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故人
()夜裡,無欲
若說這無欲跟其他青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於這裡的大堂絕看不到投懷送抱的姑娘少爺,在堂中表演的多是賣藝不賣身的歌舞妓,這些是絕不容許人動手動腳的。還有一些陪酒的姑娘,但在大堂中也只是純陪酒,若是有客人看對了眼,而姑娘又願意的話,那便可以相約包房。在包房中做什麼是沒人管的,就算是群交、亂交,甚至人獸交都可以,而且這包房有一面是特殊的琉璃,在房中的人可以看到外面,外面的人卻看不到裡面,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那種感覺還是夠刺激的。
二一間素雅的包房裡,負責這間房的少爺略有些為難地看著眼前座上氣質不俗的兩人,客客氣氣地解釋道:「兩位公子,我們伽葉公子是不見客的。」風月場所的人眼睛最毒,一眼便看出這兩個公子非富則貴,自是他所得罪不起的,偏偏他們張口便要見伽葉公子,可不是令他為難嗎?
「聽說伽葉曾為這蕪府的達官顯貴一舞,他們請得動——」宇文簫說著在懷中摸索片刻,修長的手指拈出一塊代表皇家的玉佩,道,「莫非本王還比不得他們,請不動他?」
那少爺一見之下立刻跪在地上,道:「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現在可以去請伽葉公子了?」雖是疑問句,卻帶著不容人拒絕的壓迫感。
「這——」那少爺猶豫了一下,方道,「小的這就去請,不過——」也不是沒有過王爺被拒之門外的事情,所以,「伽葉公子願不願意見王爺,小的也說不準?」
宇文簫向旁邊面無表情的人挑挑眉,道:「這伽葉公子的脾氣還挺大的。」
宇文笙眼睛低垂著,長長的睫毛掩住了眼底的情緒。
那少爺趕緊道:「請王爺恕罪。」他也沒辦法啊!
宇文簫斜眼掃了他一眼,道:「便說逍遙王想與伽葉公子切磋一下琴技,至於願不願見,不怪罪你便是。」
「是,請王爺稍等。」那少爺說著便很恭敬地退了出去。
宇文笙手指輕動,空氣中一股氣流便跟著消逝在門口。
宇文簫看著他的動作,突然問道:「你能肯定是他?」
宇文笙只是點點頭,卻沒有說話。
頗有些玩味地打量了一下房中的布置,宇文簫發出一聲長長的感嘆,道:「早知道我這個皇侄有才,但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厲害。」
厲害?指的是這個無欲,還是能逃出他的追蹤?倒的確是很厲害,不論這個無欲,還是輕易躲了他四年。
宇文笙食指揉揉眉心,不知道該喜歡他這種厲害還是討厭。
並沒有讓兩人等很久,那少爺很快便回來了,恭敬地行了一禮,道:「伽葉公子請二位到遙然居奉茶。」
「好。」宇文簫極為滿意地站起身來,道,「帶路。」
「請。」
等到兩人到達遙然居的時候卻並沒有見到伽葉,整個房間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這是——」宇文簫適時地表現出自己的怒氣。
少爺謙卑地低下頭:「請兩位稍等,伽葉公子很快就來。」
「哼!」宇文簫大袖一揮坐到椅上,顯是壓抑著自己的怒氣。
宇文笙還沒有他顯得那麼急躁,沉默地坐下。
少爺又再行了一禮,識趣地離開。
「你倒自在。」宇文簫看著很是沉著的某人,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道,「也不怕他跑了?」
宇文笙淡淡地說道:「跑不了。」
「哼!」宇文簫用鼻子來表達自己的不屑。
這時一個清越的聲音傳來:「伽葉自然跑不了。」
宇文簫聞言立刻循聲看去,反倒是他身邊的宇文笙沒什麼反應,只是低著頭沉默,再沉默。
不是,不是珏的聲音。雖然很像。
宇文簫倒是很驚訝,來人無論是身形還是露出來的眼眉,都是他那皇侄成熟以後該有的樣子,只是他在疑惑,為什麼要來見他們?他以為蒙著臉就能騙過他們了嗎?
伽葉卻似根本不認識他們一樣,略帶些矜持地行了一禮,道:「伽葉見過兩位公子。」他不稱王爺而稱公子,似在表明他不甚在意他們的尊貴身份。
宇文簫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伽葉公子不好請。」
伽葉淺淺地笑了下,也不回答,徑自走上前來,在他們對面坐定。
這時有僕人送上一套茶具,伽葉向兩人道:「伽葉曾學得一手沖茶的功夫,請二位公子品鑒。」
爾後十指翻轉如蓮花,優雅而迅速地將茶具用開水燙過,爾後洗茶沖茶,動作一氣呵成。為每人都沖了一杯,推到兩人面前,道:「請。」
宇文簫也不客氣,拈起杯子湊到鼻下輕輕嗅了一下,露出享受的神神,道:「清香撲鼻,只這一聞便已知不凡。」輕咂了一口,回味無窮地道,「唇齒留香,好茶,好茶!」轉頭看向宇文笙,道,「文兄,你說呢?」
宇文笙拿過杯茶慢慢啜著,根本沒去理會他們的互動,他現在的心情可以說是沮喪的,那茶在他的嘴裡,全都化成了苦水。珏——
宇文簫倒是不明白了,人已在眼前,皇兄怎麼也該有點行動?這氣氛怎麼這麼詭異呢?
伽葉目光在兩人身上流轉片刻,道:「還不知道兩位公子怎麼稱呼?」
宇文簫頓時有些沒趣,放下茶杯淡淡地說道:「宇文簫。」
「原來是逍遙王,失敬失敬。」語氣中卻沒有一點「失敬」的意思,瞟了一眼他身邊明顯有些走神的人,似不在意地問道,「能與逍遙王相攜而來的,只怕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不知卻是哪位公子?」
宇文簫這下可真的驚奇了,看兩人的樣子倒像是真的不相識一般,那伽葉也就算了,就連皇兄也這樣,卻是為何?難道這人不是皇侄?
想到這裡看向伽葉的目光便帶著審視,道:「這是本王的世兄,文竹,他為人低調,在外倒沒幾個人知道,伽葉應該沒有聽過,不過本王倒有幾分好奇,為何你要戴著這面紗?」
伽葉聞言不自禁地隔著面紗摸了下自己的臉,眼中有片刻的恍惚,隨後恢復了清明,道:「伽葉少時遇事,面目全毀,卻是非得這些物什遮住方可。」
「喔?」宇文簫顯是不信,「伽葉這不是敷衍本王?」
伽葉有些不悅,道:「句句屬實。」
「若本王不信呢?」
「你——」伽葉怒而起身,道,「請恕伽葉還有事,失陪一下。」
宇文簫還要進逼,卻被自家皇帝老兄從桌下按住手背,便沒有阻止,眼睜睜地看著他去了。等他走得不見人影了,方轉頭向皇帝陛下看去,沒好氣地道:「做什麼?」
宇文笙搖搖頭,道:「他不是。」
「喔?」宇文簫大為驚訝,「我看著挺像的。」
「雖然很像,卻不是。」
「啊?你怎麼看出來的?」
「感覺。」
宇文簫沉默了一會,見他只是在那有一口沒一口地啜茶,便問道:「現在怎麼辦?」
宇文笙頭也沒抬地道:「靜觀其變。」
「你是說——」
「沒錯。」宇文笙甩給他兩個字,眼角餘光掃過,突然被一旁的景緻吸引了視線。有些急切地起身,三兩步跨過去,看著眼前的落地窗,「這是?」莫非那個人……
「怎麼了?」宇文簫被他奇怪的表現嚇了一跳,走過來一看,不由樂了,「不就是個怪異點的窗戶嘛,用得著你這樣失魂落魄的?」他從來沒有去過雙玉宮,自然不知道太子寢宮也有個這麼奇怪的窗戶。
「暗!」宇文笙的聲音雖然還算沉著,但卻還是難掩其中的一絲急切與慌亂。
一個黑色的身影詭異地從空中出現,跪在他面前。
宇文笙冷聲吩咐道:「帶朕去伽葉那裡,快!」
黑影行了一禮,瞬間消失不見,宇文笙跟著那絲波動,轉眼便消失在窗外。
「文竹——」宇文簫的聲音連人家的影子也沒有粘上,頓時傻眼,這是什麼狀況?剛剛人家在面前的時候一點也不在意,這時候倒是急起來了!但是誰來告訴他,他要怎麼辦?好像跟不上了。
無欲也夠大的,宇文笙跟著暗衛直接從房頂或園中掠過,也足用了半刻鐘方到了一間房外,「是這裡?」
屋內沒有燃燈,卻能聽到呼吸聲,照理說按他這樣的速度,那伽葉應該還沒有到才對,但宇文笙卻總感覺珏兒在屋內,再也等不了,一把將房門推了開來。
沁人心脾的香味撲面而來,就著窗外射進來的一點月光可以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立在屋子正中。
「珏?」宇文笙試探著靠近。
「珏——」只在一伸手便能夠到的距離,宇文笙卻突然軟倒在地,在失去意識之前不甘心地伸出手去,想要觸摸那或許是夢幻的影子,終是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