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
()再困難的局面,寧願是和她一起面對,也不想彼此站在不同的陣營。
羅曼諾夫這是玩的什麼花樣?
正常人被俘后都不會這麼快倒戈?可是……胥華玦苦笑,那隻小貓的話還真說不準。
她真的成了對方的參謀?
她到底……想幹什麼?
「大小姐。」阿甲摸黑進來,胥華玦睜開眼,才發覺剛才一切腦內推演都是她在做夢——真是走火入魔了。
「什麼事?」她覺得異常疲憊,身體像是灌了鉛一樣重,那點子晨曦初上的微光從帳篷的窗帘邊透出一線白,約莫估量著時間,是天亮了。
阿甲站在門口,門帘垂下去遮掩了外面的光,見胥華玦依舊躺在床上沒有動,也沒有催她:「日前光明會和老爺會面,就此次插手內亂,假託革命黨之名搶佔資源的事提出了譴責,老爺說……那面他給你頂著,要你自己拿主意。」
「日前?」胥華玦的聲音里有一絲疑惑,她問:「阿甲,今天幾號了?」
「七月二十號,會談是七月十七號。」
床上的人倏然翻身坐起,明顯已經清醒的聲音里透出一抹狠厲的味道:「伊迪絲那邊還沒有拿下青尼羅河?」
「沒有,而且看南半球那位的意思……恐怕不久會撤人。」阿甲說來也很是無奈,混在內亂的暴民之中打游擊並不容易,東奔西走遠遠不如以往馳騁縱橫來得快意,但是胥華玦寧可這麼憋著,也執意要拿下蘇丹這塊地方,這裡是她和潔西卡的孽緣開始的地方,十六年前她可以在這裡勝她,十六年後一樣可以。
她知道,她忍不下這口氣,潔西卡更忍不下。
唇邊勾起一絲冷笑——那就看看,誰更沉不住氣。
「現在時局這麼緊張,伊麗莎白是專業級別的牆頭草,不倒戈才怪……」話雖這樣說,她的語氣里卻是帶著笑,寥寥光線映著她微閉的眼,緩緩睜開,流光滿溢:「我等著……」
「阿甲,你再跑一趟,把伊迪絲那裡盯緊點兒。」
「可是大小姐你……」阿甲唯有遲疑,胥華玦雖說不是離不得人,但確是甚少手邊無人,胥華玦揮一揮手:「我離了人還能餓死不成?你速去,阿乙一個人在後方也不容易,早點把這裡打下來,等局勢穩定了……」她話到此處,卻沒有接著說下去。
局勢穩定了……這局勢正是山雨欲來,怎麼能穩定得了?
光明會是嫌隙多年,虎視眈眈;潔西卡是宿仇,左有葉蓮娜相助,右有麗貝卡忠心耿耿;結盟多年的五月家也背後倒戈,這亞洲本是胥家的地盤,現在放眼看去卻是前狼后虎,腹背皆敵。
她為人太過高調,不知收斂,這些年還好了,早年間是少年意氣,不知道結下了多少梁子。仗著胥家兵強馬壯,有父親的無條件支持,有弟弟妹妹的傾力相助,還有……華珏。那時的她,是何等肆意瀟洒,哪裡有時間去顧慮這多年以後,還會有這等絆子靜靜的等著。
「唉……」揉一揉額角,真當是俗語所言,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雲悕……連你也是我的劫難么?
蘇丹乾旱,兩個多月來一滴雨也未曾見到,乾燥的氣候讓常年活動在北回歸線以北的兔子極為不適應,只覺得望一望那片赤紅的荒漠嗓子眼兒里就一陣發乾,非要轉了身去就著水壺咕嚕嚕的灌下一氣涼水才行。就這樣都解不了心頭的悶火,尤其是在這種天氣里還天天被人耍著玩。
老虎已經蔫在了地上,脫了上衣露出結實的上身,褲腿也挽起來,沙漠作戰靴解開了掛在腳尖上,這幅德行要是被胥華玦看到準是一頓鞭子抽死了事。然而汗水滲進身上各處纏繞的紗布,漬得傷口生疼,他扭曲一張臉對一邊猛灌涼水的兔子說:「我說,我都要變成鹽漬青梅幹了,你就不能關心一下搭檔么?」
兔子乜他一眼:「沒空。」
後者抹了一把汗,乾脆把繃帶紗布都拆下來:「嘖……消炎針都不管用,這麼熱,不化膿才怪!」遠處的樹稀稀拉拉縮成黑點,偶爾有巡防的士兵列隊走過,這棚子遮著的地方還好,沒遮著的就像鐵板燒的鐵板,穿著靴子走上去都燙腳心。
「你說這雲悕小姐到底是想幹什麼呢?伏兵,偷襲,陣地,假情報,什麼花樣都玩遍了,難道她在看三十六計想現場模擬一把?」他眯著眼睛看向遠處,身邊的人沒動靜,一手端著只杯子頓在半空,似是想到了什麼。倒是在帳篷里睡覺的薩洛蒙斯走出來接了口:「演習。她是在和我們做演習。」
薩洛蒙斯一挑唇角,在老虎身邊坐了:「你不覺得最近打得越來越順手了么?對方手裡有些什麼武器,兵員多少,建制番號,慣用路數……原本不那麼清楚的現在都清楚了,我連他們中午吃什麼都知道。每次都打得不一樣,但是每次我們都沒什麼重大損傷,現在再打,不管對方玩什麼花樣,他們的勝算都在越來越小。」
「啊?」老虎一愣,卻有個頗為嚴肅冷靜的聲音插\進來:「可是,羅曼諾夫怎麼會允許她拿人給我們練手?我聽說她在那邊的職位是副參謀長,她怎麼會有這個許可權,她又怎麼可能直接參与指揮部隊?」
「唔……那是她的事,我怎麼知道?」薩洛蒙斯攤攤手:「等下去,總會知道的的。」
「那……大小姐知道么?」老虎狐疑的問,得來薩洛蒙斯和兔子有志一同的兩雙白眼:「不然你以為,救大小姐那種火爆脾氣,她憑什麼還沉得住氣沒親自殺上門去?」
「啪!」潔西卡一耳光扇上那張若無其事,淡然到底的臉:「你想拖到什麼時候,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雲悕挨了一巴掌,卻是笑得越發艷麗起來,打個哈欠懶洋洋的把椅子旋迴去對著電腦,睫毛上掛著點晶瑩的露珠,一邊臉浮上五個指頭印,她倒渾然無事般毫不在意:「不好么?你想要錢,我幫你撈;你想要胥華玦的情報……現在部隊里不是人人都對他們的敵人一清二楚了?胥家的衛星也奪來一顆,如果不滿意的話,我可以還回去啊。」
「嘩!」潔西卡眼角一抽,提著她的領子把人拎起來,也就是她了,在這戰火紛飛的地方穿一身半袖的闊身雪紡襯衣,皮膚白瓷一般幾乎要和衣角融為一體,白褲半透明襯著雪白的腳腕子,光腳抱膝坐在椅子上,長發披肩悠閑地不得了,哪裡像是個『副參謀長』?
「你在戲弄我。」潔西卡壓著火氣說,她挺直的鼻尖和雲悕幾乎要湊到一起去,雙方飽滿的額頭相抵,雲悕的微涼絲毫不能緩解她的燥熱:「你的人身安全全由你的價值決定,別妄圖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花樣!」
雲悕悄然一笑:「我的價值不夠大么?」問得全似理所當然,那傲氣的小模樣看得潔西卡牙痒痒,和某人何其相似!
「別生氣。」那人說著軟話,柔荑覆上她攥著領子的手,比自己的體溫略低,似乎有自帶降火的作用。雲悕笑一笑,雲淡風輕道:「別生氣,我沒有戲弄你。」
「哼,你以為我會相信你?你是胥華玦的人,我憑什麼要相信你?」
雲悕聳聳肩:「我為你帶來利益,不是么?為什麼不呢?」
潔西卡逼近她的臉,這次連鼻尖也貼在一起,呼吸交融,只差唇齒相碰。
「一時的利益也許是陷阱。」
「你看上去不像是那麼膽小的人。」
潔西卡笑了一聲:「你是想說我看上去不謹慎?對於和胥華玦相關的一切……都需要謹慎。」
「你那麼怕她?」雲悕眨眨黑白分明的眼,神思里透露出那麼點不以為然的神氣。真是驕傲的小生命,潔西卡的眼神似乎在這麼說,有著年輕鮮活,無比美好的生命力,有著那麼莽撞的勇敢和好奇,就好像年少時的那個人一樣。
「我和胥華玦不一樣。很不一樣。」雲悕搖搖頭,簡單的陳述。
潔西卡臉一僵:「一樣的不知好歹,我沒看出什麼不同。」
「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就算是長相一模一樣的雙胞胎。」略微有些嘆息的語氣,潔西卡皺起眉:「你意有所指。」
雲悕對她笑笑,滿臉無辜。
是夜,羅曼諾夫家基地內部某處染料倉庫發生爆炸,火勢迅速擴散開來,而與此同時基地內主電腦的最高許可權被人篡改,才到手沒幾天的那個隸屬胥家的衛星物歸原主,羅曼諾夫家的資料檔案全部留下了猖狂的閱讀記錄,而那個本應該待在囚室內的東方女孩不翼而飛。
「啪!」潔西卡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廢物!一幫飯桶!這麼多人的基地里居然能讓一個小丫頭單槍匹馬來去自如!我羅曼諾夫家養你們何用?!」
底下的人戰戰兢兢:「她好像早就盜取了監視許可權,而且對基地內部了如指掌,巡邏線路,換班時間,攝像頭的監視位置和範圍,死角等等一清二楚,對路線也輕車熟路,肯定之前早有預謀。只是……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況下,真不知她是怎麼做到的。何況這些如此複雜,而她連用過的每一張紙都會被檢查,也從沒見她記錄過什麼啊……」
「嘖……她隨身什麼都沒帶,那麼多的資料,她只是看一看有什麼用?還是……她沒有找到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