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三十年前
翌日清晨,沈藍飛的手機響了起來,她迷迷糊糊的從床頭柜上摸到手機,眯著眼睛看了一眼屏幕,上面閃爍著沈藍航的名字。
這才剛過七點,按理說沈藍航不會這麼早給她打電話,除非是出了什麼事。
沈藍飛心底不免咯噔一下,睡意瞬間清醒了一半,伸手按了接聽鍵,「喂!」
電話那端沉默一秒,才傳來熟悉沙啞的聲音。
「姐,爸走了。昨天他呼吸突然急促,到醫院人就沒了。」
沈藍飛一下子愣住,幾秒后才反應過來,「我現在過去。」
沈藍航哽咽的「恩」了一聲。
掛斷電話,沈藍飛看向蔣演,此時蔣演手裡也拿著電話眼帶驚詫,幾秒后沈藍飛聽見蔣演說了一句,「就這麼辦吧!」
放下電話,蔣演看著沈藍飛說:「王正梅抓到了。」
沈藍飛微怔,不過她現在沒有精力細問,只「恩」了一聲,而後開口道:「沈愛國走了。」
對於這個消息,蔣演感到十分驚訝,雖然沈愛國已經是半癱瘓的狀態,但還不至於......而且還發生的這麼突然。
沈藍飛說:「小航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我們得趕快過去。」
蔣演沒有異議,他娶了沈藍飛也算沈愛國的半個兒子,兩個人簡單整理一下,開車去了醫院。
路上蔣演見沈藍飛一直看著車窗外,臉上也隱約帶著情緒,等紅燈的時候蔣演伸手緊緊的握住沈藍飛的手。
沈藍飛感覺到蔣演無聲的安慰,側頭看向蔣演,蔣演眸中略帶擔憂,開口道:「別難過,你還有我。」
沈藍飛極淺的扯動一下唇角,迷茫的說:「真奇怪,我竟然沒有一點難過的感覺。」頓了一下,沈藍飛垂下視線,發出一聲彷彿自嘲的嗤笑,她輕若蚊聲的說:「我竟然不難過,沈愛國走了,他......畢竟是我父親。」沈藍飛呼了一口氣,「我只是有點怕,有點怕小航太傷心。」她抬頭迎上蔣演,有些無助的問:「我是不是太冷血了?」
蔣演握著沈藍飛的手更加用力,此時紅燈已變後面傳來按喇叭的催促聲,蔣演一邊啟動車子,一邊說:「不會,沈愛國對你從來沒有盡過一天做父親的責任,你這樣對他是人之常情。」他側頭給了沈藍飛一抹肯定的微笑,「你要是冷血就不會擔心小航了。」
沈藍飛垂眸沒有什麼內涵的扯動一下唇角,蔣演用略帶玩笑的口吻問:「你是在質疑我的眼光嗎?」
沈藍飛一臉不明所以,蔣演笑著說:「我看上的女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並且沒有之一。」
沈藍飛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她略帶嬌羞的瞪了蔣演一眼,「感覺你好像在誇自己?」
蔣演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誇張的說:「這都被你發現了。」
沈藍飛頓時心情愉悅,她語帶威脅,「你別逗我,一會到了地方我忍不住笑,別人還以為我是冷血怪物呢!」
蔣演突然一改玩笑的口吻,嚴肅的說:「你笑也正常。」
想到那些年沈愛國對沈藍飛的態度,蔣演看向沈藍飛的目光溫柔中夾雜著數不盡的心疼,她那時還那麼小,卻要承受一個大人都沒有辦法承受的不公,冷漠和沒有任何道理的指責欺辱。
這一刻沈藍飛透過蔣演的眸,一眼看透他柔軟的內心,心底瞬間軟的一塌糊塗,腦袋裡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想對蔣演好,想讓蔣演開心。
微微傾身上前,沈藍飛在蔣演的臉頰落下一個響亮的吻,沈藍飛說:「你怎麼這麼好?」
蔣演微微一怔,而後笑的像個傻瓜,不過情商一直在線,他說:「因為你值得。」
沈藍飛感動的鼻子發酸,紅著眼眶看著蔣演笑。
半個小時后,兩個人來到醫院直接到了停屍間,沈藍航已經給沈愛國換好了衣服,正一個人站在沈愛國面前發獃。
沈藍飛默默的走到沈藍航身邊,目光落在躺在床上的沈愛國臉上。
這是沈愛國中風后,沈藍飛第一次見到他,不知道是因為人死了還是之前一直生病,沈愛國整個人瘦到脫相,遠遠的看著竟有些駭人。
蔣演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沈藍飛身邊,加入默哀隊伍。
許久后,沈藍航說:「姐,從此以後我們就沒有爸爸了。」
沈藍飛眼眶徒然一紅,她側頭看向明明難過惶恐卻還要硬撐著的沈藍航,拍了拍沈藍航的肩,沈藍飛說:「別怕,你還有姐。」
沈藍航一直綳著的情緒,突然就坍塌他哭的崩潰,一邊哭一邊重複著,「姐,從此以後我們就沒有爸爸了。」
他每說一句,沈藍飛就安慰的跟一句,「別怕,你還有姐。」
她話音一落,就聽見身側的蔣演說:「你姐還有我。」
......
蔣家老宅,家庭醫生剛剛離開,蔣老爺子就問劉叔,「事情辦的怎麼樣?」
劉叔說:「沈愛國昨天走了。」
蔣老爺子聞言嘆了一口氣,不知道是放鬆還是唏噓。
劉叔猶豫一下,還是開口說:「少爺的人昨天在天潤附近抓住了王正梅。」
蔣老爺子聞言眼帶狐疑的看向劉叔,按理說這樣的小事劉叔不用告訴他,果然劉叔馬上說道:「王正梅在化學用品店花高價買了硫酸,她本來想潑沈小姐的,沒想到先被保鏢發現,和保鏢拉扯時潑到了自己的眼睛,她現在看不見了,少爺把她扔在了精神病院,但是她要見沈藍航。她說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沈藍航。」
蔣老爺子聞言眼睛一眯,沉默良久后開口問道:「她知道當年的事?」
劉叔搖頭,「還不清楚。」頓了一下又道:「不過她和沈愛國夫妻這麼多年,知道一些事也是情理之中。」
蔣老爺子揉了揉額頭,有些疲憊的說:「老劉你去一趟,要是她知道就讓她去陪沈愛國,要是不知道就放她自生自滅吧!」
劉叔說:「是。」
從書房出來劉叔一刻沒敢耽擱,立即開車去了精神病院,還好昨天沈愛國走了,蔣演在沈愛國那邊,抽不出身對付王正梅,要是讓蔣演先見到王正梅指不定要出什麼事。
劉叔到精神病院時,王正梅正被兩個精神病重症患者欺負,一個拿著大針頭往王正梅臉上扎,嘴裡還溫柔的哄道:「寶貝不哭,打針不疼的。」
一個在王正梅張嘴呼救時,將一塊石頭放在王正梅嘴裡,溫柔的哄道:「寶貝吃藥,吃了葯就好了。」
王正梅又哭又喊,玩了命的掙扎,奈何兩個精神病患者力氣十分大,無論王正梅怎麼掙扎,都沒有辦法擺脫掉二人。
劉叔盯著三人看了一會,轉身去叫了醫生。
醫生進來,將兩名精神病患者帶走,劉叔走進病房,王正梅下意識的瑟縮一下,她現在眼睛看不見,只能靠著聲音分辨屋子裡有沒有人。
她側著耳朵仔細的聽,嘴裡顫抖的喊,「誰?」
劉叔盯著她看了一會才開口,「你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沈藍航?」
王正梅聞聲一怔,幾秒後頭朝著聲音扭了過去,只是她雙眼蒙著紗布,除了黑什麼也看不見,她警惕的說:「你是誰,你是沈藍航嗎?」
劉叔剛才觀察了王正梅一會,推斷出來王正梅即使沒瘋,她現在的精神狀態也不太正常,他發出一聲,「嗯。」
王正梅立即站了起來,雙手向前摸索著往前走,只是她的方向感似乎並不怎麼好,她摸索的方向並不是劉叔的方向,劉叔不由的壓著聲音說:「你要告訴我什麼?」
王正梅側著耳朵聽,雙手胡亂的動,她說:「小航你在哪?你救救我,我一分鐘都不想呆在這了,她們都是瘋子,都是瘋子。」
劉叔說:「你別動,我在你身邊,你先告訴我是什麼事?」
王正梅突然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噓!我要說的事不能被別人聽見,是個大秘密。」
劉叔忍著不耐煩問:「什麼大秘密。」
王正梅突然咯咯笑了起來,她說:「我不能告訴你,你要拿東西交換。」
劉叔說:「可以,你想要什麼換?」
王正梅咬牙切齒的說:「沈藍飛的命。」
劉叔倒吸一口冷氣,沒等開口說話就聽見王正梅說:「你別怕,沈藍飛不是你姐姐。」
劉叔聞言眼底露出一抹殺意,奈何王正梅根本就看不見,她自言自語的說:「沈藍飛是簡藍撿的孩子,哈哈哈!沒準是個野種,我聽說簡藍是在大學撿的。」
劉叔壓制住心底的震驚問:「你怎麼知道?」
王正梅頓時洋洋得意,她說:「我什麼都知道,簡藍那個傻子拿我當閨蜜,什麼都告訴我。」
劉叔問:「你還知道什麼?」
王正梅突然小聲的說:「我還知道你親生父親是誰。」
劉叔聞言腦袋快速的運轉,想著王正梅的死法,而此時的王正梅正進入癲狂的狀態絲毫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在論分計算。
王正梅說:「你以為蔣家那樣的高門大戶怎麼會和沈家有婚約,還不是因為沈愛國幫他們養兒子,他們為了報答沈家,才會在茉莉出生時就給茉莉和蔣演定下婚約。」
劉叔敏銳立即問道:「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王正梅壓低聲音說;「除了老爺子就剩下沈愛國和我了,連蔣安陸都不知道。」
劉叔說:「沈愛國已經死了。」
王正梅微微一怔,幾秒后才反應過來,「死了?」
劉叔說:「是。」頓了一下又道:「你們夫妻一場,他待你不錯,你也應該下去陪他了。」
王正梅遲鈍的重複,「陪他。」
劉叔搖了搖頭,轉身走出了病房。
半個小時后,六名醫生走了進來,兩名醫生去抓王正梅的手,另外兩名去抓腳,還有兩名醫生站在一旁準備隨時支援,然而想象中的掙扎並沒有出現,王正梅呆板的一動不動,幾名醫生面面相覷,而後分工行動將王正梅搬上了床。
針扎在王正梅手腕時,她只是極輕微的瑟縮一下,沒有掙扎。
扎完針,幾名醫生走了出去。
王正梅躺在床上很快就出現了幻覺,她好像回到了三十年前,回到蔣安陸和秦亞茹訂婚前。
那時的媒體沒有現在的傳播速度,但是蔣安陸和秦亞茹訂婚的新聞,還是在北城電視台輪番播放,幾乎是一天的時間,就已經家喻戶曉。
當晚簡藍一夜沒睡,在寢室獨自坐到天亮,她躺在黑暗裡靜靜的看著簡藍,從那時起她心裡就住了一個嫉妒的惡魔。
那個惡魔,嫉妒簡藍長得好看,嫉妒簡藍學習好,更嫉妒沈愛國喜歡簡藍。
那一夜簡藍沒睡,惡魔也沒睡,看著簡藍難過,惡魔心裡高興,竟然生出一絲爽感。
蔣安陸在結婚前,找過一次簡藍,簡藍並沒有見蔣安陸,只是讓她帶話給蔣安陸,簡藍說『財富權利和她蔣安陸只能選一個。』
她在校園外看見蔣安陸時,直接串改了簡藍的話,她告訴蔣安陸,簡藍說不管多久都會等他,希望他不要忘了他們的誓言。
蔣安陸信以為真,高興的離開校園。
蔣安陸結婚後,還總是來學校看簡藍,給簡藍送東西,簡藍對他說過很多過分的話,很多絕情的話,但蔣安陸堅信簡藍不是不愛他,只是因為嫉妒。
當然蔣安陸的堅信,她功不可沒。
後來,老爺子來找過簡藍,簡藍回來后就問沈愛國願不願做她假男朋友。
那時的沈愛國是北城大學的校草,有很多女孩子都喜歡沈愛國,這些女孩子中有她,只是沈愛國一進學校就對簡愛表示過好感,讓那些女孩子只能默默的喜歡。
沈愛國沒有問為什麼,也沒有猶豫直接應了下來。
就這樣沈愛國在外人面前成了簡藍的男朋友,蔣安陸得知后氣勢洶洶的來學校質問簡藍,簡藍只用一句話就將蔣安陸打發掉了,從此蔣安陸和簡藍相忘於江湖。
第二年,秦亞茹給蔣安陸生了一個兒子,取名蔣演。
簡藍得知后又是一夜未睡,王正梅永遠忘不了那時的自己,像一個偷窺狂,偷窺著簡藍所有的悲痛,每次看見簡藍痛不欲生,她內心都會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這種滿足帶來的爽感,只有簡藍的悲痛和沈藍飛的卑微討好帶給過她。
簡藍大學畢業那年,不知道從哪來包來了一個孩子,那時簡藍和沈愛國正在談戀愛,沈愛國喜歡簡藍自然是愛屋及烏,給孩子取名沈藍飛,並說會像自己的女兒一樣疼愛。
簡藍似乎忘記了蔣安陸和沈愛國談起了真正的戀愛,每次看見兩個人甜蜜的時候,她心底就像針扎的一樣,她發誓她一定要讓簡藍難過,一定要得到沈愛國。
在簡藍生日那天,她在沈愛國酒里放了東西,當晚她和沈愛國發生了關係。她忘不了沈愛國醒來后的樣子,彷彿天塌下來了。
對於沈愛國來說,可不就是天塌下來了嗎?
簡藍很快就知道了這件事,說什麼都要和沈愛國分手,沈愛國不答應,簡藍就抱著沈藍飛在北城的郊區租了一間房子,一邊上班賺錢,一邊照顧沈藍飛。
她為了得到沈愛國,便將簡藍在郊區租房子的事告訴了蔣安陸,蔣安陸很快找到簡藍,並且和簡藍發生了關係,簡藍發現自己懷孕后,去找過蔣安陸,正巧那時蔣安陸的妻子秦亞茹也懷了孩子,她站在馬路對面,看著蔣安陸扶著秦亞茹去醫院做檢查,又看著兩人從醫院出來,蔣安陸開車帶著秦亞茹回了別墅。
蔣安陸紳士溫柔,秦亞茹幸福漂亮,簡藍如一個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自虐的跟在兩人後面,看兩人如所有普通夫妻一樣,甜蜜又溫馨。
回去后,她左思右想最後決定打掉這個孩子。
在她要打掉孩子時,沈愛國再一次出現在簡藍面前,他說願意娶簡藍,願意對這個孩子負責。
簡藍沒有同意,而是將沈愛國捻出了家門。
第二天簡藍預約了手術,在外面長椅上等待叫號時,簡藍看見了一個大肚子的孕婦,孕婦臉上洋溢著笑,眼神溫柔的看著自己挺起的肚子,手溫柔的摸著。
簡藍好奇,小心翼翼的問孕婦,自己可以摸一下嗎?
孕婦笑著點頭,簡藍將手放在孕婦的肚子上,肚子里的小傢伙便調皮的和簡藍打招呼,簡藍下了一跳,而後是對生命的好奇敬畏,簡藍說:「她,她會動。」
孕婦笑了,滿臉溫柔,「她當然會動。」
後來兩個人聊了起來,簡藍才知道孕婦是一個人,孕婦的老公因為保護人民而犧牲了,她說道這時臉上沒有悲痛只有遺憾,遺憾孩子的爸爸不能和她一起守護小傢伙,不能一起看著小傢伙長大。
簡藍問她,「一個人撫養孩子會很辛苦,你不怕嗎?」
孕婦詫異的問:「為什麼要怕?這是我和我老公愛情的結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