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我已經說了,我們來到這裡,是為了獵殺吸血鬼。」張翼德瞥了一眼坐在巨大黑皮沙發上的大漢,冷然道。
與他同行的翻譯聽了這句話,臉色突然僵硬了起來。
沙發上的大漢見到翻譯的表情,也不詫異,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這一個微笑,牽動著他面部糾結的肌肉,而這些猶如鋼筋絞成的肌肉又牽動了那道深嵌其中的刀疤,使整個微笑看起來如此猙獰。
翻譯見狀,打了一個冷顫。
沙發上的大漢卻對翻譯說道:「他說的是什麼,但管告訴我,無妨。」
之所以需要翻譯在場,是因為這大漢口中說的,是流利的俄語。
「他……他說……」翻譯吞咽一口唾液,用俄語說道,「他說他來到此地,是為了獵殺吸血鬼。」
此言一出,四座的男男女女們全都笑了。
「他真的不是開玩笑的嗎?」「搞笑!」「哈哈哈哈哈!」
沙發上的大漢裂開了嘴:「吸血鬼嗎……你告訴他,以後少看一點電影,早點長大。」
周圍的人又鬨笑起來。
翻譯漲紅了臉,但偏偏身處如此所在,他並不敢發難,只是低低著頭,低低著腰,恨不得鑽進地縫。
音響中的轟鳴聲變得更加巨大,壓過了眾人的鬨笑,金屬敲擊的聲音也徹底摧毀了翻譯的意志力。
片刻之後,張翼德與翻譯出現在酒門外。
他們並不是被人用武力轟出來的,可是他們也實在找不到繼續待在那裡的理由。
深吸了一口氣,清冷的寒霎時間填滿了張翼德的肺腔。這個動作讓他的感官變得敏銳,那寒氣同時也補充了他受挫的心緒。
張翼德又忘了忘身邊的翻譯。
翻譯瘦高的身材,四十歲上下,戴一副金絲眼鏡,比張翼德高出一個半頭。
張翼德笑笑,鼓勵一般對翻譯說道:
「兄弟,我們再去下一處酒看看。」
翻譯聞言轉過臉,認真注視著張翼德的眼睛。
雖然各自所生活的土地相隔並不算遠得離譜,東方人的眸子,他仍然看不習慣。
而張翼德並不顧慮這些,只是和他對視,面帶微笑。
於是翻譯考慮了良久,然後終於穩定了心神,用極其標準的中文普通話對張翼德一字一頓地說道:
「看個雞】巴。」
望著翻譯離去的背影,張翼德嘆了一口氣。
唉。
也難怪那翻譯會如此心灰意冷,畢竟剛剛眾人的嘲笑不會讓任何人好受。
畢竟「獵殺吸血鬼」這種玩笑一般的說辭,在現代社會裡實在難以被人嚴肅視之。
畢竟,這已經是張翼德與翻譯二人所詢問過的,第四處黑幫據點。
寒風吹過,張翼德又緊了緊風衣口。
還是穿得少了。遠遠低於張翼德的料想的,是這座城市的冷漠的低溫。
就如同這城市裡冷漠的人民。
這裡,是莫斯科。
張翼德這一生當中,第一次領略到俄羅斯的初冬。
雖然所做的事情明顯受挫,可其實也並不算壞。雖然寒冷,可張翼德喜歡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天氣和環境,總能讓他的感官充斥著莫名的感動。
可現在,望著翻譯憤然離去、就要消失的背影,張翼德還有一件事,要對整個莫斯科說。
於是張翼德低下頭四處尋覓,然後在酒門口一邊的牆角處撿起一截磚頭。
這塊磚頭,張翼德當然自有妙用。
張翼德快步追上翻譯,邊走邊小聲叫道:「先生,先生請稍微等一下!」
翻譯毫不理睬,只是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先生,請你等一下,我有事情!」張翼德說著,語氣當中飽含著愧疚與友善。
於是翻譯只好停下腳步,但他的羞憤卻絲毫沒有減弱。
他現在滿腦子裡就只有方才那些黑幫成員對其殘酷的嘲笑。
翻譯大吼道:「我和你沒有什麼可說的!」他當然對張翼德沒什麼可說的。
這一整天,張翼德都拉著他在莫斯科東南區的大小酒里尋找著黑幫的聚集點,挨個詢問他們有關吸血鬼的情報。
現在的張翼德在他眼裡,根本就是個奇怪的異想天開的精神病人。
翻譯吼完,憤怒地轉過身,惡狠狠地瞪向張翼德。
張翼德二話不說,飛起一腳猛踢向翻譯的胯】下。
嘣!
「!!!!!!!!!!!!!!!!!!!!!」
一記悶響過後,翻譯整個人半蜷縮站著,彷彿剛被雷劈過的模樣。
他至始至終都沒有喊出一個字來,因為他的大腦已完全空白,雙眼暴突,口水失禁般流出,整片小腹的感覺化為一片無可置信的、鑽心的疼痛。
張翼德滿意地看看翻譯,然後猛地掄起磚頭。
磚頭夾雜著風雷一般的轟鳴聲,帶著升龍拳的猛勁由下而上鑿中翻譯的下巴。
咣!
然後,不等翻譯喊出聲音來,張翼德手中的磚頭已徹底化為狂風驟雨,無情地降落在翻譯整個單薄的身軀上。
磚頭的每一下拼盡全力的敲擊,都配合著張翼德純正的中文,就好似互相呼應的節奏一樣。
張翼德口中所說的言語是:
「草!!!草你大爺!!!!敢罵我?草!!!草!!!沒見過流氓是!!!草!!!」
我不喜歡髒話,更不喜歡說髒話的人,可我必須要這麼寫。
因為張翼德當時就是這麼說的。
大家都知道,我所講述的全部都是真實發生過的故事,這並不是一篇小說,而是一篇紀錄性質的記敘文。
片刻之後,張翼德離開了渾身是傷倒地不起的翻譯,懷中還揣著從翻譯身上搶回的翻譯雇傭金,以及翻譯自己錢包里的8000多盧布。
翻譯身上並沒有流血,只因為張翼德常年身為地痞所練就的準頭和分寸。
但這個禮拜,他都別想好好吃飯了。
「學什麼不好,學中文髒話,草!」張翼德罵罵咧咧地,又望了一眼方才去過的酒,扭頭走開。
雖然「路見不平,撒腿就跑」是過去的張翼德由始至終都貫徹著的風格,可那畢竟也只是對於別人身上的事情來說。
自己身上的不平事,只有真正打不過的時候,張翼德才會跑。
可雖然風格是貫徹了,接下來的任務卻無法進行下去。
原因很簡單,張翼德不會說俄語,當然。
這個翻譯並不是組織派給他的,就實際情況說,組織也幾乎不會特地指派翻譯給出任務的職員。
原因有很多,比如組織里的好手們常有精通數過語言者,比如更有一些組織成員雖然連自己的母語都說不好,卻經常能和任意國家任意語種的人做出良好的交流,等等。
總結起來就是一點:他們自有辦法。
可張翼德沒有。
坦白講,張翼德是個純粹的戰鬥員。如果說他身上真有什麼這之外的和其他人很不一樣的地方的話,那就是他是個地痞。
雖然已經從良,但仍然時不時暴露出過去本性的地痞。
滿口髒話,性情殘暴,見風使舵,他擁有所有地痞最突顯的外在表現。
可他不會說俄語。
當然。
所以他就近找了一名翻譯,說來也真是不容易,因為他是一直使用異國語言,也就是中文,尋覓到的這名翻譯。
而現在,這名翻譯和他的合作,被他親手扼殺了。
剛剛已經說過了,如果並沒有表述得清楚明白的話,可以再重申一遍:張翼德來到此地,完完全全是出於組織的任務。
就在張翼德和愛侶陳瑜燕到達紐約的不久之後,他們二人就受到了組織高層的重視。
原因無他,只因為張翼德那碾壓眾生、摧枯拉朽的戰鬥力。
張翼德仍然記得,某一位組織高層見到張翼德的武鬥練習之後,所表露出的讚歎和震驚。
那時候那名高層人員雙眼緊緊盯住張翼德,一隻手指著他,另一首抓著一本名字為《只要三分鐘,你也可以成為獵命師!獵命師傳奇全命格資料考》的怪書,張翼德不知道那是什麼狗屁。
「你……你!遇強則強,遇弱則瞬間撥倒,」身為九把刀狂熱書迷的組織高層翻著手裡的書,用顫抖的聲音說道,「你的命格是……霸者橫欄!!」
「你在說什麼啊?」張翼德嗤之以鼻。
張翼德身處的組織,名為I.S.M.F.P.O.E.,中國人都以音譯稱呼它為伊茲姆法袍。
www.bxwx.orgherFuckwww.bxwx.orgfESP,國際超級干他娘的強的超能力組織。
聽說這個名字同樣和九把刀有關,其靈感出自九把刀的一本名叫《哈棒傳奇》的小說,張翼德同樣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張翼德本來認為,幼稚到拿和小說有關的東西取名字的組織,根本一定會貧弱到不行,尤其是這名字里還自以為幽默地帶著粗口。
張翼德當然也爆粗口,可他從來不認為髒話應該出現在官方文件和名稱當中。
這樣的怪異組織,張翼德本來完全不想加入,直到他聽聞了這樣一個事實:
伊茲姆法袍在今天已經是全世界最大的跨國超能力組織,沒有之一。
最終,張翼德還是加入了組織,並通過幾次任務迅速在組織中佔有一席之位,是組織剛強的利刃。
同時張翼德在完成這些任務的過程當中也同樣意識到,除了有一部分高層人員過於死忠九把刀以外,伊茲姆法袍幾乎是一個無可挑剔的超能力組織。
慢慢的,伊茲姆法袍的超級戰士張翼德,在業界已小有名氣。
而現在,張翼德身處莫斯科,就只為一任務。
他要獵殺一隻吸血鬼。
沒有錯,這世界上是存在有吸血鬼的,張翼德也是進入組織以後才知曉這一黑暗的事實。吸血鬼存在於世界,單單動用生物科學並不能解釋這一現象,進化論也並不能將其得體詮釋。
於是就需要運用到另一種科學,超能力學。
在學術界有這樣一個假說:一切用正統現代科學無法客觀解釋的現象,都和超能力學有關。這個假說被稱之為超能力排除假說。
超能力排除假說源於超能力研究的繁雜和精深。這世界上的人口總數有多少,超能力的種類就有多少,所以超能力是一種幾乎無可能完全掌控的存在。
超能力學的研究經常和生物學以及唯心哲學相輔相成,因為畢竟超能力是一種完全取決於主觀意識的能力。
通過超能力排除假說,可以推斷出,吸血鬼的存在很可能是因為以下事件:
萬千年前,曾經存在這樣一個人,他的超能力是,只要被他咬過的人,將會獲得強大的肌肉強度、敏銳的感官以及匪夷所思的魔法能力,代價是從今以後必須以人血維生,浴日則死,並且無差別獲得通過咬噬把這項能力傳遞下去的能力。
其實客觀來說,這項推論並不嚴謹,也存在邏輯方面的不足和漏洞,但這並沒有阻礙人們拚死地相信它。
像吸血鬼這般恐懼的存在,由於其吸食人血,對人類來說地位及其特殊。人類恐怕也只有拚死相信一種科學的解釋,才能夠略為抵消掉對這種族群的恐懼。
俄羅斯,在當它還具備蘇維埃之名的那段歲月里,是無人膽敢小覷的鋼鐵存在。
如此強權的軍事大國,鐵幕無法囚禁它的鋒芒。然而,那段紅色的歲月,不僅具備紅旗的紅色而已。
那時代,還同時具有另一種紅色。
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時期,也是這片廣袤的土地上,吸血鬼的恐怖陰影最巨大的時期。
如是強大的軍事國家卻沒有對內做出任何肅清吸血鬼的軍事行動,反而縱容吸血鬼如此猖獗,原因無他,只因為一些強大的吸血鬼統領早已深深滲入到了政事當中。
鐵血之國需要它們恐怖絕倫的軀體力量,需要它們匪夷所思的法術。
需要源自它們森白獠牙當中的,巨大夢魘。
每一個真正知曉那段歷史俄羅斯人,都不會想要回憶那段恐懼的往事。
然而萬幸的是,它終究成為了往事。
一九九一年,曾於狂風暴雨中屹立不倒的鐵血之國,終於停下了它那仍然試圖前行的腳步。
整個世界都能聽到它所迸發出的巨響。
這聲巨響帶來了千般風雨,一整條大河都顫抖著波濤洶湧,其中當然也包括,那條最晦暗的支流。
在鐵幕瓦解之後,吸血鬼政要們終於無可遁形。起初它們還抱有希望,它們認為自己仍然有籌碼,它們想要動用自己的權利以及威脅力和人類交涉,但人類用他們最強硬的語言,對吸血鬼說了一聲:不。
吸血鬼們終於發現,在人類空前強大的科技、以及更加強大的決心面前,自己的武力和法力已然落得慘敗的地步。
這之後的日子裡,吸血鬼讓步再讓步,最終只能退居到黑幫組織里,做起那些最適合他們去做、卻也終究無法做大的黑暗事業中。
俄羅斯的吸血鬼們一直認為,終有一天,他們的強大會再次席捲整片大地,為他們奪回他們應有的一切。
他們在地下黑幫韜光養晦,做著所謂復國的美夢,等一個最佳時機。
他們一直等著,等著,就在鐵幕崩壞的九年後,他們等來了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名叫普京。
現在,這個名為莫斯科的巨大都市,成了歐洲唯一一個沒有吸血鬼存在的都市。
每一個俄羅斯吸血鬼都永遠不可能忘記,那如鷹的眼神,那剛強的鐵腕。
莫斯科,是整個俄羅斯吸血鬼世界的噩夢。而現在,這個世界早已經不能夠被稱之為是世界了。
但,這也僅僅是幾個月前的說法而已。
現在,號稱俄羅斯吸血鬼墳場的莫斯科,不知從何時其居住了一名代表了恐懼的客人。
並且很顯然地,他根本就認為自己才是主人。
莫斯科人民的老朋友回來了。
俄羅斯政府無法與之對抗,原因有二,一是他的陰險詭詐和極端強悍,二是俄羅斯早已取消了專門對抗「它們」的組織。
於是,強悍而值得信賴的國際超能力組織伊茲姆法袍,再一次被需要。
張翼德接到的任務只有一條:
獵殺莫斯科唯一的一隻吸血鬼。
這本就是無限光榮的鐵血任務,真的非常適合於這樣的國家,這樣的……地痞。
而現在,我們戴墨鏡的小鬍子英雄正遭遇著他最艱難的阻礙。
「我,不會說俄羅斯話。」張翼德喃喃道,抬頭望向早已下起了小雪的天空,「我不會說,俄羅斯話。」
張翼德除了超能力以外,渾身上下幾乎就沒有什麼可圈可點的地方。
但「幾乎」可不是全部。
張翼德學生時代是不良少年頭目,在成年之後由於戀情的關係最終並沒有往真正的幫派發展,反而做了一名賣肉的屠戶,但他可從沒有好好賣肉。
對賣肉時期的他來說,賣肉只是玩票,他的主業則是完完整整的地痞。
多年的地痞生涯並沒有給他帶來其他任何什麼優點,除了一件事:察言觀色。
詢問黑幫,是張翼德所能想到的發現這隻吸血鬼行蹤的捷徑。這隻吸血鬼究竟是抱著怎麼樣的心態來到莫斯科的,張翼德並不能知道詳細情況,但張翼德絕對能猜到一些。
他明白惡人的思維。
這隻吸血鬼來到莫斯科,至少絕不會是抱著苟且偷生的心態。任何一隻吸血鬼都不會因為缺乏血食而來到莫斯科,因為這無異於一名飢腸轆轆的動物園遊客懷揣著大把鈔票、放著美味而廉價的餐廳不管卻去從虎籠里奪食。
這名吸血鬼來到莫斯科,一定抱有巨大的敵意。
這種敵意,很有可能讓他卧薪嘗膽,隱居在莫斯科籌劃某個巨大的陰謀。
但他並沒有這麼做。
俄羅斯政府會向伊茲姆法袍求助,就表明這隻吸血鬼一定在莫斯科做了什麼足以引起政府注意的事情。
如果是因獵食而不小心暴露的殺人事端,莫斯科的警察系統不難將其碾壓。
而向伊茲姆法袍救助,更說明那些事端並非一般警察可以處理得了的。
種種跡象給張翼德一種直覺:這隻吸血鬼非常高調。
他帶著無盡的蔑視和空前的自大,來此戲弄整個莫科斯。
張翼德覺得,他絕不可能隱忍偷生,他來這裡的真正目的達成之前,也必定會過著奢靡的生活。
目的明確的**或許可能通過武力達到,但奢靡的生活則需要大量的金錢。
一隻吸血鬼想要取得數目龐大的金錢,黑幫絕對是個好去處。如果他真的自有生財之道,鼻子最靈的黑幫也終究會聞到味道。
這就是張翼德的整套邏輯。
他是個混蛋,但這一次,他真的沒有混干。
再來,就是方才所說到的察言觀色。
張翼德仔細觀察過,他和翻譯所去詢問的前三處黑幫聚集地,一旦提起吸血鬼這個詞,那些地頭蛇們不是極盡嘲弄,就是勃然大怒。
嘲弄姑且不論,勃然大怒則是因為覺得自己收到了戲弄和侮辱。
張翼德當然沒有動武,他動用過去的經驗帶著翻譯逃開了這些衝突。
但不論如何,情況絕不會是剛才黑幫的那個模樣。
那反應,那刻意的嘲弄,明顯就是正在隱藏著什麼的表情。
這些東西,張翼德再清楚不過。
「如果整個莫斯科就只有一個吸血鬼的話,」張翼德一邊走著一邊想道,「那麼我可能找對地方了。」
然後,張翼德的腳下響起了一聲凄厲的俄羅斯語慘叫:
「%#…………&%#*!!!!」
張翼德一愣,隨即望向腳下。
發現他正踩著一名倒在路邊的乾瘦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