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過往今生
?在見到滿月之前謝仲衡已經問過陳貴夫婦當年撿到孩子的經過,乃至謝家包括他在內都不會料到三哥的孩子會流落到欽州這邊,九年前三哥出事的地方在袁州,這中途還隔著一重連山,當時陳貴夫婦在路邊撿到滿月的時候她才幾個月大,是陳阿嫂一家一家討著奶把她養大的。
謝家人找了九年,其中無數次在得知消息后匆匆趕來卻是一場空,其實來之前謝仲衡也沒抱多大的希望,但是沒想到這次是真的找到了。
滿月洗乾淨換了一身衣服從屋子裡出來,拉了拉略顯短的袖子,謝仲衡轉過身來,看到了一張乾淨甜美的臉。
起初髒兮兮的瞧不仔細,如今再看,這孩子和三哥真的很相像,身子骨羸弱的三哥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一雙眼睛,她的眼眸和三哥的同樣傳神。
謝仲衡的視線落在她打了補丁的衣服上,心中湧起一股心疼,這九年來她過的是什麼樣得日子,聽說兩年前上山采蘑菇的時候還意外跌落山崖,找到的時候都快沒氣了,所幸命大,昏迷數日後撿回了一條命。
若說之前還只是七八分的確定,如今謝仲衡看著她,已經是十分的確定這就是三哥的孩子。
「回了謝家就好了。」謝仲衡暖暖的看著她,語氣比對待他自己的孩子還要溫柔。
陳滿月沒有吭聲,雙手緊握著放在身前,謝仲衡以為她是緊張害怕,「別擔心,你祖父祖母都一直盼著能找到你。」
「那爹和娘呢。」為什麼只有祖父祖母,她為什麼會流落在外,陳滿月心中有很多疑惑,不僅僅是忽然降臨到她身上的尊貴身份。
謝仲衡一怔,他原以為她不會問。
彎下腰在滿月的驚訝中謝仲衡一下把她抱了起來,滿月渾身凜了一陣,滿臉的不適,謝仲衡卻覺得她太輕太瘦了,嘆息著,「你爹和你娘不是有意把你拋棄。」
過去滿月的爹謝仲伯出生時身子骨就不好,從小在藥罐子中養大,沒去過什麼地方,謝家二老疼愛他,早早讓他成了親,成親后他的身子好了許多,兩老就答應夫妻倆出去遊歷一圈再回來。
夫妻二人出去遊歷了將近一年,走了許多地方,在前往南淮時妻子賀氏已經有近八個月的身孕,不料途徑袁州的時候遭遇民亂,本來還有一個月才臨盆的賀氏動了胎氣,早產生下了一個女嬰。
那正是九年前,謝仲伯才剛剛派人送了平安信回兆京,袁州這邊就出事了,暴民沖入城中,砸鋪子燒客棧,整個城整整亂了三日,死傷無數,在出城的過程中,謝仲伯夫婦倆和孩子被人群擠散,等這場亂事結束,奶娘和孩子不見了。
生完沒幾天就經歷了這些,賀氏的身子一下就垮了,悲傷過度,在尋找女兒的過程中病逝,而身子一向就羸弱的謝仲伯經受不住妻子去世,女兒失蹤的打擊,沒多少日子子也跟著也去了。
消息傳回兆京,本來還高高興興等著兒子把孫女帶回來的謝家二老聽到這個消息,大病了一場,醒來后就直說著要替兒子找到孫女,這一找,就是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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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她,謝仲衡就要把她帶回去認祖歸宗,入夜,陳滿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始終睡不著,窗外的月光照射進屋,滿月伸出手,瘦弱的手心裡都是繭,那是多年來粗活生的,和閨中養大的女子完全是兩種生活。
腦海中赫然響起一個聲音,她佔了滿月的身體,應該要替她去謝家,過那遲來的,屬於她的生活。
兩年前,她叫祁玥,而不是陳滿月。
年紀十五的她意外身故,然一個月後卻在這個屋子裡醒來,成了年僅七歲的陳滿月。
迷濛她看著那個瘦弱小身軀不舍離去的身影,聽見她央求自己替她好好活下去的聲音。
滿月閉上眼漸漸睡去,睡夢之中,她回到了那個地方,內廂房中掛著的嫁衣,箱籠上面放置著的鳳冠喜帕,還有那燙金喜帖上刻印的字跡,包括窗台上放著的一盆綠蘿,一切都沒有變。
她跨出屋子,畫面轉變成了一條集市,背後的屋子消失了,她站在大馬路的中央,忽然間遠處有動亂,官兵追著幾個賊匪朝著這邊過來,周遭尖叫聲逃跑聲,她也想逃,但是她的雙腳被定在了那裡,怎麼都拔不動。
下一秒,賊匪的刀子捅進了她的腹中。
滿月猛的睜開眼,滿頭是汗,她側過身看窗外,天才蒙蒙亮,似是黎明剛剛到來。
她睜大著眼睛重重的喘著氣再也沒有睡意,過了一會兒,滿月披上一件衣服,悄悄推開門走出了院子。
黎明剛至的村子里十分的安靜,望去四周都是寂靜無聲,沒有人家點著燈,都還在睡夢之中。
唯有誰家養的狗吠叫幾聲,雞窩中傳來響動。
遠山迷濛著瞧不仔細,天灰濛濛的空氣清冷,滿月朝著白天洗衣服的小河走去,一路上只有她的腳步聲,和沙石摩擦,瑟瑟的泛著一絲寂靜的恐怖。
走到小河畔,潺潺的水流聲近了,滿月坐在河畔樹下的石子堆上,抱緊著雙膝,遠遠的看著對面林子,林子后高高的懸崖坡。
漆黑的林子深處有咕嚕聲傳來,滿月望著那懸崖有些出神。
她來到這裡兩年了,不知道爹和他過的怎麼樣。
她曾在身子好了之後試圖離開這裡去找,只走到了岐山鎮外就沒法再出去,還險些被人抓去窯子中賣身,後來她和爹娘說自己不是滿月,第二天,娘就請了個婆子過來,燒了符又讓她喝了一大碗黑漆漆難聞的湯,說她中了邪。
之後幾次嘗試未果,她知道該再等等,一個農村的小姑娘沒錢又沒腳力,去鎮上都難,去找談何容易?她只有等自己身體結實了,再長几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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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剛亮時,謝仲衡在河畔邊上找到了陳滿月,她蜷縮著身子睡在哪兒,身上裹著單薄的衣服。
謝仲衡把她抱起來,滿月窩在他懷裡,睜了睜惺忪的雙眼看他,迷迷糊糊的以為看到了父親,喃喃喊道,「爹。」
一雙大手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懷抱溫暖而安心,滿月嘴角勾著笑,重新閉上眼睡過去了。
聽陳家人說起,她時常會一個人去河畔邊上,一坐就是一晚上,謝仲衡心疼的看著她,等回了謝家,真的是要好好補償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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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謝仲衡帶著滿月離開了陳家村,前往兆京。
欽州到兆京要大半個月的馬車,十月中,滿月跟著謝仲衡到了兆京。
滿月掀開帘子往外看,這裡顯得熟悉又陌生。
謝仲衡以為她第一次出村覺得新奇,隨她一同看著,還和她說起了經過的是哪些地方。
「你看,那裡是齊府,齊家老夫人與你祖母還是表姐妹,你得稱她一聲姨奶奶。」聽到齊府二字,滿月的身子微不可見的繃緊了一下,她抬眼望去,偌大的齊府二字在陽光下閃亮的扎眼。
謝仲衡笑著,「說起來下月齊家還有喜事。」
喜事?滿月轉頭過來好奇看著謝仲衡,「四叔,齊家有什麼喜事啊。」
「你那門口掛著的燈籠,齊家少夫人剛剛生下孩子,彌月宴應該就在下月。」謝仲衡指著齊家大門口報喜的燈籠給她看,滿月眼眸一縮,齊皓軒成親了?
斂去神色,滿月繼而一臉懵懂好奇的看著齊家大門,「這麼大的家門,都快趕上我家院子了,誰才能嫁進去做少夫人啊。」
謝仲衡摸了摸她的頭笑了,「將來你也能嫁這麼好的人家。」
見他沒有提起齊少夫人的身份,滿月沒有繼續追問,再去看窗外馬車已經走遠,餘下的那些介紹滿月已經有些聽不進去,兩年了,祁玥都已經過世兩年,他自然會成親生子。
可她心底里還有些撇不清的不適,隱隱作祟。
謝仲衡看她心不在焉,以為她累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語氣放柔了許多,「很快就到家了,累的話眯一會兒,到了四叔叫你。」
滿月仰頭沖著他笑了笑,低下頭去映入眼帘的是這大半月好吃好喝后略胖了的手,不能急,她現在叫謝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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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馬車到了謝侯府門口,早早等在那兒的四老夫人楊氏見謝仲衡從馬車上下來,帶著女兒迎了過來。
「可算是來了。」楊氏看了他一眼之後視線轉到馬車上,一隻小手拉開了帘子,沒等謝仲衡轉過身去抱她,滿月自顧著扶了一把馬車,跳了下來。
正對上她眼眸的是楊氏身旁的謝初漣,五歲大的謝初漣好奇的看著滿月,滿月沖著她笑了笑,抬頭看謝仲衡,「四叔,我自己下來就成。」
要是別家的姑娘從馬車上是這幅樣子下來的,都該當成是沒教養好,可這一切在滿月身上都可以被諒解,楊氏牽起她的手笑的溫和,「滿月,我是你四嬸嬸,漣兒,叫姐姐。」
長的粉粉圓圓的謝初漣乖乖的叫了一聲二姐,學著娘親去牽滿月的手,肉呼呼的小手拉住她的五指,亦是一股暖流傳遞過來。
「其他人呢。」謝仲衡見只有妻子和女兒在門口轉頭問楊氏,沿路送信過來,都該知道是什麼時辰到家。
「母親早早起來說要親自過來迎,結果這一高興,吃過早飯後人犯了暈,讓大嫂她們勸了下來,這會兒都在前廳候著呢。」楊氏看了他一眼,笑著牽滿月進去。
謝仲衡聞言眉頭微皺,只是沒再繼續問什麼,跟著進了謝家,朝著前廳走去。2k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