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承包責任制
播種沒多久,張建國便急急忙忙地從外地趕了回來,一回來便嚷嚷著要全村人瓜分公家的田地,全村人也沒有誰敢搭理他,生怕被紅衛兵抓去勞教。
話說張家村村長張天佑有倆個兒子,大兒子張建軍早年因為腦袋被驢給踢了,所以也就瘋了,而二兒子張建國雖然腦袋也比較正常些,可是就是不想呆在村子里,就想走南闖北到處看看。
不過離鄉出走幾年的張建國回來以後,村裡人都以為他出去發了大財,所以才遲遲沒有回來,想不到張建國回來也就隻身一人,形單影隻,並沒有多大變化,也看不出像個發大財的樣子,唯一變化的便是臉龐長滿了鬍鬚。
這張建國一回來便掀起了村裡的一層風波,一回來就和他爸張天佑吵吵嚷嚷著要分田地,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
張天佑深知這其中的厲害,便總是怒罵著兒子說道:「你這兔崽子,背井離鄉出去了那麼多年,你一回來就給爹整這些沒用的幺蛾子,你再敢給我提,我就打斷你的狗腿」。
張建國深知自己不能和他父親張天佑說這些,畢竟說了也沒有用,便乘著天黑找到了兒時的玩伴張富貴,想拉攏他一起搞責任制。
張富貴沒有張建國那麼有見識,也沒有什麼文化,不知道什麼是責任制,但是卻非常明白不能把公家的田地私自佔為己有,但是面對從小玩到大的玩伴張建國,他總是認真地聽著張建國高談闊論。
「富貴,你就告訴我,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搞這個責任制」,張建國說道。
「那啥,建國,什麼是責任制啊?責任制到底是幹個什?」張富貴問道。
「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就知道你不知道,責任制就是把公家的田地給分了,然後變成自己的」,張建國回應張富貴說道。
「什麼……那還了得,得了……建國,你也別說了,反正我是不敢這樣做的,也做不來,你還是另找他人吧」,張富貴驚訝地說道。
張建國眼看自己從小玩到大的玩伴富貴也不敢和自己搞責任制,便急中生智抓到了張富貴的軟肋,從口中說道:「富貴,你……就告訴我,你到底想不想娶媳婦兒」。
張富貴疑惑地摸了摸老殼,「這娶媳婦又和責任制有什麼關係,難道搞責任制就能娶得了媳婦兒?」
張建國眼見張富貴內心有所動搖,便急切地向他解釋道:「富貴,你就說說那麼多年為什麼咱村裡的姑娘都不願意呆在村子,不是個個十五六七便嫁到其他地方去,村外的姑娘也不願意嫁到咱張家村,你看你都馬上快二十五的人了都還打著光棍」,你知道這都是為什麼嗎?
「建國,還不是因為咱村裡窮,這些咱都知道,可是眼下誰家的光景不都一樣嗎?又何必去計較」,張富貴說道。
「得了,算你還是個明白人,不過我想告訴你的是如果咱村也搞責任制,把公家的田給分瞭然后等糧食收了之後再交夠集體的,那剩下的不就都是自己的咯,我大概算了一下,這一年下來咱村的光景可要翻一翻呢!」張建國悉心地說道。
張富貴雖然不知道責任制具體是做什麼的,但是一聽到張建國說能讓村裡光景翻一翻,便聽得更加認真起來,不過張富貴膽子小,怕犯政治錯誤,又聽說責任制要分公家的田,便也不敢再繼續深想。
張富貴聽完張建國說的責任制之後,嘟囔著嘴說道:「建國,聽你說起來頭頭是道,可是……可是把公家的地都給分了,這不是要和公家對著幹嗎?你爹是村長,你在村裡說說紅衛兵也管不了你,可我……我就一個老實本份的庄稼人,也不懂什麼責任制,但就認一個死理,那就是再苦再累可也不敢分公家的地,我爹張有才把自己的前半生都獻給了國家,我可不敢再給我爹臉上抹黑」。
張富貴說完之後便從泥坎子上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轉身走進了自己家的泥土房裡,張建國眼看自己連自己從小玩到大的玩伴張富貴都叫不起來,也便多少有些心灰意冷,也從泥坎上站起來拍了拍屁股往家裡去。
張富貴走進屋內看著父親張有才正在拿著自己的煙布袋挖了一小坨旱煙點燃抽將起來,張有才每抽一口煙袋便從嘴中吞吐著一陣陣刺鼻的煙霧,煙霧緩慢地瀰漫到屋內,張富貴每次看到父親張有才抽眼袋時便捂著嘴咳嗽起來,父親張有才也是每次看到富貴因為自己抽眼袋咳嗽起來,便使勁地抽足了癮再熄滅煙頭,而熄滅還沒有抽完的旱煙煙頭又將它裝回眼袋裡,留著下一次再抽。
張有才熄滅了煙頭之後便坐在一旁抖動了一下身子對富貴說道:「富貴啊!剛才是不是建國那臭小子來找你呀!都說了些什麼呀?」
張富貴從小就和張有才相依為命,面對自己父親的質問,他毫無顧忌地一股腦地將剛才張建國和他說的話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張有才聽完之後便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說道:「富貴啊!建國那臭小子犯渾你可千萬不能被他所蠱惑啊!爹活了大半輩子,雖說也沒有風風光光,可也沒有辱沒祖宗,你可千萬別傻不伶仃當那出頭鳥啊!」。
張富貴從小到大對父親都是言聽計從,從來就沒有什麼反叛的想法,父親說什麼自己也就做什麼,因為他自己知道父親張有才為了他辛辛苦苦了大半輩子,心裡就想著自己有一天像自己名字那樣說講的大富大貴,那樣就可以更好地照顧自己的父親張有才,為他養老送終了。
張富貴可憐自己的父親張有才從小到大把最好的都給予了他,父親不忍心他挨餓受凍,就連自己穿著的那雙破舊老布鞋也給了張富貴,而自己則是用麻繩編製了一雙草鞋穿在腳上,鄉里人時常在莊稼里光著腳丫子勞作使得腳掌上生起了厚厚的老繭,天熱時也還倒好,雖然草鞋有些磨腳,可是腳底厚厚的老繭也沒什麼知覺,不過天冷了那就凍得受不了,因此張有才隨著年齡的增大,腿腳上的風濕也越趨嚴重。
張富貴這個正值壯年的年輕小夥子雖然個子長得很高,可是因為在成長時飽一頓餓一頓,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顯得干廋了些,有時下地「上工」時總會餓的頭暈眼花,嘴裡流淌著哈喇子,渾身沒勁兒,有時把自己躲到自己家房后哭泣起來,目的就是不想讓父親張有才看到自己不爭氣的樣子。
接下來的幾天,張建國幾乎走遍了村裡的家家戶戶,目的是想拉攏村裡人一起搞他口中的責任制,可是村裡人都比較膽小,聽他說完責任制是要分公家的田地時便不再聽下去,都怕一不小心就犯了政治錯誤,這萬一一不小心被人告發之後可是要拿去勞教批鬥的。
張天佑有個弟弟叫張天明,也是看到村裡人被自己的侄兒張建國說的那個什麼責任制的事所蠱惑,張天明從小到大無論什麼東西都要和自己的哥哥張天佑爭搶,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眼看侄兒張建國在村裡散布謠言,便準備謀划著想到騎龍鎮里去告發他的侄兒鼓弄是非,也好弄得他哥哥丟官去職,自己也可以從中漁利。
說著說著張天明便收拾了一番準備往鎮里趕,住在村頭的張仁義眼見到張天明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正著急火燎地往鎮里趕,長時間居住在村裡的人都知道每次只要張天明往鎮里趕時村裡都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
所以村裡人也就慢慢習慣了只要看到張天明往鎮里趕時村裡便會又要發生一些事兒,因此村裡人都有一種約定俗成的說法:只要天明把騎龍鎮里趕,村裡便永無寧日雞犬不寧。
張仁義看到張天明著急火燎地往鎮里趕,便急忙往村裡奔跑著,準備向村長張天佑彙報。
張仁義氣喘吁吁地跑到村長張天佑家門口時,便大喊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張天明去鎮里了」。
張仁義的嗓門大了些,以至於周圍這左鄰右舍都聽到了,左鄰右舍的人一聽到張天明往鎮里去便手腳無措,個個心裡都在擔驚受怕著,嘴裡說道:「哎呀,天哪,這可怎麼辦哩,這天殺的張天明該不會是聽到了我們和張建國說的責任制,去鎮里告我們的惡狀吧!這下可該怎麼辦」。
正當左鄰右舍的村裡人擔驚受怕地抖動著身體從家裡走出來圍到村長張天佑家門口,想要討一個說法,以求心安理得,有的村裡人在村長門口用著一口方言辭彙說道:「張天佑,你趕緊出來,不要像個烏龜一樣龜縮在家裡,你家老二建國可害苦我們了」。
張天佑在家裡聽到這村裡的左鄰右舍在門外大喊大罵,已經有些不成體統,氣得蹙著眉頭,手裡拿著拐棍直跺腳,嘴裡說道:「孽子,孽子啊!」
張天佑氣過一會兒便定神過來吩咐站在一旁前來報信的張仁義說道:「仁義啊!我兒建國不爭氣,給村裡人帶來麻煩了,咱村裡人現在肯定也在找他,你快……快去幫我找到他,找到他以後就讓他不要回來,讓他出去避避風頭,如若不然這建國可就……
張仁義就像自己的名字所說的那樣仁義,便爽快地答應了張天佑的請求,急急忙忙從張天佑家跑了出去。
村裡人看著張仁義從張天佑家跑了出來,可是沒有見到張天佑和張建國便也沒有特別在意張仁義,仍然在張天佑家門口大吵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