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胡大海終於通過隱秘的渠道給心心傳遞了消息：

最近道上非常危險，不論理髮店關閉與否，一周內不要上班。

這之後，胡大海便坐在地上，望著天空。

夕陽正漸漸消失在它自己所盲目製造出的無邊火紅里。

胡大海在仔細思索著，思索整件事情的全部細節。

自己和老大出來辦事，之前和心心說的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是比喻，可比喻得不恰當，畢竟這種事沒有必要和自己的女孩說個明白。

說不恰當，是因為「取」的過程並不兇險，兇險的是回來的路。

可現在偏偏遇到了這樣的事。

事情的起因，幾句話就可以說明白。胡大海跟的老大名叫朱元璋，朱元璋跟的老大，叫韓山童。

這次要做的事，說起來很簡單，就是運回龍頭老大韓山童的遺體。

韓老大的死空前壯烈，無需贅言。他死的時候做了一些轟轟烈烈的事，他一個人的死極大程度震懾了與其敵對的陳友諒勢力。

所以就在今天，自己帶著弟兄們，跟著朱元璋老大把韓老大的靈柩從陳友諒的集權領地上風風光光地抬了回來。

韓老大在死前，幾乎是以同歸於盡的氣勢，與態度，幾乎拉著陳友諒勢力的半壁江山陪葬。這件事本來就極度重創了陳友諒，如果再讓韓山童的靈柩被人八面威風地抬著走過自己的勢力圈，然後回去風光大葬，那麼陳友諒的名聲和江湖地位必定再度受到重創。這之後，陳友諒的幫派很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把韓山童的靈柩用如此囂張跋扈的方式運回本幫，這件事的難度可想而知。

但朱元璋和胡大海，畢竟還是做到了。

雖然損失很大，可畢竟他們還是橫霸無極地做到了。

自己跟著老大做成了這件事，回歸本幫之後，九成九就要由自己接替朱元璋老大的位置。

而朱老大即將坐上的則是韓山童的交椅。

這以上，都沒有發生問題。

沒問題。

可問題在於，兄弟們在自己的地盤上，為韓山童老大凱棺的那一刻。

「這…………」朱元璋老大看看棺木內的屍首，縱橫半生的他此刻也只能呆住。

「老大，這……」胡大海俊美的臉呈現出嚴肅而慌張的表情，不倫不類的。

「我們在把韓老大的屍體扛回來之前，開館看過了嗎？」朱元璋說道，皺著眉，流著冷汗思考著。

胡大海搖了搖頭：「沒有，當時情況太急，棺木也釘得太緊，根本來不及。」

朱元璋的雙眼微微轉動，冷汗卻還是沒有停下。

棺內的遺體，無疑就是韓山童本人的。

可問題在於，韓山童明明是昨夜死的，明明是昨夜才死的。

為什麼他的遺體卻已經腐爛成這個樣子？

「要看出是韓山童老大，已經有些勉強了，雖然確實是他，」胡大海自語般說道，「可是……老大？」

「我知道。」朱元璋終於鎮定下來，「如果這樣回去，我們可就完了。」

胡大海聽著，沒有表態。

他當然知道。

幫里的規矩他懂，但有很多事情的邊緣，並不是規矩就能夠界定的。

「你們竟然損傷老大的屍首」、「老大死了這麼多天，你們怎麼現在才去接他」之類的話，不用細想就能猜個大概。

畢竟敵人可不僅僅在幫派內部，派系鬥爭也是黑幫生涯的重要構裝。

朱元璋的身後，是只知砍殺、死傷慘烈的得勝之師，胡大海的身後，是猶如天神下凡般屹立不倒的四個弱智。

朱元璋和胡大海分別環顧四周后，互相對望了一眼。

「哎，老大。」胡大海嘆了一口氣，「還是咱們倆想想辦法。」

朱元璋聞言，心照不宣悲苦地點頭

然後就是商議再商議。

然後，就是胡大海坐在這裡，望著天一邊那火一樣的夕陽。

韓老大的死訊，是昨晚傳來的。

當時幫里的骨幹大多都在堂口，可前線卻傳來了如此噩耗。悲痛之餘，朱元璋緊緊盯著情報，反覆確認之後決定了今天護送韓老大遺體的行動。

當時自己也在場，所有人都看到了證據，明明證據表示韓老大是昨晚剛剛死亡。韓老大的血還在沒有發黑，韓老大的屍體也完全沒有腐爛，除了雙眼緊閉，幾乎和活著的時候沒有任何分別。

自己明明用自己的這雙眼睛反反覆復確認過，可為什麼韓老大那昨天夜裡還完好如初的遺體，今天就會腐爛成了這個模樣？

明明都已經如此地確認過了……

胡大海想到這裡，再一次抬頭望向天空。

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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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裡，朱元璋等人到底還是悄悄回到了幫派的堂口。帶著**成如此模樣的韓老大的屍體回來，會發生什麼，他們當然清楚。

可是如果不回來，那就是徹底的叛逃。

不知道怎麼辦，也無所謂怎麼辦，只能第一步回到了這裡，第二步慢慢再說。

「老大，我……」胡大海在堂口對朱元璋說道。這件事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但也不論如何不能不說，不能不辦。

「我知道的，」朱元璋雖然一臉苦澀，但卻也竟然綻開真心的微笑，「去找她。」

「老大……」胡大海忽然覺得眼裡有些熱淚。

朱元璋老大知道心心的事，雖然不知道心心的名字、長相，但他確實知道部下胡大海對一個女孩子產生了心意。

於是朱元璋不說話，只是擺擺手，示意胡大海離開。

胡大海喉頭一熱，猛地一抱拳，然後轉身離去。

留下朱元璋一個人守候在韓山童不得好死的屍體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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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心心幾乎大喊出來。

「噓！！！」胡大海連忙捂住心心的嘴巴。

直到用眼神示意心心，心心表示不再叫嚷之後才鬆開。

「…………你說什麼？」心心卻還是不依，再問一次。

「韓老大的遺體……」胡大海說道。他雖然把事情全盤托出，但也不知道究竟怎麼解釋才好。

來到此處碰面，是胡大海今晚臨時通知心心的。他也沒料想到心心收到他的消息之後會馬上趕來。

而兩人碰面的此處，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夜深人靜，小巷子當中只有映自巷子口昏黃路燈的薄弱光輝。

四個膀大腰圓的跟班照例並排站在胡大海背後。

可能對於他們來說，韓山童、朱元璋這些人的安危，都比不上胡大海一根汗毛。

心心看他窘迫的樣子，便也知道不好再問什麼，但畢竟事情太蹊蹺，心心低下頭，開始思索起來。

胡大海站在心心身旁，等著她開口。

心心想了一會，抬起頭，雙眼緊緊盯著胡大海，皺眉問道：「我說……你們到底是怎麼確認的呢？」

「確認什麼？」胡大海一愣。

「你們到底是怎麼確認，」心心疑惑道，「韓山童就是昨晚才死的？」

「很簡單啊！！」胡大海拍了一下手掌道，「昨天晚上，韓山童老大手下一個名叫徐達的跟班，他發給我們的照片我們仔細看了。」

「徐達是誰？自己人嗎？」

「不是自己人，他雖然也是我們幫的堂主，但向來和朱元璋老大水火不容，」胡大海想起徐達這個人就是一皺眉，「所以我們為了防止他的暗算，特地好好地核對了他傳過來給我們的照片。我們發現，照片中的韓山童老大確實是新死的模樣，鮮血還是紅色而且並沒有乾涸，整個遺體也非常新鮮，都和活著的時候一樣，而且最重要的是，毫無PS痕迹，說明這根本就是沒有修飾過的真實照片，可見是韓山童老大剛剛死後就拍下來的。」

心心長大了嘴巴：「那你……你們就憑這個，判定韓山童就是昨晚上死的？」

「對啊！」胡大海點頭道，「因為照片是昨天晚上發過來給我們的啊，照片就傳到了我四個膀大腰圓的好兄弟的其中一人的手機里。」

心心幾乎目瞪口呆：「那，就沒可能是前幾天就已經照好的照片嗎？」

胡大海聞言如遭雷劈，下巴都要掉在地上：「對啊！！！我們怎麼都沒想到！！！！！！！！！！！」

「你們弱智嗎！！！！！！！！！！！！！！！！！！！！！！」心心大吼，暴跳如雷。

膀大腰圓四人組異口同聲喊道：「是啊！！！！！！！！！！！」

「靠！！！！！！！！！！！！！！！」心心簡直都要哭出來，「那你說現在怎麼辦！怎麼辦！」

胡大海見狀，只好一咬牙：「大不了，明天開棺之後，我幫朱老大扛罪！！」

「你瘋了嗎！！！」心心聞言，真的哭了出來。

心心終於再也不顧是否會驚醒周圍已經入睡的居民，開始大吵大鬧起來。

片刻之後，心心捂著臉，悲痛欲絕地跑出小巷。

胡大海見狀，想要追上去，卻終究沒有。

他只是獃獃地站著，站了好久，最終嘆了一口氣，這才走出小巷。

就當他滿腦子都是幫朱元璋擋下這件事情的時候，他的腳邊突然想起了這樣一個聲音：

「少年人……」

「我靠！！！鬼嗎！！！！」胡大海嚇了一大跳。

「不是，是流浪漢而已。」坐在牆角蓬頭垢面的流浪漢說道。

「靠……嚇死我了。」胡大海說道。

「少年人，看你的眉心似乎有一種毅然決然的情緒在，」流浪漢含含糊糊說道，「你是不是……是不是決定要做些什麼？」

胡大海聞言一愣，然後點了點頭。

「你……你可想好了？」流浪漢問道，呼吸有些急促。

可胡大海卻沒有發現流浪漢的異狀，他滿腦子都是朱元璋對自己的恩情。想起朱元璋往日以來對他的大恩，想起老大的音容笑貌，又想起徐達那陰險狡詐的嘴臉。

「我想好了。」胡大海堅決說道，然後昂首挺胸，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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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海走遠之後，流浪漢站起身來，撕掉臉上的假鬍子，拍落臉上的淤泥，摘掉骯髒的帽子，露出，頭型已然是個大平頭的頭。

「你去頂罪……心心怎麼辦？」王盡信，一臉悲苦地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