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坎特莊園

城堡的石屋略顯空曠，石壁上的純銀燈盞泛著冷光，地面上鋪著厚實的羊毛地毯，色彩紛繁的床鋪，天鵝絨的被褥，壁爐上掛著一幅畫—審判日·諸神的黃昏，小圓桌上放著水果和一整隻火雞，周翰卻卻沒有任何食慾。

他推開兩扇水晶窗戶，屋外是一片莽莽蒼蒼的森林，此處城堡處在皇宮邊緣，窗外便是克萊因森林。

窗外很亮，一輪明月當空懸挂，姑且稱之為明月吧，它實在大，大得出奇，周翰小半片視野都都是它，它散發著藍紫漸變的光芒，懸在周翰頭頂，表面布滿了坑坑窪窪的隕石坑。

這顆行星一定距這片大陸很近，至少比月亮同地球的距離短，周翰想著。

他曾經也見過如此大的「月亮」，他孩童時期，在木衛四號的颶浪夏令營中，甲烷雨落在飛行器舷窗上，而木星的身影擦破雲層，從他眼前掠過，鋪天蓋地，世界都要顛倒一般。那年是2119年6月，他記得真切。

周翰回憶著往事，正出神，遠處森林泛起了細碎的光芒，他這才回到現實中里。

周翰定睛一看，森林中有一個大湖泊，湖中似乎有大魚跳躍，水面上磷光閃閃。

一夜無話。

翌日，周翰跟隨哈里離開皇宮，去往雪萊城城郊。

希爾達城郊有一處莊園，她興緻來了的時候便會在城郊莊園小住一段時間，不過距離上次入住已經隔了很長一段是時間了。

莊園有個名字，叫做坎特莊園，平日有傭人在莊園中維持著，周翰一到便能住下。

坎特莊園處在城郊，除了交通不方便，其他便可以說是完美，莊園佔地面積極大，內有僕人十餘名，莊園的主體是一片三層高的塔式建築，共有七棟，繞成一圈。

建築外是一片草原，面積極大，三名傭人要用兩天才能將其修剪完畢；正對著建築主體還有一片湖泊，湖泊也十分廣闊，湖面上停泊有小帆船，騎馬繞湖奔跑要整整一個小時，青草翠綠，湖水清冷。

莊園背靠雪萊大森林，若是站在塔樓上極目遠眺，便能看到森林和藍天的交界線。

除此之外，莊園中馬廄，練武場一應具有，甚至還有一個地下酒窖，藏有帝國中大量美酒，外表看似樸實實則處處透露著公主殿下的奢華。

哈里的車隊穿過雪萊城主城區，直奔坎特莊園。

從莊園正門進入，僕人在小道兩旁迎接，領頭的是一名老僕人，他是老管家歐德，其他是馬夫，廚師，等人。

哈里早就將消息傳達給了歐德，歐德一早就開始準備迎接事宜了。

周翰下了馬車，草坪上鋪有紅地毯，通往主樓。

歐德走上前，鞠躬說道：「尊敬的史蒂芬閣下，請跟我來，以後這裡便是您的新家。」

陽光如此澄澈、醇厚，空氣中散發著青草氣息，周翰拍了拍腦袋，一切像是做夢一樣，他想到了那棟破出租屋，200塊錢一個月，水電全免。

「僅僅是一場好交易而已。」周翰輕聲言語道。

塔樓的色調由紅黑構成，玻璃窗嵌在石壁上，閃閃發光，進門便是一個大壁爐，在裡面，松木安靜地燃燒著，散發著一股幽香，沙發柔軟，地毯舒適。

周翰跟著歐德在塔樓中亂逛，光是卧室便有十多個，書房就更多了，幾乎每棟樓每一層都有一個書房，書房中滿滿當當擺滿了書，書桌正對窗口，桌面上沒有一絲灰塵，平日里都有人來這裡打掃。

最大的書房在主樓的頂層，書架上擺滿了紙質書籍，還有不少羊皮卷，最讓周翰吃驚的是，這些書竟然都翻閱過！這便是頂級貴族能夠保持她們統治的根本原因。

周翰在書桌前坐下，他背靠在皮質大椅上，仰頭便看到書架上一副古典油畫，畫面上有五名士兵，身穿銀甲，披有紅色戰袍，手中持有長槍，無人看起來很緊張，似乎在議論什麼，腳下做出欲要逃跑的姿勢，他們的背景是一棟石殿，石殿破舊不堪，岌岌可危，石殿的陰影外是如血的夕陽。

這幅畫代表了什麼？不得而知，或許是希爾達內心的映射吧？

周翰嗅到了一絲味道，是希爾達存留下來的味道，很淡很淡。

書房外有一個露天陽台，站在陽台上坎特莊園全貌便盡收眼底，視線的盡頭是雪萊大森林，莽莽蒼蒼，一直蔓延到地平線那端。

「我需要一段時間去思考這一切，就在這個書房裡，當然，我還需要一點別的東西，能夠掃除心中陰霾。」周翰想著，他想把這段時間經歷的一切都總結一下，過去和未來，一切都能夠被解釋的，一切都會有一個歸宿。

他需要一點時間。

「歐德老管家。」周翰大聲嚷道。

歐德立馬出現在周翰面前。

「請問您有什麼吩咐的，史蒂芬閣下。」歐德謙卑地說道。

「你之前說這裡有帝國好的葡萄酒。」周翰說。

「是的，史蒂芬閣下，酒窖中共有三百桶藏酒。」

「那個最好？」

「這個……有一桶『碧龍之淚』，那是地窖里最珍貴的葡萄酒了，希爾達公主殿下都捨不得喝，那是三百年前帝國釀酒大師留存不多的傑作，喝一次就少一點。」歐德有些猶豫。

周翰微微一笑，說道：「整桶取來書房。」

「希爾達公主殿她……」

「她會同意的，你儘管照吩咐做。」周翰閉上眼緩緩說道。

歐德將那桶葡萄酒取上來的時候，還帶了一個水晶高腳杯。

葡萄酒裝在深黑色橡木桶里，桶外錮有黃金項圈，取酒用的水龍頭也是黃金材質。

歐德將黃金龍頭旋進橡木桶中，他右手拿著水晶杯，左手擰開黃金龍頭，翠綠色的液體潺潺留下，溫潤而有光澤。

一股清香撲面而來，春之氣息從杯中源源不斷地爆發出來，周翰心底萌生出一種蠢蠢欲動的感覺，似乎有什麼在生根發芽。

「這種葡萄酒是由翠玉葡萄釀造而成，翠玉葡萄只生長在翠龍之谷，採下之後，由於大師親自操刀，百年之後才可成酒，珍貴程度可見一斑。」歐德旁敲側擊著，好像在提醒周翰什麼。

周翰點了點頭，表示很滿意，他說道：「如此珍貴，我一定不會浪費一滴的。」

歐德身軀一抖，顫顫巍巍地退下了。

周翰笑了笑，一桶酒而已，身外之物，倘若希爾達真想交好自己，不要說一桶酒，自己就算將她整個酒窖喝光，她也不會有任何異言。

晚餐周翰讓僕人直接送到三樓。

傍晚時分，天色很快便暗了下來，不多久便開始下雨，雨線細密無聲，空氣中透著一絲清寒。

周翰站在陽台前，雨水從他眼前飄過，塔頂的屋檐恰好能遮住他，不至於被淋濕。

他身後便是書房，橙色燭光從窗中投射在陽台地面上，整棟塔樓的窗戶都是亮堂堂的。

他的視線落在雨幕盡頭，雪萊大森林深處。

雨水同千萬公頃林木摩擦，沙沙作響，整個世界都屬於這種聲音。

一名女僕在草坪上行走，她剛喂完馬，正向塔樓走來，她穿著黑色橡膠雨衣，手裡面提著汽燈，在草地上留下一連串濕漉漉、明晃晃的腳印。

周翰舉起水晶杯，放在眼前端詳，夜色里，這一抹青翠更為迷人了。

「異國的秋天，這場雨啊，一直下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