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那個特製的藥劑注射器里,裝的到底是什麼?」張翼德皺眉問道。
「這個問題,問得好。」陀思妥耶夫斯基說著站起身,走到布魯斯身邊蹲下,又補了一記雙風貫耳。
在講述方才的故事時,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直在不停地跑到布魯斯身邊,這樣給他來一下。
陀思妥耶夫斯基這樣做,當然是為了不讓布魯斯能夠爬起來。
可是由於方才陀思妥耶夫斯基所講的那個故事實在、實在是太長了,所以為了讓布魯斯在這麼長時間內都老老實實躺在地下,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經通過反反覆復的擊打,最終將布魯斯的整顆腦袋轟擊成赤紅色的混沌血球。
「老伯,我看他已經站不起來了,不如……就這樣停手?」陳瑜燕有些動搖,動了惻隱之心。畢竟,她是一位如此善良的女性。
「沒事,吸血鬼沒這麼容易死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嘖嘖道,然後又補了一下。
「也對。」陳瑜燕恍然道,然後也走到布魯斯身邊,沖著他胸口猛踹了好幾腳。
真頑皮。
陀思妥耶夫斯基欣賞地點了點頭,並沒有直接回答張翼德,而是問道:「你知道嗎?吸血鬼對待時間和生命的態度,與我們有非常大的差別。」
張翼德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吸血鬼的一生何其漫長,大多數吸血鬼根本就不會在意十幾二十年的時間。偏偏吸血鬼又是一種性格如此陰暗扭曲的生物。克格勃的研究表明,絕大多數的吸血鬼都有著一顆黑暗的心,就連對待同類、甚至自己咬噬感染而成的同類,他們都極其殘酷而冷漠。更有研究表明,就算本身是善良而純潔的人,在被咬噬感染成吸血鬼之後,都有很大可能轉變了性格,變為一個原來的自己根本無法想象的人。」陀思妥耶夫斯基頓了頓,問道,「如果如此陰暗的族群中里有一隻尤其殘忍的吸血鬼,他真心想要折磨一個對他恨之入骨的人,你說他會怎麼做?」
張翼德到底是人格黑暗向的人,陀思妥耶夫斯基這麼一說,他馬上就想到了:「你是說……」
「沒錯,」陀思妥耶夫斯基道,「他們一定會儘可能地拖到最後,這期間他們永無止境地折磨你,但絕不會要了你的命,他們會一直等下去,等到他們仍然是青春壯年,而你卻是垂垂老矣的時候,才終於直接面對你,面對一個毫無還手之力,只剩下悔恨的你。」
「……你如此確定?」陳瑜燕皺眉。
「我如此確定,尤其是,當想要折磨我的吸血鬼是這隻名叫布魯斯的畜生的時候。」陀思妥耶夫斯基冷然道。
布魯斯是一隻極其強大的吸血鬼,這一點毋庸置疑,眾所周知。
但布魯斯的內心究竟黑暗到什麼地步,卻從沒人能真正知曉。
就算是卧薪嘗膽苦苦尋覓報仇良方數十載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也並不能真正窺探出布魯斯心中全部的殘忍。
那早已不是人類的範疇。那早已不是,生命的範疇。
與其說布魯斯是想要報復俄羅斯吸血鬼最大的敵人,克格勃,倒不如說他根本就是拿這些自以為是的人類尋歡作樂。
折磨得克格勃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布魯斯殘酷而冷血的樂趣之一。陀思妥耶夫斯基知道,布魯斯就是因為早已知曉自己的克格勃身份,才對自己的妻子下此毒手,而從布魯斯他根本就沒有在自己面前露面這一點,陀思妥耶夫斯基就知道,布魯斯又要玩起他那折磨人心的老遊戲了。
可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會讓他如願以償的。
絕不會。
「我需要徹底改變我的外貌,我要讓這樣一個心思敏銳的殘忍惡魔都無法發覺我改變了身份;更重要的是,我還要最大程度地保留自己的肌肉強度、身體平衡性、敏銳的反射神經以及一擊必殺的爆發武力。所以我才千方百計回到克格勃總部,求來了那最後的一支藥劑。」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目光深邃,再次陷入了回憶。
「那支藥劑的作用是?」張翼德也跟著鎖緊了眉頭。
「那藥劑的作用,就是讓我的外貌瞬間衰老,衰老成六、七十歲的模樣,以換取內在**活性的最大程度保留。」陀思妥耶夫斯基說道,慘然一笑,「所以,事到如今,我的軀體卻還是維持著三十多歲的**機能,幾乎就是鼎盛。」
「…………你說什麼?!?!」張翼德整個人呆住,「你的意思是……你,為了**機能的延續……你在四十年前,就變成了今天的這幅模樣……???」
陳瑜燕也目瞪口呆,一臉不可思議地喃喃道:「這是……何等的代價。」
陀思妥耶夫斯基又笑了:「每件事,都有它的代價。」
「我注射了那藥劑,之後我的外貌瞬間衰老,衰老成我自己都不認識的模樣。我都不認識我自己了,布魯斯又怎麼會認得出來?所以這藥物的最大副作用,卻成了我的又一項利器,實在是太諷刺。」
張翼德略加思索道:「可是,吸血鬼不會因為人血的氣味相同或接近,而認出喬裝后的人嗎?」
「妙就妙在這裡,」陀思妥耶夫斯基說道,「克格勃的研究表明,通常的衰老並不會改變人血的根本性氣味,吸血鬼還是能夠根據這樣根本性的特徵來辨別出某人的身份,可這種特殊的藥劑會通過皮膚表層的褶皺抗體衰老特性來加強這種氣味,也就是說……」
陳瑜燕突然用怒吼打斷陀思妥耶夫斯基:「哎呀說這麼多幹什麼啊你就直接告訴我他發現不了唄,啰里啰嗦的誰願意聽啊!!」
陀思妥耶夫斯基一愣,然後撓撓腦袋抱歉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的意思就是他發現不了。」
「這不就完了!!!」陳瑜燕眼神一橫。
這姑娘說話,實在是太有道理了。
張翼德於是好奇道:「那麼,你到底是怎麼從他做出的那個回憶世界里脫身的呢?」
陳瑜燕怒道:「還問!非得弄這麼清楚幹嘛?!」
張翼德唯唯諾諾:「是是,學妹你說的確實是有道理。」
「那好,既然陳瑜燕小姐都這麼說了,我就不解釋下去了。」
可陀思妥耶夫斯基在這樣說了之後,卻不管他們的反應,也不管自己剛才說過的話,仍然是自顧自解釋了起來。
詭異的是,張翼德和陳瑜燕也繼續聽著,並沒有露出異樣的表情。
就好像世界之外、冥冥之中,自有一股什麼樣的強大能量駕馭著他們,讓他們把這個故事講完,聽完。
「我之前已經說過了,布魯斯無法將人送入只由碎片記憶填充而成的回憶片段內。」陀思妥耶夫斯基說道。
這一點不好理解,那我換個方式說。
可以想象成,如果在一段時間內的真實生活中,我的情緒沒有經過任何波動,一直心平如水,那麼布魯斯就無法將我送回到這段真實生活的記憶里。
我思考過很久很久。
然後,我做了以下的事:
打從我擁有了老者的外貌開始,我就每天從不間斷地**,每天一定是一次,從不間斷。
在這四十餘年的**生涯當中,在每一次和小姐談好之前,不論如何,我一定要問清楚小姐的姓名。
就算是假名也好,那無所謂,但我只會光顧告訴了我一個名字的小姐。
同時,在這四十餘年之間,我的思緒一直維持著心如止水的心境。
我忘卻了對妻子的思念,忘卻了悲傷,忘卻了有關於自己的全部。
甚至,我在內心深處泯滅了對布魯斯的全部仇恨。
這四十年對我來說,毫無絲毫特別之處,既非常漫長,又只如彈指一揮間。
你們永遠也無法體會到這種奇異的感覺。
我只記得陀思妥耶夫斯基這個代號,而拋棄了我作為人類全部的尊嚴。
我從不和人起衝突,從不動怒,一旦有過激的事態發生,我不是逃跑,就算求饒。
如此泯滅人性,四十年。
如果說這四十年裡,真的有什麼事情對我來說非常激烈的話,那就是每次的床事。
只因為在每一次我和小姐做那件事的時候,我都沒有刻意壓抑自己的感情,正相反,我徹底激發了自己的野性,讓每一次這種事情都來得無比激烈。
也因為如此,我也在業界闖出了一定的名號,小姐們都叫我「那個非常能幹的老頭」。
(「誰問你這個了啊!!!!!」陳瑜燕。)
「所以,你們明白了嗎?」陀思妥耶夫斯基說完了。
「…………啊??」陳瑜燕不解。你剛剛……這不是只說了一半嗎?
「嘆為觀止,」張翼德卻如此說道,「這種招數你都想得出來?你還真是以命相搏啊。」
陀思妥耶夫斯基微笑不語。
陳瑜燕好奇道:「解釋一下,解釋一下!」
張翼德點點頭:「老伯每一次和小姐做那個之前,都會想象一下上一個小姐的名字。因為他每天都和小姐做,並且每一天都只會記得昨天的小姐和今天的小姐這兩個人的名字,第三天就會忘記前一個,第四天忘記后一個,於是,這些對小姐的名字的記憶,全部都是『碎片記憶』。」
「…………嗯。」陳瑜燕皺眉。
張翼德繼續道:「而老伯這些年來泯滅人性,沒有尊嚴,所有事情對他來說其實也可以視為『碎片記憶』,唯一令他有情緒起伏的就只有每天和小姐做那檔子事的時候。於是,如果他在現在被布魯斯送入『回憶世界』的話,由於『回憶世界』無視也無法關聯碎片記憶的特性,老伯不論如何就只會回到和小姐做事的某段回憶里。因為,只有和小姐做事,對老伯來說才真正不算是碎片回憶。」
「…………嗯,嗯嗯……」陳瑜燕說道,眉頭全部鎖在一起。
「然後,老伯方才就被布魯斯送入回憶世界當中了,」張翼德一邊思索一邊說道,「因為克格勃組織早就認證過,布魯斯最遠只能將人送入到40年之前的回憶里,所以剛才老伯被送入的回憶世界,一定會是這些年來和小姐做事的某一次的回憶。因為這四十餘年以來,老伯都過著同樣的生活。」
「然……然後呢……?」陳瑜燕。
張翼德微笑道:「所以我才真的很敬重老伯嘛。我萬萬沒想到,老伯竟然會使用如此招數。他在每次和小姐做事之前,都一定會想一下昨天和他做過事的小姐的名字。他從四十幾年前一開始就這麼做了。結果方才被送入到回憶世界的時候,按照布魯斯的能力,老伯當然也以為自己就是在那天,真的和小姐在做事。於是,老伯也照著這些年來一貫的做法,想了一想『昨天』一起做事的小姐的名字。結果呢?結果讓然想不起來,因為『昨天』的那個名字,早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碎片記憶了。而老伯這四十年來,強制自己訓練的,就是這件事。老伯這四十年來的每一天,每一次和小姐做事,一定都想著:『如果我記不住昨天的小姐的名字,那麼我一定已經身處布魯斯所製造的回憶世界里。』於是,剛才的老伯在回憶世界中馬上就知道,自己是被送入了『回憶世界』。」
說到此處,張翼德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說道:「老伯,你真他媽的太了不起了。……嗯,而且學妹,你聽懂了嗎?」
陳瑜燕沉默良久,最後緩緩抬起臉來:「…………頭好大哦。」
「真可愛。」
「喂!!!」
「哈哈哈哈!」
陀思妥耶夫斯基微笑著看著兩個人,想想自己這四十年來全部的辛苦,不禁又收斂了笑容。
看著眼前這一對情侶,自己怎能不思念起亡妻來。
如今,自己終於能夠再一次,再一次。
再一次不用壓抑,用盡全部心神,真正思念著她。
「可是,」張翼德卻,忽然說道,「可是,老伯,還有一點,我根本無法明白。就算你在回憶世界當中靠著這種方式知曉了自己『正身處回憶世界』的事實,那麼你要如何在布魯斯設定的回憶世界『真正完結』之前,自己強行脫身呢?」
聽聞張翼德此言,陀思妥耶夫斯基露出了神秘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