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陡然得重寶,惱被惡人冤
海上的風向大體沒有偏差,鄒充識得漫天星辰,白日里就照著太陽辨行,晚上便朝著北極星而去,木排航行雖然緩慢,卻也是漂泊不停。
如此航行了一天一夜,鄒充抱膝而坐,打眼環顧四周,除了茫茫滄海,再也見不到其他。
出海前是起了死則死矣的膽氣,諸多情愫盡皆拋在腦後,自然是不怕,但慢慢的漂泊許久,終究還是熬不過鈍刀子割肉的煎熬。後背倚著桅杆,雙眼又獃獃的望回腳趾,心頭不禁悄然升起一絲焦慮和迷茫;一陣胡思亂想過後,竟是連回頭的打算都有了。
忍不住搖了搖頭,正想著將這些喪氣的念頭驅散,倏地身後傳來異聲,鄒充回頭看去,頓時被驚的不能言語。
只見遠處的海面忽而架起了一座百丈長橋,藍光寶亮,極為壯觀。
遮住了頭頂的烈光細細打量,才看清是一群藍色飛魚掠出了水面,形成的這般美景;鄒充這些年雖在島上生活,卻一直曾出過遠海,是以這般景象也還是首次見到,一時間不免有些痴了。
出水飛魚成千上萬,又滑翔甚遠,約莫過了近一刻鐘,才見藍橋緩緩散去;鄒充心情驟然開懷,不禁想道:「這般奇景世間能見到的人也是寥寥了,我就是再回去荒島住一百年,只怕也見不到。」霎時間諸多雜念已然拋去,竟忍不住站了起來朝著魚群離去的方向一通豪情亂叫。
忽忽又漂了五日,也不知此時到了何處,只是今日海上無風,鄒充怕被海浪帶歪了方向,便收了皮帆改用木漿划行。
此時他身強力壯,體內真氣也是渾厚,一連劃了半天,除了手臂發酸,倒也不曾覺的疲累。
正當他要停下歇息片刻時,海上忽然起了東南風,鄒充頓時欣喜,忙將皮帆放下;如此又過了半日,心中開始覺的不妥,只見這風刮的越來越急,越來越凶,一時間不禁起了猜測,只怕是大風暴要到來。
一時間不免有些忐忑,此行出海最為緊要的時候來了,若是能乘著這個風暴撐過去,或許就有機會回歸故土,但若是沒能撐過去,那在這茫茫大海上,便唯有慢慢等死了。
果不其然,皮帆吃飽了風,木排雖然航行快了不少,但終究還是抵不過風暴在後頭的追趕;一個時辰不到,便見天色開始轉暗,再往遠一些水天相接處看去,已能隱隱看到一個黑點。
鄒充開始抓緊了皮帆,皮帆只用樹筋鯊皮粗糙綁制,而此時風力又甚是兇猛,若不如此把緊,怕是一下就要被吹開。
又乘著風航了一個時辰,已經能看到後邊的一道巨大龍捲;這下頭頂烏雲籠罩,腳下木排劇烈起伏,身後又有風魔張牙舞爪而來,恍惚間,只覺此方天地便如處末日一般,叫人心生絕望。
木筏顛簸不息,鄒充心頭卻忽然平靜了下來,知曉要不了多久木排就要被狂風吹離海面,便就鬆了抓住皮帆的手,轉而趴下抱住了身下的木排,但見那皮帆立時便讓狂風給吹破,『撲棱,撲棱』兩聲,不知被吹到何處去了。
果然如鄒充想的一般,即便木排帶上他有好幾百斤,待風卷離他還有百丈時,整個木筏依舊是被卷了起來。
剎那鄒充耳邊除了呼嘯風聲再也聽不到其他,便是眼睛也不敢張開,唯有死死的抱住了身下木筏,只是木筏被風卷帶的翻轉個不停,直把他也轉的暈頭轉向,且海水被風捲起,夾雜著海中魚蟹時不時的打在身上,便如石頭砸來一般,格外疼痛。
身陷如此絕境,此時的鄒充腦中只剩一片空白,再也想不了其他,便是害怕也來不及想,唯有抓緊手中木排,好在當時扎結的牢實,這木排還尚未有崩散的跡象,只是這風卷上接蒼穹,矇頭轉向之間,鄒充已被卷的越來越高,飛向了空中。
黑夜中不知過了多久,就在鄒充以為自己快要死了時,倏地,只覺木排不再翻滾,接著便是直直往下墜去,迷糊間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木排被甩出去了,這下要往海面砸去。」心中唯恐被木排砸傷,只好鬆開了雙手將木排蹬開。
耳邊風聲不止,驀地『咚』的一聲,伴著身上一陣劇烈疼痛,整個人已經落在了海里,剎那雙耳嗡嗡炸響,又被嗆了好幾口水,才慌忙之中在體內運轉起了玄武定的法門;待過了不多時適應開來,又覺全身疼的厲害,一時間便連根手指也動彈不能。
海中冰冷漆黑,鄒充又無法動彈,唯有閉目假寐,暗自運轉著體內真氣緩慢內療,如此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覺身旁有異,便睜眼醒來,定睛一看,頓時就被嚇了一跳。
只見此時天藍雲白,風平浪靜,鄒充浮於海面隨波逐流,一旁竟挨著一艘漁船;船上有兩名漁夫正好奇的打量著鄒充,陡然間見他睜眼醒來,竟是將三人都給嚇了一跳,漁夫中的一名老漢更是「哎喲」一聲,跌坐道:「還沒死呢!」
鄒充則被驚的在水中撲騰了一下,而後便是忍不住的狂喜,這裡遇上了生人,那便是總算能回到人群中去了,一時間樂不可支,浮在水面就是一陣嘻哈大笑。
另一位哨牙漁夫見狀握緊了手中魚叉,顫聲喊道:「你…你到底…到底是人是鬼。」
鄒充聽了忙道:「是人,是人,不信你看。」說罷便在海麵攤平了身子,又轉了個圈好讓船上兩人瞧的仔細。
兩漁夫心中定了不少,那老漢便問道:「你怎麼會漂在海上,又是這麼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樣。」
卻是鄒充在荒島多年未曾梳理,身上皮衣裹體,滿頭亂髮蓬亂不堪,便如當年他初見雲共工是一般模樣。
鄒充游近了船旁,抬手道:「拉我上去說,拉我上去說,這水裡有些冷。」
哨牙漁夫年輕壯實些,便伸手將他拉上了漁船,鄒充躺在船板上,腦中一時還有些恍惚,直過了許久,才悠悠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