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啟蒙者

「所以，如果我加入你們，我需要幹些什麼。」周翰灌了一口啤酒，他腹中空空如也。午飯消化得連殘渣都沒有。

「你需要幫霜狼傭兵團將貨物運進黑角街區。」狄斯說道。

「什麼貨物。」周翰試探著問道。

「說不準，什麼貨物都有，從亞龍的神經到銀杉樹的木材。」狄斯說道。

這些是用來製作魔杖的材料。

「之前幫你們運送這些材料的人呢？」周翰問道。

「他們被城裡面的士兵抓走了，各種各樣的理由，媽的，在地上吐了一口痰就被埋伏在周圍的憲兵抓進牢裡面去了，所以我希望找一個不會被憲兵們注意到的人，最好是一個之前壓根沒出現在普雷斯郡的人。」狄斯說道。

「風險太大。」周翰回答說。

「報酬也恨豐富，」狄斯說道，「我並不會勉強你，這種事情需要一個真正勇敢的人，或者說一個不甘屈服的人，帝國每個月要從霜狼傭兵團的利潤中分走一半，他們有各種各樣收稅的手段，拉泡屎，放個屁都要交稅，如果你膽敢有什麼異議，他們就會把你抓到牢裡面去，一旦你敢反抗，強大的軍隊就會找上門來，我們這樣的散兵游勇根本不是那些魔法師的對手，要知道，幾乎所有強大的魔法師都在為統冶者效力。」

狄斯向周翰大吐苦水。

周翰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抉擇，按理說，只要一開學，自己就能夠在蘭鐸中級魔法學院任教，那樣便能夠得到一份固定的薪水，若是現在加入霜狼傭兵團，還不知道會引出多少麻煩呢。

「狄斯閣下能不能再給我一點時間考慮考慮，明天我一定給閣下一個滿意的答覆。」周翰說道。

狄斯爽快地答應了，他說道：「這種事情，又不是買個麵包那麼簡單，多多想想也是好的。」

屋外的天幕變成了純黑色，星光遍布其上。霜狼黑啤酒吧內的燭光全部亮了起來。

這時候，陸陸續續進來幾名少年，他們看起來十分年輕，穿著血跡斑斑的黑色盔甲。

「狄斯團長。」少年們同狄斯打招呼。

「今天的任務完成了嗎？兄弟們。」狄斯問道。

一名少年比了一個ok的手勢，他說道：「我們追了那隻紫火大猩猩追了整整一個下午，終於把它給累死了，我們把它帶回來了，就在屋外的馬車上。」

「幹得漂亮，兄弟們，喝酒！」狄斯說道。

霜狼黑啤酒吧僅用作招待發布任務的客人和傭兵團的團員。

周翰正想告辭，狄斯熱情地邀請他留下來用晚餐。周翰實在抵擋不住狄斯的熱情，只能「勉為其難」地留下來用晚餐。

周翰走在回家的路上，擁擠的屋宇，並不算寬闊的街道，煤氣燈一盞接著一盞亮起來。

這時，就在街角的拐角處一個小小的黑色身影忽然闖入周翰眼中。

周翰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名可愛的小女孩。

小姑娘臉上髒兮兮的，一雙棕色的大眼睛撲扇撲扇的，瘦小的身軀用黑色的毯子裹住。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回家。」周翰蹲下來，捏了捏小姑娘的臉頰。

「家就在那裡。」小姑娘用手指了指巷子盡頭的垃圾桶說道。

「那你的父母呢？」周翰嘆息著說道。

「牧師大人說他們去天國去了，要過很久很久才會回來。」小女孩眼睛逐漸濕潤了。

「你吃東西了沒有？」周翰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髮。

小姑娘搖了搖頭，她說道：「已經很久都沒有吃東西了。」

周翰把褲兜里僅剩的兩枚銀幣交給小姑娘，然後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他說道：「去買麵包吃吧。」

「謝謝大哥哥。」小姑娘接過銀幣，高興地說道。

她歡快地朝著街道對面的麵包店跑去。

一臉由白馬牽引的豪華馬車風馳電掣地駛過，讓周翰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只見那道小小的黑色身影像破棉絮一樣被撞飛出十米多遠。而馬車受了驚嚇，一頭撞在了路旁的汽燈上。

兩枚銀幣在空中劃過一道長長的拋物線，滾到周翰腳邊。

一股怒火從周翰腹中湧起，淡青色的鬥氣頓時將他縈繞，他像一柄出鞘的利劍一樣朝著那輛馬車衝去。

「混蛋，下來。」周翰湛青色的拳頭轟在馬車車身上。

華美的車身頓時四分五裂，兩名貴族從馬車上狼狽的跳下來。

「你是誰？」還沒有等到周翰開口，那名貴族便咄咄逼人地問道。

「看你們乾的好事。」周翰脖子上青筋鼓起，如果不是在街區，周翰相信自己會一拳頭將眼前兩人的腦袋砸開花。

「乞丐而已，你想怎樣，要錢是嗎？給你。」左邊那名瘦高的貴族吹了吹嘴角的小鬍子，他從口袋中掏出一把金幣，朝著那具黑色毯子的屍體拋去。

那種冷漠和理所當然讓周翰震怒。

一層晶瑩的彩色骨釉從周翰體表浮現，而鬥氣則像火焰一樣在他體表燃燒。

「如果我將你殺死了，是不是也只需要在你的屍體上撒一把金幣？」

被彩色骨釉包裹的拳頭朝著那名貴族搗去。

另一名貴族飛速擋在周翰拳頭前進的路徑上。

銀白色的鬥氣凝聚成一道厚實的屏障，將周翰的拳頭阻擋住。

「別傻了，少年，我們沒有讓你賠償馬車損壞的錢就已經不錯了。」那名戰士的臉龐在逐漸消散的銀白色鬥氣中陰晴不定。

「難道她的生命還比不上你的馬車？」周翰憤怒的說道。

「從某種角度上而言確實如此，帝國是不會保護她這種人的，而我的馬車是我的財產，它是受到帝國法律保護的。」瘦高的小鬍子說道。

「維奇公爵是普雷斯郡法院陪審團成員。」戰士補充道。

兩名貴族成員乘上僕人新駕來的馬車，揚長而去。

周翰走到那具屍體前，一種無法言說的沉重心情將他包裹。

鮮血浸透了黑色毛毯，一隻雪白的小手從毛毯中伸出來，它似乎顫動了一下。

周翰欣喜若狂，他掀開那張小女孩用來蔽體的黑色毛毯。

而裡面慘烈的景象讓他的胃部一陣抽搐。

周翰買了一個小小的棺槨，剛好能夠容納下小姑娘的身體。

這個棺槨需要一個金幣，而周翰只有兩個銀幣，周翰便把自己的衣服當給了棺材店老闆。

他帶著裝有小女孩身體的棺槨來到海邊。

堤岸下是連片的黑色礁石，海浪日復一日地沖刷著這些礁石，浪濤聲連綿不休。

周翰站在一塊礁石上，雪白的浪花從他腳踝上一波又一波地涌過。

他將棺槨放到海水之中，讓浪花把它帶走。

這時，一股熒熒的青色光芒從大海深處湧出，水面頓時變得波瀾壯闊。

那是一種微型藻類，能夠發出青色的磷光。

奇幻的青熒色水面上照亮了周翰年輕的臉龐，照亮了盛有小姑娘屍體的棺槨。

在周翰目送之下，那片幽幽的湛青水面隨著那具小小的棺槨飄向遠方。

海風吹亂了周翰的頭髮，他凝視著黑暗的海面。這突如其來的死亡讓他很不舒服，十分不舒服，一股焦躁在他心中瀰漫。

凱瑟琳的身影出現在墨色的海面上，浪濤湧起，穿透了她虛幻的身體，拍擊在黑色的礁石之上。

她穿著一條淡黃色的東方式古典長裙，優雅細長的脖頸被白色帶紅邊的衣領包裹。

凱瑟琳的資料庫中的衣物款式可以讓她每天換一套，一千年不重樣。

「還記得我問過你，生命的意義嗎。」周翰對凱瑟琳說道。

「記得，主人。」凱瑟琳回答道。

「哥倫布發現了美洲大陸，他代表的是一個先進文明，當地土著代表的是一種落後文明，後來美洲本土土著被這些天外來客幾乎屠戮至盡。」周翰對凱瑟領說道。

「是的，主人。」

「我原本也可以那樣做的，可是我沒有，可是現在我感覺到我的認知在被這群野蠻人踐踏。」周翰憤怒地說道。

「那您要像哥倫布一樣消滅他們嗎？」凱瑟琳問道。

「那恐怕等到你能源耗光都不能做完，而且這個世界還有許多超越你我的強大存在。」周翰悠悠地說道。

「主人，我會保護您的。」

「用神秘去對抗魔法，消滅不平衡，這個世界需要的是一場技術和思想上的啟蒙。」

凱瑟琳溫柔地看著周翰，海浪從她嬌弱的身體中穿涌而過。

「嘟嘟嘟~」

水手們的號角聲從黑暗的大海深處不斷傳來。

「我要做一個啟蒙者，用我這無趣的人生作為交換。」周翰對著大海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