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噩夢
()「我實在不明白你這麼做的原因。」懶散地躺在那張寬大的床上,宇文珏望著帳頂,似自言自語般出聲,「你想得到什麼?」軟綿綿的聲音帶著許多落寞,不明白,為什麼他要穿到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為什麼要承受這一切原不該他承受的東西?如果他不是帶著記憶轉生該多好?或許早在一歲多的時候便被害死,也或許僥倖留得一命,從此唯唯諾諾地過一生,但都好過現在,這樣看透了未來的艱難險阻,卻什麼都做不了,不知道該如何去阻擋,那麼無力。
「珏兒怕了?」這屋裡的另一人則很悠閑地側卧在小榻上,剛毅的面上甚至還帶著幾分得意。
「是,我怕。」宇文珏直接地承認了自己的懦弱,是人都會害怕,只是在於發生的事有沒有達到他的承受點,所以,沒什麼好丟人的。
「哼,朕看你大膽得很。」宇文笙對他這樣的態度十分不滿。
「隨你怎麼說。」宇文珏被氣得翻了個白眼,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宇文笙斜了他一眼,「知道自己處境就應該好好收斂,你竟敢在朕眼皮底下無師自通地看起書來,可不是自己告訴朕你不對勁么?」
宇文珏一骨碌翻起來,好奇地問道:「你是那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什麼『你』啊『我』的,要稱朕父皇,自稱兒臣。」宇文笙嚴厲地教訓道。
「是,父——皇——」宇文珏翻了個白眼,看著他那張俊臉,拖長聲音道,「兒——臣——請問您老人家,可是那時看穿兒——臣——的?」
「嗯哼——」皇帝大人嗤笑,「你那點小把戲,一開始或許看不出來,時間一久便如透明的一般。」
「唉——」宇文珏長嘆一聲,他就知道自己個顆小嫩蔥比不過人家這老薑,「那父皇大人為什麼要讓兒臣當太子呢?您老人家就不怕我這妖孽毀了您的國家?」
「哼!」宇文珏冷哼一聲,腰身一扭便直起身,兩步跨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朕如今封你為太子,你便好好地做,要毀了這個國家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但是,你若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丟了我天宇國皇室的臉,小心朕就——」說著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殺——了——你——」那聲音如同地獄里傳來的一樣,冰冷,絕情。
不一會宇文珏就感到胸口發悶,呼吸困難,於是拚命掙紮起來,小手努力揮動,想要推開眼前的人,嘴裡甚是艱辛地叫著:「不——不要——放——」
好痛苦,他不要這樣死,但是宇文笙還是面色猙獰地死死掐住他。朦朧中對上那人的眼睛,心裡一悸,尤如實質的殺意從那黑不見底的眸子里發出,他覺得自己幾乎已被其壓得粉碎。
「不——」宇文珏大吼一聲欲翻身而起,卻被什麼壓住,忙睜開眼情,正對上一雙圓溜溜的眼睛。
方心紹眨眨眼,很無辜地問道:「你做噩夢了?」
原來是夢,他在心裡長長地鬆了口氣,隨後又覺得不對,一把將趴在他身上的人掀下去,語氣甚是惡劣:「誰准你進來的?」還趴在他胸口,難怪他會做那種夢。
方心紹被他推倒在床上,差點跌下去,這時三兩腳爬起來坐著,又無辜地眨了眨眼,道:「現在到時辰要去學堂了,我就來叫你了,看見房口沒人,就直接進來了,你可要快點,不然要是晚了可不得了。」
想到那個成天像睡不醒一樣的卓老師,他就忍不住心裡發寒,上次不小心遲到了就被罰寫一萬字的檢查且三天內交上去,那個慘啊!又不敢不交,除非想受到更加慘絕百倍的懲罰,更不能告狀,因為皇上都是站在他那邊的。
想到一年前三皇子初上學堂,不明狀況之下遲了一刻鐘,被那變態(主啊,請原諒我這樣稱呼他,但他真的配得上這個詞。)罰在太陽底下頭頂一盆水站兩個時辰。三皇子自然不服,吵吵嚷嚷地罵他死奴才,然後眾人眼前一花,等回神的時候三皇子已經擺著一手指著人罵的姿勢凝固在院子中間,頭頂一盆不知明散發臭味的液體,然後足足在那裡僵站了一天,等到穴道解開的時候讓人搓手搓腳一個時辰,僵硬的身子才軟化下來。
事後三皇子自然不服,一狀告到順世帝那裡,雖說三皇子並不太受寵愛,但結果也令人大吃一驚,皇上竟然反將三皇子訓斥了一頓,最後命其向卓老師道歉,並寫一萬字的檢討方過關。從此,再也沒人敢遲到,更加沒人敢在課堂上搗亂。
由此一看,他上次遲到所受的懲罰還算輕了,這還是因為卓老師見他的確是由於外因而造成的。不過,想到他當時意尤未竟的表情,方心紹小朋友還是忍不住小心肝發抖,不行,一定不能遲到,不然,後果不可想象。(惡人還需惡人磨)
宇文珏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那張千變萬化的臉,不明白他在想些什麼。
「不能遲到,快,快起床。」方心紹突然跳了起來,抓起擺在一旁的衣服就往他身宇文珏身上套。
「怎麼了?」宇文珏有些呆愣。
「別問了,快點,不然要倒霉了。」方心紹心急之下,怎麼也辦法把衣服套進他的手臂,氣得他大叫,「這是什麼衣服啊?怎麼都穿不進去?」
宇文珏默默看他一眼,好,他還是個孩子,不跟他計較。
「我來。」打掉他還在跟衣服奮戰的小手,掀開被子,邊起身邊自己穿了起來。好在這衣服並不複雜,看別人幫他穿了幾年,還是學會怎麼穿了。
這時房門被推了開來,「太子殿下醒了?」來人正是連芸,一見屋裡的情形,忙快走兩步,行了一個曲膝禮后忙上前幫他著裝。
「去哪兒了?為何不叫我起身?」他自從不再裝傻之後便明確表示不喜歡太多人跟在身邊,是以一向只有連芸負責他早上叫他起床及之後的一系列事情,而小和子則跟著他出去。今日是他被封為太子后首次返回清思堂上課,她沒理由忘了這事兒。
連芸手上微頓了下,為他整理好衣服后在他面前「嘭」地一聲跪下,垂首請罪:「回殿下,奴婢在耳房打了個盹,誤了殿下時辰,請殿下降罪。」
宇文珏不著痕迹地皺了下眉,本來人工鬧鈴就不太靠得住,為了這點小事他也不至於罰人,問題在於連芸說的是不是真話。眼角餘光留意到方心紹眼中閃過懷疑,心裡倒對這他產生了幾分興味,年僅八歲便能揣摸人心,不簡單啊。
「殿下可是準備好?」小和子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好在還是少年,雖是凈了身的,聲音卻還清脆好聽,不然他可受不了。
看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宇文珏淡淡地道:「起來,我不罰你。」
「謝殿下。」連芸感激涕零地起身,忙去門外告訴小和子殿下還未準備好。
宇文珏自走到洗嗽架前,擰了條毛巾擦了臉和手,又在脖子上抹了抹,回憶起之前的夢境,再用手摸了摸脖子,一時有些恍惚。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說的就是他現在這樣的情況?最近,太不安了點。無緣無故被封為太子,之前一直忙著學習皇家禮儀,注意力完全被佔據的情況下還好,現在冊立大典已經結束,思緒放鬆之下不免會猜測前因後果。偏偏那人又難以揣摸,便害得他整日里胡思亂想,才會做那樣的噩夢。
不過,這夢說不定幾時就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