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牛鬼蛇神
眼看著劉大丫和何榮生要吵起來了，何大山再次摔筷子，怒聲喝道：「你們倆都給我閉嘴！讓我安生吃頓飯不行嗎？小草，你小叔讓你吃肉，有肉吃還哭，哭啥哭？不想吃就給我滾出去！」
他罵何榮生沒得到丁點反應，轉而遷怒到小孫女小草身上去了。
何榮生又給小草夾了一塊肉，繼續出言擠兌劉大丫，「看我幹啥？雖然你是個不中用的丫頭片子，但是好歹我們老何家的種，肉給你吃總比給別人家的好！」
小草獃獃看著碗里多出來的那塊肉，頭也不敢抬起來，努力吃肉。
何大山一聽到混賬兒子說這話，本就氣得要死，轉頭見劉大丫又要鬧騰。
他猛地拍了下桌子，指著她罵道：「劉大丫，我這個當公公的沒死呢，這家裡是我做主！你再這麼鬧騰，回你娘家吃你自己去！」
自從丟了飼養員的工作，劉大丫的家庭地位呈懸崖式下降，不再像先前那樣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劉大丫原先有飼養員的工作，這份工作相對體面又能掙來不少工分，時不時還能去參加培訓，幾次獲得公社頒發的獎狀和獎品，在何家村乃至於紅河公社裡都出盡了風頭，給老何家增加了不少榮譽。
何大山作為一家之主，又是個地道的何家村大男子主義者，一向是習慣了大家長式的管理。
劉大丫仗著她有份飼養員的工作，在家成天是昂著脖子的，話里話外都是這個家靠著她才有如今的好日子。
今天看不慣老二家的，明天看不慣何榮生，何大山心裡本就對這大兒媳婦有不滿，只不過是礙於劉大丫能給家裡帶來種種好處，他說服自己「委曲求全」。
沒少自我安慰：什麼「忍」字頭上一把刀，頭髮長見識短的娘們囂張不了多長時間。
劉大丫丟了飼養員的工作，非但對家庭的貢獻大大下降，而且還讓老何家成了村裡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何光華嘲諷他們父子的那幾句話深深扎進了何大山的心裡，他不再是隱忍怒氣，催著何榮全將大兒媳婦帶回家。
回到家裡，何大山借著劉大丫丟了飼養員工作這事兒，狠狠發作一通，不僅是收回了所有給劉大丫的優待，而且還把她從頭到腳給數落了一遍，指著她的鼻子罵她是「攪家精」。
劉大丫在家裡的待遇可謂是「從天上掉到地下」，如此巨大的心理落差，她心裡哪裡能沒火氣？
然而，這個家的管家權牢牢把控在何大山的手中，吃的用的全都是靠他給錢。
劉大丫失去了額外的收入，沒了錢做底氣，她怎麼還能蹦躂得起來？
就連一向聽她的話，唯她馬首是瞻的丈夫何榮全都隱隱有了脫離控制的趨勢，劉大丫越發心慌。
劉大丫天天忙著伺候著公公和丈夫，就為了過回之前的好日子，再也顧不上去養豬場搞事兒。
這些天的教訓令劉大丫縮緊了尾巴，不敢再搞事兒，唯有一向混不吝又不給家裡做貢獻的何榮生，因著地位比她低，能讓她過過嘴癮。
可惜，劉大丫始終弄不明白何大山對何榮生的態度，比起沒有血緣關係又愛搞事的大兒媳婦，肯定是嫡親的兒子更親近啊。
何榮生早就看透了家裡這幾口人的本性，他向來是懶得管家裡這些牛鬼蛇神。
若不是老頭子死活不樂意分家，分家之後他就順理成章跟這群牛鬼蛇神劃清界限了。
何苦勉強自己跟這麼一群討厭的人住在一個屋檐下，同一個鍋里吃飯？
何榮生從不關心自己的家庭地位如何，反正有他親爹何大山在，家裡沒人敢動他的東西。他對這個家也沒多大期待，只要回家有飯吃，有地兒睡就行。
何榮生自己吃肉的同時不忘給身邊的侄女小草夾一塊肉，扮演著惡人，用惡聲惡氣的語氣逼著她吃肉。
小草的親媽瞧著閨女含淚吃肉，悄悄看了兩眼突然變了個人的小叔子，啥也沒說，只低頭默默吃飯。
甭管小叔子是不是拿她閨女做筏子，她閨女是真真正正得到了好處——吃到肉了。
小草的媽媽非但不怪何榮生，反而在心裡偷偷感激小叔子。
若不是小叔子這一通操作，她家閨女小草能吃上肉？做啥白日夢呢？小草她爹都沒想過給自家閨女夾肉呢！還指望別人呢？
甭管飯桌上其他人是如何吵鬧，何榮生只管大口吃飯，夾中雞屁股，頓了頓將筷子轉了個圈，夾到何大山的碗里。
何大山因幺兒子和大兒媳婦的不消停而滿臉不悅，猛地瞧見碗里多了個雞屁股，順著視線看過去，發現是他老兒子給夾的，綳得緊緊的臉悄然舒展開來。
吃飽喝足之後，何榮生撂下筷子，從兜里掏出五塊錢和幾張票證：「爸，這是我給家裡的過年錢。」
說罷，何榮生起身出了家門，看都沒看身後的何大山等人如何反應。
至於家裡對他給的這些錢和票如何反應，他看都懶得看。
何榮生每次在縣城裡賺了錢，總會給他老子留一份，避著家裡其他人給的。
所以，劉大丫等人不曉得他對這個家一向是有貢獻的，認為他是不務正業、白吃兄弟家糧食的二流子。
值得一提的是，何榮生在何家村乃至於紅河公社的名聲這麼差，主要是因為劉大丫「賣力宣揚」的緣故。不然，何友良和何光華也不會說「何榮生是受了家裡拖累」。
出於對老兒子的保護，何大山從不會對外說何榮生一句好話，給他的錢和票，全都偷偷攢下來準備給何榮生娶媳婦用的。
何榮生不願意待在家裡，可今天日子特殊，他不好在這一家團聚的時期再去兄弟家蹭住。
他在村子里閑晃，不知不覺間竟然又走到了秦玉英家不遠的地方，他望著那間冒著炊煙的石屋，原本緊繃的俊臉不由自主舒展開來，整個人的情緒都變好了。
「何榮生！」一道男聲從他身後傳來，聽聲音並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