不知是生是死。
當下不敢怠慢,上前一番檢查;只覺雲共工心房跳動遲緩無力,若是任由這般下去,怕是終究難逃一死。
雖說此時鄒充已成青年,日常行事皆能自理,但這等性命攸關的時刻卻還是初次遇上,一時間心中不免有些發慌;斟酌了片刻,便將雲共工抱起,手上真氣朝他體內度去;又見天色開始發昏,只怕待會就要下雨了,便分出二心,朝著洞穴緩緩走去。
路上真氣不停,待將雲共工帶回洞**,其心跳已經恢復了不少,鄒充暗感有效,更加不敢停下;幾年來他每日心法修練不怠,加之自身體脈優異,是以一路毫無阻礙,月余前,體內真氣渾厚已經是不弱於世間尋常的一品武師,只是雲共工一直未曾跟他細說,他自然也就不知自己斤兩。
洞內無聲,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待到鄒充面色開始發白,雲共工才悠悠醒轉;伴著一陣心悸的喘息,便聽雲共工道:「停下吧,已經沒事了。」
鄒充猶豫片刻,緩緩撤手,關切道:「師父你這是怎麼了?」
雲共工沉默了一陣,嘆息道:「只怕是這兩年心神懈了,讓急病給纏了身。」
鄒充暗自撓頭,實在搞不懂這當中的關係,便問道:「那你現在可是病好了?」
雲共工搖了搖頭,慘笑道:「估摸著是好不了了。」
鄒充頓時急道:「哎喲?這可怎麼辦啊?」
此時雲共工自己也是心亂如麻,如何能夠答他?唯有不住的搖頭,示意他不要多言。
洞內一時間寂靜無聲,兩人心中各自胡思亂量,外頭卻忽然下起了滂沱大雨,鄒充見狀便在洞口吹起炭火,過了一會兒,又將那條海魚給重新熱了,而後遞到雲共工面前,道:「師父,你該...該餓了。」聲音微微發顫,竟是帶著些許哭腔。
雲共工愣了愣,不禁鼻頭髮酸,而後便是發出一陣低笑:「呵...呵呵...呵呵呵...」
笑罷,一口咬在鄒充手中的魚肉上,和著滾燙的淚水,大口咽下。
一陣狼吞虎咽過後,鄒充默默的收拾著殘渣,而雲共工卻好似明悟了什麼,不禁發出幾聲豁達的笑意。
鄒充見狀還以為他受不住打擊,便開口勸慰道:「師父,說不定只是你累過頭了,才昏過去的,你想,你在島上這麼多年都沒事,哪能說病就病?」
雲共工聽罷卻笑道:「我這兩年裡每日不是吃就是睡,一應雜事都是你給辦的,哪裡會累得?你不用擔心這個了,我心中有數的。」
鄒充一時緘默,他自然知曉這番寬慰的話說的有些糊塗,但他此時心神也是迷亂,口快之下,卻是沒顧上條理了。
忽地,雲共工開口問道:「徒兒,你還記得你當初剛到這島時,那一年的年號是什麼嗎?」
鄒充不知他為何問這個問題,思索片刻,道:「是乾正十八年。」
雲共工啐笑一聲,道:「倒也不害臊,敢用這等年號,那大榮皇帝如今可是叫做『朱枕』?」
鄒充搖頭道:「那是北朝皇上,我們南朝的皇上叫『朱復』。」
雲共工驚咦道:「怎的跑出兩個皇帝?又是北朝又是南朝的,韓山鳩呢?他在哪裡?」
鄒充知他與世隔絕已久,倒也不奇他這般發問,斟酌道:「韓山鳩是誰我沒聽過,不過聽我爹說,當年先皇病故之後,新的大榮皇帝就是現在的北朝皇帝朱枕的,可後來過了兩年又出現了一個叫朱復的皇帝,然後兩邊誰也不服誰,就開始打了起來,一直打了好些年,誰也打不贏誰,就成了現在這樣,隔著泱河,一邊叫大榮北朝,一邊叫大榮南朝了。」
雲共工聽罷沉默良久,忽而說道:「你可知我是為何流落到這荒島的?」
鄒充頓時兩眼圓瞪,脫口道:「為何?」。
這些年雲共工一直不願說出自己為何會流落至此,鄒充多次詢問無果之後,也就忘了這茬事,但此時聽他口氣,好似要說出緣由了,一時間鄒充極為好奇。
便聽雲共工乾笑兩聲,緩緩道:「二十年前,大榮西北有旗人侵關,邊境告急,那會兒皇帝便派了當朝大將軍韓山鳩前去出征討伐,旗人不過區區十萬,大榮皇帝卻一口氣給了韓山鳩二十萬的兵馬,你說夠大方不?哼,皆因韓山鳩是皇帝的老丈人,不但有一個做了昭容的女兒,而且還給他生了一個皇外孫,皇帝估計是沒撐住床頭的枕邊風,稀里糊塗的就將如此多的兵權給了他,我那時候,是韓山鳩豢養的一個門客,遇上了這等戰事,自然也是跟著他一同出征的。」
鄒充聽的入神,見雲共工停下,忍不住追問道:「然後呢?」
雲共工仰頭回憶片刻,便接著道:「韓山鳩原本就通兵略,不然也不會坐上大將軍這個位子,且這次兵力更是勝過旗人一倍,如何能輸?只是朝內眾人都不知道,哪有什麼旗人侵關,一切不過是韓山鳩夥同旗人一起演的一場戲罷了。他率領二十萬兵馬在邊關只是滯留了五日,便就開始班師回朝,而那時的我實力早已通玄,苦修多年更是半隻腳踏入了歸真境,那時我是韓山鳩旗下的第一高手,就在班師前三天,他便暗地裡吩咐我先行返回,交代了另一項重務,直到那時,我才明白,韓山鳩為何會大費周折,夥同旗人來演出這樣的一場戲。」
說到此處,雲共工忽然嘿笑一陣,也不等鄒充追問,便接著道:「自古以來太子都是立嫡不立長,韓山鳩的女兒只為昭容,並非皇后,哪怕是早早的給皇帝生了個兒子,但只要後邊皇后也給生個帶把的,那他韓山鳩的外孫便永遠別想沾染那個皇位,所以,為了幫他的外孫能坐上那張龍椅,他給我的暗地裡交代的事便是:刺殺大榮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