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紅粉骷髏
次日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室內窗明几淨,幾個小太監輕手輕腳的在室內擦拭著傢具和瓷器。椅子上端坐著一位三十多歲的艷婦,渾身上下都是濃妝艷抹,身上那刺鼻的脂粉氣完全壓過了其他的香氣。
左戰躺在床上,短暫的回憶了昨晚的事情,又使勁抬了下右腿,確定一切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舅(舊),可是沒見到王安心裡多少沒有底氣,也不知道眼前這位大姐是什麼身份,坐在這裡幹嘛。
那美婦見床上的人動了動,蹭的一下從椅子上跳了下來,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床前,眼睛里充滿了關切的情意,嗲聲嗲氣的問:「太子醒了,讓奴家伺候你洗漱用膳吧!」說罷,便要扶起左戰,將事先預備好的靠枕塞到後面,又幾個宮女準備盥洗的器物。
左戰本欲制止,但見她一臉的關切,言語中透露出一種發自內心的關懷,初時把她當成自己的母妃,可歷史上朱由校的生母王才人在太子宮中就已經被李選侍凌辱毆打致死,恃寵而驕的李選侍對朱由校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聽聞她自稱奴家,便猜到應該是乳娘客氏,但並沒有著急答話,而是簡單的露出一絲笑容。
這個小小的舉動瞬間便被美婦捕捉,自以為得以,一邊幫左戰清洗一邊繼續說道:
「聽說昨夜太子爺就醒了,還傳喚王公公侍奉,這些人說到底還是男人,哪有我們女人心細,奴家可是從小就照顧太子的。」
說完,故意抖了抖她胸前的衣服,裡面的輪廓若隱若現,不免讓人想入非非。左戰由於離的太近,差點被這兩個巨物搞的鼻孔竄血。兩人四目對接,只見她時而柔情似水,時而勾魂奪魄,眉間婉轉似在挑逗,一顰一笑中藏了萬種風情。
對於主動示好的美人,自古沒有幾個男人能夠不為所動,但眼下左戰自知腿腳不便,更不知對方的底細,所以暗自抬了下右腿,用疼痛讓自己清醒一些,然後低聲說道:
「讓你擔心了,昨晚醒了一會就睡過去了,所以沒捨得差人通傳你,千萬不要見怪。」
那女人聽得左戰如此客氣,完全不是主僕之間應該有的恭謙,嚇得像王安一樣趕緊跪在地下,惶恐的說道:
「太子爺,您可折煞奴家了,我只不過是乳娘,能夠照顧太子爺本是祖上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可擔不起見怪不見怪的話。」
「這位艷婦原來是我的乳娘啊,怪不得如此關心自己!」左戰心猿意馬的想著,聽說朱由檢的乳娘喚作客氏,原本是河北省的一位農婦,因天生美艷,加上奶水豐厚,所以被魏朝選入宮中,白天做朱由校的乳娘,晚上兩人便勾勾搭搭。一晃十六年過去了,朱由校早已經過了吃奶的年齡,但這位客氏卻依然居住在後宮內,憑的就是她那一身的風韻。史書上說客氏四十多歲的時候容顏仍如妙齡少女,連後宮的嬪妃、宮女都自嘆不如,更別提眼下的光景。更重要的是,對於懦弱的朱由校來說,她集母愛、初戀、妖嬈於一身,不僅給了他溫柔的胸懷,還為他遮擋了外面的風雨。
左戰細細的打量了客氏一番,見她穿戴的花枝招展,曼妙的身材若隱若現,散發出三十歲女人特有的成熟魅力,典型的人間尤物。客氏更是頷首弄眉,頻頻挑逗,兩人如同情場的老手,一言一笑中都藏著殺招,彷彿瞬間就會像那出籠的老虎惡鬥一番。
面對客氏的誘惑,左戰內心砰砰直跳,身體也跟著有了反應。兩人乾柴烈火,各自施展神通,旁人見狀紛紛退下,房間里只剩下客氏和左戰兩人。其實男兒本色,可這男女歡好重要的是一個情字,客氏為了權勢和富貴,已然成了惑亂後宮的紅粉骷髏,先是和魏朝對食,后與魏忠賢成了生死冤家。可見這個女人生性淫蕩,不必為她費太多的周章。
想到這一層,左戰的慾望頓消,無論客氏如何擺弄風騷,他都是半推半就,堅持把飯吃完。客氏見左戰有所收斂,識趣的停了下來,等他吃飯便命人收拾妥當,這時王安恰到好處的帶著幾名御醫進來,說是要重新包紮傷口,客氏也只好悻悻離去。
包紮之時左戰故意誇的大喊大叫,他相信會有眼線將這一切告訴暗中監視自己的人。等到一切妥當,左戰躺在床上繼續思考對策。據王安所說自己是悲傷過度從乾清宮西側翻落下來,這裡面肯定有蹊蹺。如果真是自己不小心,為什麼鄭貴妃和李選侍不來看望自己,反而變本加厲的在後宮興風作浪,脅迫朱常洛立后。
要說這鄭貴妃現在已經失去靠山,怎麼還是如此的飛揚跋扈,就連頭腦簡單的李選侍也是她的棋子,兩人沆瀣一氣,發揮出一加一大於二的能量。最可氣的是自己那個窩囊的「老爹」,當太子的時候就被人用木棍給打了,做了皇帝對她竟然無可奈何,實在難當大任。
要知道萬曆四十七年,努爾哈赤已經取得了薩爾滸的勝利,明朝各地主力盡數團滅,海西女真葉赫部也被打散,首領布揚古遠遁漠北。朝鮮軍隊向努爾哈赤投降,開始採取中立政策,此時遼東已是攻守易型,瀋陽、遼陽岌岌可危。國內方面,由於連年天災,土地大量荒蕪,各地都是流民,光京師外圍就有數萬之眾。這些流民絕對是社會的不穩定因素,後來發生的白蓮教起義,李自成、張獻忠領導的西北農民起義,以及四川水西土司的叛亂都和他們有關。更有甚者,海上貿易航線被鄭芝龍、劉香等強盜把持,不僅沿途搶奪過往的商船,還經常跑到陸上打家劫舍,補充生力軍。葡萄牙人已經坐實了在澳門的存在,荷蘭人也開始重新登陸台灣,打算徹底壟斷明朝的對外貿易。
面對內憂外患的窘境,光宗卻沉溺於美色,完全沒有意識到大明王朝已是風雨飄搖。朝中大臣更是黨同伐異,先是清算了浙黨,打壓齊黨和楚黨,然後在六部九卿安插自己的門生親信,妄圖趕在新君穩定之前坐實一家獨大的現狀。
左戰越想越怕,只能自嘲道:
「老天爺真會開玩笑,偏偏轉世投胎到這個倒霉的時代。大明公司已經到處都是窟窿,聰明絕頂的崇禎皇帝一天工作七、八個時辰都未能力挽狂瀾,何況自己前身只是個部門經理。」
看來即便做了皇帝也沒幾天好日子,但願這只是一場夢吧!
此時的乾清宮卻是另一番景象,由於光宗堅持召幸女寵,鄭貴妃除了給他輸送美人,暗地裡還讓崔文昇掌管御藥房,在藥材上做了手腳,使得光宗的身體已經被掏空。
等到縱慾過度的朱常洛意識到自己將不久於人世,不得不考慮繼承人的問題,於是他在乾清宮召對英國公張惟賢、內閣首輔方從哲、楊漣、左光斗、孫承宗、袁可立等十三人入宮。眾人見皇帝躺在床上,一副虛弱不堪的模樣,心知今日是要託孤,掐指一算光宗繼位剛滿一個月,不免唏噓。
見眾人到齊,朱常洛這才命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去把癱在床上的太子抬到大殿內。左戰本就心虛,望著燈火通明的乾清宮,心裡更是叫苦不迭,但醜媳婦總得見公婆,何況自己的「老爹」就要不行了,不免黯然落淚。等到幾個太監將他攙扶在龍榻前,左戰早已是淚眼模糊,堅持跪在朱常洛面前,握著他的一隻手,哽咽的說道:「父皇龍體可好些?」
朱常洛沒想到自己這個兒子如此看重禮節,堅持向自己施禮。黃豆粒大小的汗珠順著兩鬢和鼻尖滾落下來,他卻楞是不哼一聲,滿眼關切的望著自己。幾位在跟前的大臣也為左戰的舉動驚嘆,只聽說太子年幼懦弱,十六歲了還要乳母摟著睡,可眼前的這位少年卻是如此的剛毅果決,難怪神宗要將他立為皇長孫。
此時新舊交替,牽一髮而動全身,誰也不敢說話,大殿內一片沉寂。這種局面很快便被朱常洛打破,因為他已時日無多,開口說道:「卿等輔其為堯舜。」
眾人潸然,知道這是皇帝最後的遺言,或許他曾經也有滿腔的熱血,想匡扶社稷,但過分的迷戀紅粉骷髏,最終命絕於此。
囑託完畢,朱常洛繼續問道:「有鴻臚官進葯者安在?」
原來鴻臚寺丞李可灼一直堅稱自己有仙丹妙藥可以醫治皇帝,但御醫們覺得這些東西不是萬全之葯,不能輕易服用。此時朱常洛已經奄奄一息,只能期盼奇迹的發生,便服下了兩顆紅丸。
朱常洛吃藥時左戰本欲阻攔,但知道已是於事無補,稍有不慎便會成為鄭貴妃等人的口實。根據歷史的推斷,明日五更自己的「父皇」就要一命嗚呼,他必須有所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