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只有我們苦，群眾才有福

花好月圓人長久，丹桂飄香又中秋。

中秋節本是團圓的日子，然而總有一些特殊群體，為了社會的安寧，堅守在工作一線。

「弟兄們辛苦了，條件有限，只好請大家吃麵條了。」南溝庄警務所大院里，所長張堅果帶著歉意招呼剛剛執行完任務的警察們。

「所長哪裡話呀，您比我們更辛苦，跟著您干，有勁頭！」大家邊說邊坐在桌前。

「等一下，」剛拿筷子，卻被副所長姜恩俊打斷了，「雖然條件艱苦，但是我們需要儀式感，搞點氣氛如何。」

「怎麼搞，值班期間又不讓喝酒。」一名警察問。

「就知道喝酒，唱首歌如何？」姜恩俊指指天上圓圓的月亮。

「唱《希望人長久》吧？」

「我不會耶。」張堅果不好意思地擺擺手。

「《月亮我的心》。」

「也不會。」

「《小鎮的月光》。」

「還是不會。」

「那會唱什麼呀？」眾年輕人問。

「我知道張所會唱什麼。」姜恩俊說完，看著這名老夥計笑了笑，率先帶頭唱起來，「幾迴風雪幾度春夏……」

聽到歌聲眾人會心地笑了，很快打著節拍跟著一同合唱：「激流勇進衷心不改，英雄勵志不言苦……」

「咚咚咚……」正唱得起勁，門外響起敲門聲，還沒等大家答應，一群村民們拎著酒，拿著海鮮、豬頭肉、花生米推門走進來。

「村長，你們怎麼來了？」張堅果對走在最前面的人說。

「知道你們值班呢，來看看大家。沒吃飯呢吧，正好，給！」說完村民們把手裡東西依次放到桌上。

「村長，這是幹什麼？」

「給你們補補身子，瞧瞧你們，一個個大小夥子就吃點清湯麵條，能頂事嗎？」

「老人家呀，大夥的心意我們領了，可這東西不能要呀，總署可是……」

「總署可是有紀律的，不能吃市民東西，知道又是這句話。」

「既然您老知道，那就拿回去吧。」

「小張啊，你可聽好了，這袋海鮮可是你的呀。」60多歲的劉大爺說。

「我的？」張堅果納悶起來。

「你忘了，去年俺孫子初中畢業在家沒事幹，去工地上偷鋼鐵賣錢被抓住了，是你帶著人天天往俺家跑，幫忙聯繫培訓班、跑貸款、聯繫貨源，幫著在市裡開了一家海鮮店，這才有了謀生路子。告訴你，這海鮮就是俺孫子昨天帶回來的，還專門交代給你一袋。」

「哎呀老人家，這是我應該做的，拿著警察薪水，就當盡職盡責，哪能收東西呢。」

「咋了，嫌賴是吧？」

「不是不是。」他急忙搖搖手。

「那就趕緊吃了，一會涼了可要鬧肚子的。」

「這……」

「這什麼這，張兒啊，你睜開眼看看，這頭豬可是你的。」一位老伯走上前。

「啊？」他愣了一下。

「啊什麼啊，你不認識它，它可認識你。」

「我？」

「我什麼我，上次幫俺抓住了偷豬的毛賊，還沒謝你，今俺家團聚，把豬宰了，專門給你留了一盤。」

「這怎麼能行，破案本來就是我們的職責。」

「咋了，嫌賴是吧？」

「又來了。」

「張兒，這酒也是你的。」這時輪到村長了。

「它也認識我？」

「是的。」

「我可沒幫您追回過酒。」

「你忘了，那一年俺孩子報考警察，因為居民登記本找不著，急得不行，是你們禮拜六加班給辦好，才解決了問題。」

「應該的，應該的……這和酒有啥關係？」

「知道你怕俺們破費，給你說吧，孩子考上警校了，前幾天剛寄回來兩瓶酒，指名道姓要送給你。」

「這可不行。」

「咋了，嫌賴是吧？」

「都會這句。不過酒真不能喝，總署……」

「總署可是有紀律的，值班期間不能喝酒。」

「既然都知道，就別讓我們為難了。」

「真不是為難你們，這大過節的，鄉親們都在一家團團圓圓熱熱鬧鬧，你們在這裡孤零零堅守崗位不說，還因為幫鄉親找耕牛誤了飯點。要是不收，大家心裡過意不去呀。」

「那好吧，您老這麼說，那就破例一次，收下了，不過酒……」

「酒也得喝！」村長認真地說，「剛才，我通知附近幾個村裡的年輕人都出去巡邏了，大夥的想法都一樣，就是讓咱們所里的警察，安安心心過個節。」

「這不合適吧，值班飲酒被發現可是要挨處分的。」

「我看誰敢說處分你們。」村長掐著腰，「要是和俺們在一起喝頓酒，還要挨處分，我第一個不同意！」

「對，我們都不同意。」眾村民異口同聲。

「老劉，找個年輕人去村口守著，看到來查崗的警督，趕緊報信兒。」

「好嘞。」

「老張呀，」剛想再說什麼，姜恩俊走過來，「金杯銀杯，不如市民的口碑，別再堅持了，這是鄉親們一片心意。」

「這……那好吧，不過事先說好啊，每人不能超過二兩。」

說著轉身去拿茶缸。

「放心吧，一共就拿了兩瓶，想多喝都沒有。」眾人開心地笑了。

說話間拿來了茶缸，警察和鄉親們每人倒了一口，舉起缸子。

「村長，要不您老說點啥？」

「這……俺也不知道該說啥。對了，剛才進來的時候，聽見你們正唱歌，乾脆一起唱吧。」

「好的。」眾人應道。

「激流勇進衷心不改，英雄勵志不言苦……」在熱情洋溢的歌聲中，眾人舉起茶缸一飲而盡……

「堅果，睡了沒？」送走鄉親們，剛回到宿舍就接到妻子鄒曉靜的電話。

「沒呢，剛打算洗臉。」

「喲……天天這麼忙呀？」對方帶著不悅。

「啊，今天鄉親們來所里慰問大家。」

「是啊，看把你樂得。」

「你怎麼了，還沒睡呀。」

「去看你父母了，剛回來一會兒，孩子才睡著。」

「曉靜，辛苦你了。」

「還知道關心我啊，那也不說主動打電話。」對方提高了嗓門。

「對不起，確實太忙了，讓你受委屈了。」

「受委屈？知道我委屈還不調回來？」

「這……這是我說調就能調的嗎？」

「上次讓你打請調報告，打了嗎？」

「這……不是告訴過你嗎，我在這裡幹得挺好的，挺有價值感的，你要是一個人帶孩子累，就搬到我爸媽那裡去住。」

「你以為僅僅是累嗎？我是一個普通的女人，需要一個家，一個完整的家，一個有男人呵護、關心、安慰、陪伴、疼愛的家！」對方說著說著哭出聲來。

「曉靜……」

「當初戀愛時，感覺你很有責任心、很有愛心、會關心人，才會嫁給你這個窮小子。哪知道結婚後，對家裡不管不問，不回家也就算了，十天半個月都不打個電話，我跟守寡有什麼區別？」

「做警察一直是我的夢想，如今為了入警時的宣言，為了夢想為了追求而奮鬥著，感覺很有意義很有價值，希望你能理解和支持。」

「夢想？價值？我看你就是沽名釣譽！」對方吼叫起來，「當初沒人願意去那個又窮又偏又亂的地方，是你傻乎乎主動要去。說起來是個警務所，連辦公經費都不能保障，說起來是個所長，工資低得可憐，還月月往所里墊錢。這就是你的夢想，你的價值？」

「曉靜……」

「夠了，別再解釋了，早就聽煩了！告訴你，趕緊調回來，這是最後的機會，否則就離婚！這次是真的，不是玩笑。」

「我……」還沒等他說話，對方「啪」的掛斷電話。再撥過去，卻始終拒接，正要再打，傳來了敲門聲。

「誰呀，怎麼了？」

「張所，剛接到報警，有個村裡丟三輪車了。」

「走，看看去。」他穿上警服拉開門跑出去。路上坐在警車裡糾結了很久，掏出手機回了一個長長的簡訊：

「曉靜，我知道你受的苦，了解你受的累，理解你心裡的委屈，清楚你內心的痛苦。我想再次真誠地說一聲：對不起！但是也很抱歉地告訴你，目前我不打算調回市裡，因為來了以後，這裡的治安剛剛有了起色，工作剛剛有了眉目。說我沽名釣譽也好，說我傻乎乎也罷，我是真的放不下這裡的鄉親們，放不下他們的樸實，放不下他們的單純，放不下他們的真誠，放不下他們的熱情……

「另外很認真地告訴你，我也不打算和你離婚，因為我愛你，我也真的放不下你，放不下我們的愛情，放不下我們的家庭，放不下我們的孩子，放不下我們的未來……

「只有我們苦，群眾才有福。再給我一些時間，等這裡的治安再好轉一些、村民們再富裕一些、社會再穩定一些，上級選好更合適的人來接替我，就回去陪你，陪孩子，相信你一定可以理解我！

「剛剛又接到警情，我們披上警服再出發，每次電話里聽到村民的求助，我都心急萬分；每次到現場看到村民的難處，我都感同身受；每次破案后見到村民轉怒為喜，我都十分愜意；每次得知又有一戶村民脫離窮困過上好日子，我都非常開心。

「好了不說了，快到現場了，祝福你和孩子中秋快樂，永遠愛你！」

手機那頭，看著簡訊，曉靜流下了欣慰的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