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頂話別

第1章山頂話別

寬闊的黃土官道上，一位相貌普通的中年漢子趕著一輛古樸簡雅的馬車悠悠前行著。路途雖坑窪不平，但馬車速度平緩，車內的人倒也不會受什顛簸。

「咳～」突兀的一聲輕咳打破了小道上的寧靜。

車內原本斜倚著車壁安靜看書的清秀少年放下手中的書，捂嘴又低咳了幾聲，動了動有些發麻的身體，掀起車窗的一角向外看去。

「少爺，路途風大，還是將窗帘放下吧！」漢子輕嘆一口氣勸道。

聞言，少年收回目光，掩下眼中的遺憾與落寞，放下窗帘，重新將一旁的書拾入手中，意識卻有些飄離。

「銀月叔，今日那群小十二騎們便要開始上課了吧？」文字無法入心，少年索性開口與漢子聊了起來。

「是的，少爺，此時想必璃星他們應當開始授課了！」

「聽說裡面有個小丫頭？」少年的眼中閃動著好奇。

「嗯，是掠影家的念初小丫頭，那丫頭還在娘胎時，李小姐便每日給她講述小姐的事，弄得那小丫頭整天盡說長大了要如同小姐一般！」銀月眼中的懷念一閃而逝，隨即笑著解釋道。

「念初，好名字！像姐姐般么？這世上恐怕再難出現姐姐那樣風華妖嬈的女子了吧！」少年低喃一聲，思緒越飛越遠……

十年前

「小初，吾妹，汝自幼聰穎，溫和謙讓，然吾與汝反之，愚鈍自負，識人不清，真心錯付，令汝名聲盡毀，被迫死遁離家，更累的父兄及白家滿門，賢名盡失，不得善終！如今吾已反食惡果，滿心悔痛，先行一步。望汝往後安好！若有來世，吾必傾力相護，以償今生之所欠！姐姐宛瑜留」

許夢夢將手中的血色絲帕鄭重疊好放進衣內的口袋裡，微微地嘆了口氣，果然是自古以來情關難過啊！

「小姐，城中已布置妥當！」一身黑衣容貌普通的男子推門而入，對著許夢夢微躬了下身子。

「走吧！青黎，記得以後喚我少爺，若下次再錯了，你以後就不必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許夢夢拿起桌上的銀色面具叩在臉上，挺直脊背大步朝門外走去，半個月的努力終是沒有白費，一舉一動都透露著男子般的洒脫，配上一身青色華服，活脫脫一少年公子，說出來的話也是清冷暗啞之聲。

「是，少爺，青黎知錯！」等到青色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青黎才鬆了口氣跟了上去，小姐身上的戾氣似乎更重了。

「少爺，小七打探到西楚國今年大部分地區遭遇旱災，損失慘重，多地甚至顆粒無收，近日，有探子查到西楚與我東晉接壤的西峽關外石城兵力增加許多，且西楚國內也動作頻頻！」

開口的是同樣一身黑衣樣貌普通的銀月，他是白將軍留給原身白宛初的底牌白鬼十二騎中的老大，即年齡最大的，其實也不過才二十四歲。

「西峽關地勢如何？」許夢夢熟練地翻身上馬。

「西峽關雖地處東晉邊境宜城和西楚邊境石城之間，但地勢平坦，不論是東晉想從此地過去攻打西楚，還是西楚想過來攻打東晉，拿下邊城均不費吹灰之力！又因歷朝以來兩國多有和親，故兩國都私底下遵守著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宜城與石城的兵力不得超過五千！」

銀月沒說明的是當年為了和親方便，先帝和上代西楚國君更是派人將關中唯一的阻礙流雲河給填平了，如今西楚若是派騎兵攻打過來，只怕不到半個時辰便能輕鬆取勝，拿下宜城。

「石城如今……」

「小姐，求您帶奴婢一起去吧！奴婢答應過老爺夫人要好好照顧小姐的！奴婢保證不會給小姐添麻煩的！」

不待向銀月詢問更多情況，一抹翠綠色的身影便攔在了馬前，許夢夢有些頭疼地撫了撫額，最怕這種死忠的人了！

「梓竹，白家滿門忠烈卻落得通敵謀逆之罪被抄家滅族，幸得父親舊友拼力相救才保下俊寧這一獨苗，你我自幼一起長大，我心裡早已視你為姐妹，如今俊寧年幼，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了！

家族之仇我可以不報，但白家的冤屈我誓要洗刷！可若說世上還有什麼值得我牽挂的，便是你和俊寧，所以答應我，照顧好自己！照顧好俊寧！駕～」

許夢夢說完便用力地一拽韁繩，馬兒吃痛轉身絕塵而去，疾風過耳，許夢夢任由眼淚飄飛而落。

「小姐，保重，嗚嗚～」等到山道上再也不見那抹青色，梓竹才忍不住跪坐在地捂臉輕聲哭了出來。小姐，奴婢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好好照顧小少爺！

「梓竹姐姐，二姐不會像爹娘一樣，她一定會回來的，是吧！咳咳～」屋裡走出一個身著藍衣臉色蒼白的半人高男孩，他靜靜地立在梓竹身邊，一雙深沉的眼眸凝望著馬兒跑過的山路。

「嗯，小姐那麼聰明，定可以很快為將軍府沉冤昭雪！小少爺，您身子弱，山頂風大，您快進屋將披風穿上吧！我和鍾叔也早已收拾妥當，我們也趁著天色還早趕緊上路吧，也好早日尋得一處偏遠的小縣城落腳！」

想到小姐之前的安排，梓竹起身抹掉臉上的淚，牽起男孩的手向屋內走去。

半個時辰后，主僕幾人在只餘下一片灰燼的山頂停留片刻后便向山下而去，與許夢夢他們選的西方不同，這幾人要去的是南方。

「青黎，一會兒到我們時你記得按我們事先商量好的說，如遇突髮狀況看我眼色行事！」排隊進城的空檔，許夢夢瞥了眼身旁的銀月和青黎，握著韁繩的手緊了緊，低聲對著右側又交待一聲。

「站住，什麼人？」陡然被城門口的守城官兵攔住，許夢夢本就有些緊張的小臉綳得緊緊的。

「幾位差爺好，這不是年關將近了嘛，我家老爺讓少爺帶著我倆去容城訪親，這是我們的身份文書，幾位差爺請過目！」青黎不慌不忙地掏出懷中的幾張黃紙，夾帶著半兩碎銀子一齊遞了過去。

「登記好了，你們過去吧！記住城裡不可縱馬疾行，知道嗎？」守衛掂了掂手中的銀子滿意地笑了。

「是是是，謝謝幾位差爺！幾位差爺辛苦了！」青黎收起守衛還回來的文書，又不著痕迹地遞了半兩銀子過去，守衛的手揮了揮以示放行，三人均鬆了口氣，牽起馬兒往城內邁去。

「等等！」眼看幾人就要入城，突然從旁邊插進一道渾厚的嗓音。許夢夢三人在原地站定，一個身穿鎧甲的中年漢子攔在面前，三人的心瞬間提了起來，手心裡冒出了些許冷汗。

「你，摘下面具！」中年大叔繞著許夢夢走了一圈后直視著她的眼睛命令道，被一雙銳利的眼神注視著，許夢夢的呼吸都不由輕了幾分，腿肚子忍不住打顫，背後的拳頭緊了緊，指甲嵌入手心的疼痛讓其清醒了一些，慢慢恢復鎮定。

「大人，我家少爺的容貌實在是……，還請大人給他留些顏面！」青黎一把拉住中年大叔對著其眨了眨眼，表情頗有些一言難盡，圍觀的人群頓時均露出瞭然的眼神。

「你小子瞎說什麼大實話，本少一向知道自己貌勝潘安，是萬千少女的偶像，就是那翠月樓的魅娘也對本少痴心不改，本少說了多少次此次回去探親要低調，低調懂不懂？你小子竟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誇我擁有傾世之姿，你叫少爺我還怎麼低調！還怎麼低調啊！」

許夢夢一把操起腰間的摺扇追著青黎一通亂砍，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一下子消散，眾人皆捂嘴笑了起來，偏偏這時一旁充當隱形人的銀月還小聲地嘀咕了一句，眾人的嘴角頓時裂得更大了。

「還不是那魅娘知道少爺您出手大方，不然憑她那張臉早被翠月樓給趕出去了！」

「銀子，你在一旁瞎嘀咕啥呢？」打人打累了許夢夢立刻將炮火對準另一邊的銀月，在眾人面前實力演繹了一把囂張自戀的紈絝貴公子。

「少爺，氣質，氣質！」銀月也是第一次見到自家小姐這樣一面，既緊張又好笑，不過面上還是一副狗腿樣。

「嗯，氣質！」許夢夢立刻挺直脊背雙手背後，若不是才見識過剛剛那一幕，眾人皆以為這就是一個高冷少年郎。

「既然大家都想一睹本少的花容月貌，本少今日心情好就成全你們吧！雖說我娘說了讓我別隨便摘下面具，免得你們對我的臉想入菲菲，從此患上相思之症，不吃不喝，不過我爹也說了美好的東西就應該展示出來……」

許夢夢一邊嘀咕一邊解開腦後的暗扣，見此眾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除了銀月和青黎是滿臉戒備之色，其他人皆是一臉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