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01 CHAPTER.07

VOL.01 CHAPTER.07

-準備-

民國六年,1917年的五月與六月,訓練中的新五至新十師紛紛迎來他們的師長。這六個師的師長分別是王鳳清、伍毓瑞、林調元、尹扶一、張承禮、張翼鵬,都是在訓練時就先後加入擔任,與自己未來的部下一同訓練,以掌握護國新軍使用的新式步兵戰術。

新五師師長王鳳清恐怕是護國新軍裡面最天才的人。他12歲中秀才,後入兩湖書院,19歲中癸卯科舉人,旋入日士官學校第5期步兵科卒業,嗣入日步兵學校第1期卒業。兩期均以第一名卒業,遭日人之嫉,幾遭殺害。1915年返國在北洋政府當科長干翻譯日本和西歐軍事著作與教範的閑職。雖然他知翻譯這些書對軍隊也很重要,但他始終很鬱悶。接到蔡鍔來信,這位舉人軍官立即棄職南下浙江,並很快受選當上師長,是護國新軍里乃至於全國範圍內唯一的舉人師長。

新六師師長伍毓瑞是士校九期,經歷倒是轟轟烈烈。他本來在贛軍當團長,二次革命時率所部與北洋軍優勢兵力多次激戰,倒也不落下風。但是多次戰鬥下來,原本約好夾擊的友軍又違約按兵坐視,他的兵力越來越少。到李純軍進攻樵舍,伍毓瑞率領4、5兩營兵力,抵抗李純1師之眾,眾寡懸殊,經過激烈戰鬥後,放棄樵舍,退守牛行防線。伍毓瑞又在南昌近郊與北洋軍戰鬥,終不能敵。最後率所部向進賢撤退。途中將部隊解散,自己經浙江、上海、轉赴日本亡命。蔣百里去信日本之後,他便趕至浙江,與新六師一起接受訓練,結業後任師長一職。收到任命後他曾感嘆到如果二次革命他手下是新六師的話,第一次攻擊就可以把李純軍殲滅。

新七師師長林調元的經歷和蔣百里很像,他同樣是士官三期,卻是工兵科的。歸國後同樣在1906年赴德國陸軍大學留學四年。因此他和蔣百里是連續兩次當同學,也是少數同時留學日本和德國的學生。他返國後任北京政府陸軍部軍衡司司長,授陸軍少將銜。後參與反袁護國,曾任軍務院出征動員計劃主任。袁死後,林氏北歸返任,不久被解除軍職,貶任綏遠塞北稅務總督。長期鬱悶不如張孝淮,但短期積鬱卻遠在張之上。收到老同學的信時他就想,好,既然你們把我貶到塞北,我就到更能發揮的地方去,到時別怨我領兵回來把你們踢下台。我會回來的。於是他就來了。

新八師師長尹扶一也是秀才出身,本來在北洋陸大幹教育長作育英才。收到蔣百里的信之後考慮了幾天,最後還是不甘寂寞,決定出走。他還不是一人走,想想自己教了那麽多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放著實在太浪費了。反正北洋也不太重視這些人,因此他出走時順便把作育的英才拉了一大批跟著南下,照他說法是進行野戰實習。這些人大部份都隨他進入新七師擔任中下級軍官。

新九師師長張承禮是蔣百里士官學校學弟,也是他的好哥兒們。蔣任保定校長時,推薦張承禮任教育長。蔣自殺療傷期間,校長職務就由教育長張承禮代理。哥兒們來信相招,張承禮二話不說,當即趕到,就任師長。

最後的新十師師長張翼鵬,同樣是蔣任保定校長時的戰術教官,主要教授的是野戰戰術。蔣百里覺得他在學校教書那麽久了,恐怕和現實有點脫節,這新軍攻防可是前所未有的全新戰術,應該讓他見識一下。於是寫信給張承禮的時候,要他務必把張翼鵬也拉來。蔣百里走後張承禮就是校長,官大一級壓死人,命令下來,張翼鵬只好乖乖跟隨他南下接任師長。

除了這些一線師長外,也有非作戰部隊的人加入。譬如韓麟春,他是東北人,1885年生,現年32歲,士校畢業回國後任清政府陸軍部軍械科科員,後升為軍械司司長,又由司長而升為陸軍講武堂教務長等職。辛亥後在北洋軍閥政府陸軍部任職,因發明「韓麟春式」步槍有功,被授予王位?章,升任軍咨府參事。這時他就不平衡了。軍咨府參事?這是什麽狗屁職位?他寧可到兵工廠里去當研究員。就算沒有職缺,給我加一點研究經費不也比較好嗎?蔣百里給他的信中夾帶了兩張設計圖,即火箭炮與迫炮的設計圖。見到新玩具,他考慮了一下就收拾行李南下去了。方一抵杭便出任護國新軍兵工組組長。陳天禾知道有這麽一號人物加入後立馬趕了過來,給他畫出兩幅草圖,再撥給兵工組一百萬大洋,又說錢不夠的話隨請隨補,然後二話不說地掉頭走了。韓麟春頓時大生知己之感,暗道自己選擇正確,於是就一頭栽進去了。至於這些草圖何時會成為實物,陳天禾和韓麟春都沒有多作考慮。而這兩張草圖不是別的,就是M60班排用機槍,M2白朗寧重機槍的結構。這可是陳天禾前世中所有步兵連里必備的標準兵器。

※※※

民國六年七月一日,辮帥張?復辟。七月二日,段祺瑞於天津馬廠組「討逆軍」。

七月二日,章太炎聞訊趕至浙省督軍府,要求陳天禾表態做出回應。此時護國新軍大部均由浙江子弟組成,章太炎已將之視為浙省子弟兵了。但陳天禾告知軍隊尚未結訓,至少要等到七月底方能準備完畢。他承諾,等眼下這批軍隊訓練完畢,八月底,最遲九月之前必會出兵。護國新軍就是他章瘋子的後盾,讓他在此之前可以通電與在報紙上發表社論的方式來進行討伐與表態,口氣再怎麽強硬都行,真要向北方宣戰也行。章瘋子這下有了罵戰的新理由,又得到這麽強硬的靠山,大喜之下跑著離開去寫稿了。

七月四日,孫文與程璧光、唐紹儀、孫洪伊等商移政府於上海,迎黎元洪南來(可惜的的是孫大炮的魅力不夠,或者出的價碼不足,黎到最後都沒來),併發討逆宣言。

七月五日,討逆軍西路司令曹錕占盧溝橋,東路馮玉祥第十六混成旅李長泰第八師占黃村,段祺瑞自馬廠返抵天津。

七月六日,馮國璋在南京就代理大總統職並由天津發出布告。段祺瑞設國務院辦公處於天津。南苑航空學校校長秦國鏞駕飛機向清宮拋擲炸彈三枚,宮中亂成一團。討逆軍於廊坊擊敗張?軍

七月七日,討逆軍馮玉祥之第十六混成旅於廊坊擊敗張?軍。

同日,代理總統馮國璋褫張?長江巡閱使安徽督軍各職,特任倪嗣?兼署安徽督軍,齊耀琳兼代江蘇督軍,曹錕兼署直隸省長(朱家寶免),並令各省軍隊各駐原防,不得藉端號召。段祺瑞亦電各省,勿移師北來,並不得另立名目,添募軍隊。這兩份電令自然也送到陳天禾這自封的浙省督軍案頭上。他一看就冷笑了起來:「你們以為這對我還有約束能力嗎?想當年你們在袁大頭手下時就不聽他的話了,現在自己成了總統總理,居然還會認為發一封通電就能停住各省軍閥的腳步?真是利令智昏,自欺欺人啊。不過話說起來,當軍閥就是好啊,手下有人有槍,愛怎麽玩就怎麽玩。」

同日,護國新軍各師師長、高級軍官在蔡鍔、蔣百裡帶頭下齊集督軍府,要求出兵討逆。陳天禾仍然以軍隊尚未結訓的理由予以拒絕。又拿出剛收到的兩份通電讓他們看,說政府要求我們各駐原防勿移師北來,不出兵合法合理。

蔡鍔當即冷笑起來,道:「你也知道合法合理了?當初你殲滅政府所遣北洋軍第四師的時候怎不提合法合理,現在倒開始計較這個了。」

蔡鍔最近的脾氣越來越暴躁了。無他,三傑的另兩人蔣百里、張孝淮都已經各領一師開始大展身手,甚至連其他同學學弟也都有了自己的部隊,最少也是擔任各級軍官。唯獨他必須龜在院子里,天天按照醫生的吩咐吃藥打針,甚至連吃的飯菜都是醫生開給他的。雖然陳天禾把新一師師長的位子留給他,可現在他也只能在一旁乾瞪著眼流口水。他已經覺得受不了,開始後悔接受這樣的治療了。

「冷靜下來,冷靜下來,松坡兄。」陳天禾笑道:「我知你很急,可你的身體還需要療養。前天張醫師和我說你的身體恢復狀況極佳,過幾天就可以正式結束治療療程,轉入休養時期了。這樣的話,也許我們也可以把休養時間縮短,但再短起碼也要半年?你就安心等到年底。最遲明年元月就讓你正式接手第一師。」他好說歹說,才把蔡松坡安撫下來,獨自蹲到角落畫圈圈生悶氣去了。

陳天禾又向蔣百里與其他軍官道:「北方搞成這樣,我軍出兵是肯定的了。但不是現在,要選更好的時點。我們現在的狀況你們也知,有六個新師要到七月底才能結訓,之後還要花一小段時間準備。我估計出兵時間應該在八月底,九月初左右。」

「張?未必能支持這麽久。照我看不要幾天他就完蛋了。」蔣百里悠然指出。

「百里兄的分析十分精闢。」陳天禾點頭道:「但北洋是怎麽回事你們也知道,就算這次辮帥失敗,以後的情況也只會越來越糟。因此我們遲早要北上。這點你們大家都能同意嗎?」看到眾人紛紛出言贊同,他又道:「可我們這次北上,目標卻不會是北京。北線最終止步在淮河,最多前推到隴海鐵路東段,也就是徐州到連雲港這一線。」

眾人騷動起來。但這時蔣百里問道:「天禾,你可是怕國際干涉,或者說,怕日本干涉?」

陳天禾眼光閃動,道:「沒錯,百里兄。別忘了日本和皖系關係極佳,最近又想要吞掉山東。如果我們出兵進入山東的話,日本出兵干涉的機會極大。雖說我有把握憑手上這十個師六萬人拼掉日軍十萬人,但自己肯定損傷慘重,之後的統一就會被推遲不少,更重要的是這一來我們發展的機會就沒有了,因此我們必須忍,必須等。只要再給我五年時間擴軍備戰,那我就能以極小傷亡在一兩次會戰中大量殲滅日軍,徹底斷絕他們往中國大陸發展的利益。那時才是我們統一中國的時間。」

「我估計隴海一線就是這次日本能夠容忍的底線,今次我們就先暫時停在這裡。之後只要再給我五年,」他充分展現軍閥本色,微笑道:「那時就算日本全國動員,甚至聯合全世界再次重演八國聯軍,出動一百萬部隊登陸中國,我也可以讓他們全部躺?大陸,有來無回。別忘了我是誰?我可是天才,乃是承天命來此復興我中華的。」

眾人目光各異,神色複雜地看著他。本欲不信,可是想起這人在不到一年半的時間內如彗星般崛起,在各大勢力夾縫中,從孓然一身一躍成為擁有中國最大獨立軍事集團的超級軍閥(北洋雖大但分散各不統屬),並且還具有繼續擴張的潛力。心中就開始動搖了。

「我在這裡先告訴你們,我將來可是要給中國打下三千萬方公里領土的,必定雙手染滿血腥。將來必定會有幾百萬乃至於幾千萬、乃至於幾億的外國人、洋人,直接或間接死在我手裡。如果你們覺得不能接受的話,大可現在就離開,我們好聚好散。」

蔣百里神色複雜,眉頭大皺地問道:「為甚麽需要這樣?我們中國的復興和崛起,何至於需要做到這種地步?」

陳天禾搖頭嘆道:「百里兄,你太天真了。你不會傻到以為中國能夠和平崛起?」

「我和你們的差別就在於,我能夠不受道德束縛,能真正地直面歷史。」陳天禾道:「睜開你們的眼睛,好好看看歷史。世界上沒有一個民族的崛起,不是植基於其他民族累累的白骨與鮮血之上的。」

「看看歷史,始皇平滅六國,殺了多少人?光長平之役就坑了四十萬,後面就更不用說了。蒙元滅宋,殺五姓人,漢人亡數千萬。滿韃滅明,漢人人口從超過一億跌到不足四千萬。」

「你想看外國的例子嗎?文明的歐洲人,西班牙人、荷蘭人,在馬尼拉、爪哇等地屠殺數次,華人累計罹難數百萬。土人就更不用提了。據估計幾百年下來,南洋、印度一帶土人死傷也有上千萬。」

「作為紳士的英國人,自由民主議會制度的元祖。你回想一下他們做了什麽?把鴉片賣到中國來這等小事也就不提了。你們應該知道美洲,北美中美南美,是有印第安人的?這些人是美洲的原住民。而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特別是紳士的英國人,當他們到美洲殖民三百年後,現在北美的印第安人口有多少?不及五十萬,中南美不及百萬。你們不會以為印第安人是野蠻人,其人口天生就是這麽少的?」

「你們也許不認為這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因為你們不知道在歐洲人抵達美洲之前,那些地方的印地安人的人口。我告訴你們,在當時,北美密西西比河流域及其以北的印第安群落,保守估計人是在一千到兩千萬之間。中美的瑪雅帝國,人口在一千萬左右,南美的印加帝國,有四千萬以上人口。整個美洲原本總共有六到七千萬印第安人,歐洲人殖民幾百年下來,現在這些地方的印第安人口,沒有一個超過一百萬的。這是亡國滅種啊!」

眾人目瞪口呆,全部都被這些數字嚇住了。

「不要以為這很殘忍,或是什麽不得了的大事。這很平常,是歷史的真實,或者更根本的。這叫作物種的自然競爭。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是達爾文的進化論的根本。你們都是留學回來的人,應該都聽過這個理論。雖然它十九世紀就出現了,但是在更早之前,人類,包含東方人與洋人,就一直在這麽做了。」

「你們知道作為文明的西班牙人,作為紳士的英國人,他們在美洲是怎麽回報熱情招待他們這些遠來訪客的印第安人嗎?他們將包裹過天花病人的毛毯,親切地贈送給宴請招待他們的印地安人。結果印地安人大量染病死亡。然後他們驅趕,包圍,封鎖,屠殺剩下的印第安人。再把空下來的土地讓歐洲人住進去,又覺得人手不夠,就從非洲掠取黑奴到美洲替他們工作。這些黑奴千里迢迢從非洲移來,人生地不熟,因此無法像印第安原住民那樣反抗。而這就叫作殖民,是消滅野蠻人,發揚文明,維護上帝意志的正義之舉。」

「更近一點的,是在澳洲,歐洲人到達澳洲之前,土著人口估計最多可達一百萬左右。十八世紀末,英國紳士抵達澳洲,開始殖民。十九世紀初,我記得是1825年左右,英國政府下令開始屠殺澳洲土著,到今天,澳洲土著尚不及兩萬人。我念一段回憶錄給你們聽聽。」

「……在我們自己的土地上,我們被獵殺、射殺、毒殺,我們的女兒、妻子、姐妹被掠走……他們奪走了我們賴以覓食的土地。因為飢餓,我們拿了他們一點兒麵粉,或殺了他們一頭小牛充饑,他們就用槍射死我們,用毒藥毒死我們。如今,他們為土地付給我們的,只是每年一張羊皮。」

「這是一個土著老人的話,作為歷史,記錄在一個白人的回憶錄里。沒有衝天怒氣,只是幽幽地訴說心中的怨和苦,像一隻受傷的袋鼠,一邊舔著滿身的血跡,一邊嗚嗚地哀鳴。這就是澳洲土著,一個善良、溫順而又不幸的民族。」

「而上帝的寵兒,偉大的西洋文明人種之中最新的一份子,就是自由民主的尖兵,花旗國美國人。他們實際上就是那些屠殺者的直系後代。而屠殺,或者說壓迫,直到現在都還在進行。更不要說對黑奴的奴役與歧視了。以後你們會有機去美國見習觀摩,可以順便參訪詢問一下。甚至不要說黑奴,他們連黃種人也歧視。你們也許不清楚在美國建鐵路的華人豬仔的生活處境,但不會不知道「排華法案」?這是1882年簽署的臨時法案,1902年成為永久法案,直到今日還在執行。這可是美國那些熱愛自由民主與人權,認為人皆生為平等――這句話在美國獨立宣言裡面開宗明義的提到――的議員大人們,開會同意並簽署的法案。他們簽署這法案時,美國總統林肯――你們也許沒聽過這個人,不要緊,只要知道他是反對奴隸制度,認為它在道德上是邪惡的,最後被刺殺的總統――這位林肯當時死不到二十年,還?骨未寒呢。」

「你們也許會覺得吃驚,會覺得憤憤不平,覺得這洋人野蠻。但我告訴你們,不需要如此。不過死個幾千萬上億的野蠻民族而已,確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陳天禾一臉平靜地說著。

「我現在告訴你們,我也是信奉達爾文的進化理論。科學是我心中的最高信仰。因此在我眼中,那些土人確實也是野蠻人,死不足惜。如果我是西班牙人、英國人、美國人,那麽對於那些野蠻人,甚至是對於華人,對於漢人,我也是要動手殺的,幾千萬幾億而已。非我族類,殺了也沒什麽。」

「但是,監於我華人與漢人的身份,以及中華傳統文化中的華夷之別,因此我同樣認為那些歐洲人,那些洋人,相對於我漢人來說,也是野蠻人。因此未來如果有需要殺幾千萬洋人,我也不會有任何手軟。由於我定下的目標,復興中華,拓土三千萬方公里。這種情況無可避免,必定會發生。」

「我甚至一點都不恨那些洋人在南洋屠我華人,在中國販我鴉片,並根據不平等條約向我索取賠款。因為這是種族文化之間的競爭對抗,無所不用其極是理所當然之事。我能理解他們的作法,就如同我以後必屠殺他們一樣。當然,他們不會像我一樣明理,絕不會接受我的作法與看法,但到時他們將無力反抗,就如同他們過去屠殺的印第安人,南洋土人,以及華人一樣。」

「我告訴你們,無須悲傷,無須同情,同樣的,也無須憐憫。這不過是天地之間的至理――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陳天禾神采飛揚,雙目閃閃地道:「我是誰?我是軍閥,是獨裁者,並且是前所未有的大獨裁者。我承天命而來,手持權柄行於大地。我將復興中華,使之崛起。因為我是漢人,是華人,這是我身為這個種族,於出生時所背負的天然使命。我身為漢人,承天命而來,這就是我中華民族的大幸,但同時卻也是歐美西洋種的大不幸!」

「我告訴你們,」陳天禾滿面笑容道:「你們以為我來,是叫地上太平嗎?我告訴你們,不是,乃是叫人紛爭。我來是要把火丟在地上,我來並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動刀兵!」

嘩啦的一聲從門口傳來。眾人轉頭望去,看到章太炎傻傻地站在門口,滿臉震驚,手上捧的電文撒滿了一地?他吃吃地道:「天禾,你說的是真的嗎?」

陳天禾眉頭一皺,瞬間恢復笑容,道:「當然是真的,章老。我以後殺起洋人來保證決不手軟……」

「不,我不是說這個。」章瘋子打斷他道:「我是問你說的洋人在美洲屠殺幾千萬印第安人,在南洋屠我百萬華人的事。」

「自然是真的。全部有史可查。章老你可以在明史、清史中找到馬尼拉、巴達維亞、加里曼丹等地屠殺的紀錄。而且還不是一次,是好幾次。當時的朝廷說華僑是天朝棄民,所以任其屠殺不管不問。更近一點的,十八世紀末中我華人在婆羅洲建立蘭芳共和國,直到甲申年也就是1884年,荷蘭趁著中法戰爭時出兵婆羅洲,殺逐華人奪占其國。但懼清朝反應不敢公開,直到辛亥革命,中華混亂,荷蘭才正式公告吞併蘭芳共和國。」

他又向蔣百里與其他軍官道:「至於洋人在美洲還有澳洲的屠殺,你們盡可以去慢慢查訪,用你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確認我說的是不是事實。我要說的是,洋人現在用以縱橫世界,逼我害我侮我欺我的勢力,就是靠這樣的大規模屠殺和掠奪,一點一滴地積攢起來的。否則他們哪來那麽多的錢財兵力?大不列顛國所謂的日不落輝煌歷史,其顏色全由外族鮮血染成。」

「你們不要以為復興中華,使中華崛起,只是一種光榮與榮耀,或只是滿足於名聲上的意義。其實並非如此,他有更深的意義在的。他關係到我中華幾千萬,幾萬萬人的生存與繁衍。」

「你們都留過學,知道洋人的殖民大概是怎麽回事。無非是從海外殖民地掠奪原料資源,運回母國工廠生產成產品,再賣到殖民地的市場去賺取金錢。若從這個角度來看,中國看似不需要擴展殖民地。因為中國既不缺市場也不缺原料。」

「但這種想法是錯的。且不說中國還是有本土不產或者產量不足的資源,中國最需要的是什麽,你們有沒有想過?」

「中國最需要的東西不是別的,是耕地。」

「你們都是高知識份子了,知道史書上朝代興衰的循環。一亂一治,似乎是天命如此。也許有人認為是德行不修,政治**的緣故。但我要告訴你們,這是錯的。」

「你們可以去把史上朝代更迭的時間點在一條線上列出來。然後從史上尋找每一年關於氣候的紀錄,同樣把氣溫與天候列成另一條線。兩者並排一比,馬上就可以發現,中國亂世降臨,胡馬南侵,朝代傾覆這些亂世起始點,和平均氣溫最低點歷史紀錄完全重合。也就是說,亂世降臨導致的朝代傾覆,其主要原因或至少是深層原因,乃是氣候造成的影響。」

「不要小看年均溫降低幾度,就只這區區的幾度,就會造成大面積的糧食減產甚至絕收,在國內如果賑濟不及,或者規模太大無法賑濟,就會造成全面性的饑民動亂。而在外部,它會造成草原上牛馬大量凍死,挨餓的胡人就是再怎麽溫馴知禮,也只有南下搶掠一途。這是生死存亡的鬥爭,沒有道理可講。」

「黃巾、赤眉、黃巢與明末流賊等莫不如此。這些表面上是邪教或野心家鼓動的暴亂,可如果農民吃得飽,誰會冒殺頭危險去從賊叛亂?胡人南侵也是一樣,雖然最後其勢大時野心無可阻止,但鮮卑、蒙古、女直、滿人從最開始不過都是小部落,沒有惡劣氣候壓迫,他們哪可能憑著野心就發動叛亂?即使有野心家鼓動,又有多少胡人會跟從?」

「而最近一次的氣溫低谷是哪一年,你們知道嗎?」陳天禾陰森森地道。「是辛亥年,1911年。清朝滅於此,民國亦興於此。你們也許要說這是巧合。可是歷朝歷代,無不如此,那就不能說是巧合了。」

「我給你們幾個數字,洋人主要強國的平均耕地,沒有一個是少於20畝的。法國人均耕地含其殖民地約20多畝,俄國25畝,美國約54畝,英國則因殖民地眾多,人均耕地更在100畝以上。」

「而近百年來中國領土不但沒有增加,反而因為不平等條約連連喪失。而中國的人口大家都知道,四萬萬五千萬人。今天中國的全部耕地,就我所知大約是12.5億畝左右,平均攤下來每人只有2.8畝。而目前小麥畝產為0.84石,稻米畝產僅為1.36石。平均一下,每人每年只得不到500斤,也就是300公斤糧食。還要扣除各種因素導致的損耗,只是勉強在溫飽線上而已。」

「中國人口總會自然增長,這時該怎麽辦?如果有天災襲擊糧食減產怎麽辦?如果是大規模的全面性氣溫降低,導致全國性減產一成兩成糧食又怎麽辦?我們漢人怎麽辦?挨餓嗎?餓死嗎?餓死幾千萬人,全國發生全面性的饑民暴動,你們能接受嗎?你們都是軍人,你們有人有槍,有強大武力。遇到這樣的情況,這樣的饑民,你們能向他們開槍嗎?你們敢向他們開槍嗎?」

「洋人耕地多,不只代表他們糧產多,還代表他們可以輪休恢復地力。而中國耕地太少,根本不可能輪休,因此地越種越瘦。歷代改朝換代,無不大亂幾十數百年,人口削減數千萬,土地廢耕無數。中國的土地就是靠這樣的廢耕時間,以千百萬漢人的?骨來肥地才得以恢復,並重新開始等待下一次數百年的治亂循環。」

「這是一個死結。孫文的平均地權的想法是好,但對這個問題只是治標不治本。地權平均到最極端也還只是在國內的耕地上,就是我剛說的,人均耕地近三畝,只是勉強在溫飽線上掙扎而已。也許我們把地權糧食平均了,多開些耕地,多種品種好的作物,多用肥料與殺蟲劑提?畝產,再改善交通增加運輸效率降低損耗,就可以多打出些糧食。但這也同樣只是把這個最後的時刻往後延十幾年,也許幾十年。但是在長期來看結果毫無差別。我們現在已經是在臨界點上,糧食產量增長,但人口也會增長,一旦遇上災荒,或者不要說遇上災荒,一旦孩子生的多了,就有人要死。不是成人餓死,就是要溺嬰殺嬰。不要告訴我你們沒見過這種事!」

「這就是我們與洋人的根本死結。我們人口太多,土地太少。而他們土地太多,人口太少。非但如此,這些洋人還不知饜足,幾次侵犯奪占我領土。如北方之羅?國,已於幾次不平等條約中侵奪我數百萬方公里領土。而這就是等於奪去我中華數千萬同胞的未來生路,這就是牽涉到幾千萬條人命的生死大仇,這種國家和我們便是天然敵人,未來我必滅之。」

「我承認世界各民族平等,但前提是我們要先獲得平等的生存資源與生存權。一日還是歐美洋人有20畝以上的人均耕地,而我中國只有人均不到三畝的耕地,那麽我們和歐美就不可能存在有任何真正的平等,不可能有真正的共存。這不是工業建起來,軍隊練起來,口號喊起來就可以改善的。沒有做到人均耕地上的平等,我中華民族永遠不可能真正的站起來。」

「我們中華民族唯有手持屠刀向外擴張,獲得額外的領土與耕地一途,別無其他生路。不為別的,就為那些可能會餓死,正處在餓死線上,現在正餓死,以及現在正被溺死的嬰兒,我也要干。我為了救幾百萬,幾千萬,乃至於幾億同胞,為此即使要屠殺幾百萬,幾千萬,乃至於幾億洋人,即使要屠盡整個民族,我都要干!我承天命而來,手持權柄行於大地,就是為了打開這地獄之門,讓我的雙手染滿血腥!任何擋在我面前的人,都是在妨礙這個理想,我會將其認定為意圖殺害我四萬萬五千萬同胞的兇手,必然會動手將其消滅,毫不遲疑,沒有憐憫,因為我根本沒有憐憫的餘地!我手上的屠刀太過鋒利,如果不是砍在阻擋者身上,不是砍在外國人身上,就等於是砍在我的同胞身上!」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在我眼中天地間沒有正義與邪惡之分,沒有道德與野蠻之別。天地間的至理唯有種族的生存與繁衍。僅此而已。」

「若你們不同意我的看法,大可自由離開。不必擔心我會把你們怎樣。因為我說的雖然是事實,但是太過殘酷,太過無稽,因此即使你們往外說,也沒有人會相信。更不要說我沒有把我打算進行的的具體方法告訴你們了。因此你不用擔心我會殺人滅口。」

「怎麽樣?這就是我的政策,我的戰略,我的信念與我的意志。我所要走的路乃由鮮血染成,路基上鋪的將是其他民族的累累白骨。如果你們有任何異議,或者不能接受。那麽就請現在立刻退出,我們好聚好散。以後只要你們不要阻擋在我面前,我們就還是朋友。但如果你們礙了我的路,那麽不好意思,我將不會手下留情。」

「引領國家民族從幽暗走向光明,正是吾人的心愿。」

「別說了,天禾。」蔡鍔不知什麽時候走了上來,他將手按在陳天禾肩上,沈重憂傷地道:「我以前從未想過這些。我本來以為我國局勢雖然不好,但只要慢慢改良調養就可以了。直到聽你一說方知竟然是根本性的問題,我們竟然已經到了亡國滅種的邊緣。也才知道你肩上的擔子有多沈重。你放心,我不會只讓你一人雙手染血。我說過了,這三千萬方公里領土,就由我來打下來。」

「那有什麽,不過是殺個幾千萬外國蠻子而已。老子還怕殺的不夠咧,算我一份。」伍毓瑞打破沉默,大剌剌地說道。

「是啊,是啊。」

「我同意。」

「老子幹了。」

眾人紛紛同意。不過也有幾個人面帶憂色。其中王鳳清開口道:「天禾,我不是要反對你的想法。我也是中國人,也知道國勢之危急。但要打洋人,可不是光用說就能打的贏的。你又要這樣屠殺,必定引來洋人瘋狂報復。到時我們要如何應對?」尹扶一聞言也在一旁點頭附合。

「這個你們不用擔心。我也知道這個問題。我雖是獨裁者,卻也不是不容他人意見,不和他人討論。我可以向你們保證,在我沒有準備好之前,絕對不會隨意動手。在我動手之前,一定會讓你們知道。屆時大家可以一起來評估這個可能性。集思廣益嘛。」陳天禾笑道。他補充道:「今天是民國六年,1917年,我們要先統一中國,這個時間表會定在1923至1925年之間。即使統一了中國,也需要大舉建設,時間至少需要十至十五年。因此對外動用軍隊的大規模直接擴張,我想應該不會早於1940年。即使再早也不會早於1935年。我們還有20年的時間慢慢準備。」

「這樣的話,我們就願意跟隨你。」

「我還是反對。」

眾人轉頭望去,只見蔣百里皺著眉頭,絞著手幽幽地道:「我還是反對這種作法。但是……但是你說的沒有錯的。我雖然還是反對,雖然心裡還是不能接受,但我還是會跟著你。因為我不希望我的兒孫落到印第安人那樣的處境中去。」

「沒關係,我可以容忍反對的意見。我只是不能容忍反對與阻止的行動而已。」陳天禾笑道:「百里兄你不是說比較喜歡後方支援工作嗎?等我們最近這幾仗打完,你就換個工作當參謀長,當校長。反正不久以後我也需要把參謀部的架子搭起來。」

「我不信!」

「我不信!我不信!我這就去查!」一旁發獃的章瘋子忽然大聲說道。他把手上剩下的東西一扔,人就跑出去了。陳天禾遙遙頭叫來衛兵,讓他幫忙收拾地上的電文。

「這章瘋子也真是可憐。」陳天禾搖頭道:「年紀都那麽大了,居然還要在違反基本作人信念和可以預知的後代子孫悲慘結局裡面作二選一的選擇。真是難為他了。」

「天禾。」

「什麽事?百里?」

「剛剛這些話,你是否都告訴了你的士官團?」

「百里,你猜的沒錯。正是如此。正因為他們已經了解與預見到了自己父母妻兒子孫悲慘的未來,所以他們毫無選擇,只能將自己的信念與意志不斷銳化成不可阻擋的鋒刃,然後成為我的屠刀。這是他們唯一能為自己父母妻兒與後代子孫做的到的事。為此他們放棄了一切,而成為聖騎士,成為兵人這樣的終極戰鬥工具。他們在知道一切的時候就已經是死人了。既然早晚要死,那不如直接成為死人,拚命一搏,也許還能從?山血海中為後人同胞殺出個血路來。他們無處可退,因為他們的身後,是中華民族的四萬萬五千萬同胞。」

「事實上,任何聽過我的說明,理解我們處境的漢人,或者說華人,都將毫無其他選擇。因此也就只有選擇成為我們前進的動力。但是我只有把知情者限制在士官團而已。因為這實在是太悲慘了,不管是消息如此,或是聽聞消息之後的結果也是如此。一般的新軍士兵,我只讓他們記住我們的誓言而已。這已經很夠了。」

「引領國家民族從幽暗走向光明,正是吾人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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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首語錄:

「我的同胞?只要讓他們活下來,讓他們發展起來。至於他們如何說我想我看我,那不是我關心的問題。」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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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紀末的朝日光鮮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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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01 CHAPTER.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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