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密議
說曹操,曹操就到!
李岌正在考慮先摸一下任圜的態度和底細,對方卻是自動找上門來了。
想到這裡,李岌乾脆主動起身,準備到門外將那任圜請進帳蓬里來。
任圜是文官出身,年近五十,身體依然很健鑠,見到李繼岌親自出迎,略微感到意外。這位只有十五歲的皇太子自從擔任征蜀大軍統帥以來,看上去性格有些懦弱,倒也很清楚自己的軍事才能有限,一直很明智地由兩川招討使郭崇韜發號施令,並怎麼不插手軍中作戰指揮上的事務。
自從平定蜀地,這位皇太子聽任宦官,以謀反的罪名擊殺郭崇韜之後,平素與郭崇韜關係密切的任圜就在心裡與其生出了嫌隙,平常沒事的時候,採取敬而遠之的態度,並不會主動到太子的中軍大帳中進行聯繫。
但是旬日以來,也就是這位「未來的皇帝」在過陳倉道時從受驚的戰馬上摔下,從短暫的昏迷中再度清醒過來之後,就表現得有些不太正常。他不但開始積極過問起軍中的大小事務,而且整個人也都變得有些陌生,連說話的語氣中帶著某種盛氣凌人的氣勢,而且他還對於任圜的作戰指揮權進行橫加干涉,並且有時會越過這位招討副使,不合時宜地向各軍的將領直接下達著自己的命令。
大軍行至郿縣,趙在禮在魏博兵變的消息傳來,本來洛陽方面所發出的敕令是要屠戮投降的蜀主王衍一族,以防生變。而太子卻拒不奉命,並以矯詔的名義殺傳旨的宦官向延嗣等人,保全了王氏及蜀中一眾官員將佐族人。
任圜進到帳內,對李岌拱手說道:「臣聽醫者言,殿下時有頭痛,特過來問候。」
「這還多謝姑父關切,已經無甚大礙。」李岌點了點頭,這任圜本是晉王李克用的侄女媚,李岌故意以姑父之名稱之,以示親近。隨之又看了向在場眾人,擺了擺手道:「大家無事便都退下吧,某有話要與任招討使說。」
任圜見此,有些愕然,尚不知太子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意味著什麼。
一眾隨員了退出去,帳中只剩下了李岌和任圜兩人。
「姑父請坐。」李岌指了指帳內的矮几對任圜說道,然後親手倒了兩杯茶湯放在了案几上面,坐在了對面的位置。
「太子有什麼吩咐?」任圜跪坐在地毯上,有些遲疑地看著李繼岌說道。
李繼岌看了看任圜,隨之凝聲問道:「軍中的情況可還安穩?」
「還算是比較穩定,自從平定了那康延孝的叛亂,目前倒也沒人敢再生出異心。」
李岌在聽了后默不作聲,過了好半天這才斟詞酌句緩緩說道:「最新的軍報是李嗣源的叛軍已經進據汴梁,東京失陷,姑父對於目前的形勢怎麼看,難道就不準備告訴我么?」
任圜的心裡悚然一驚,連忙說道:「太子何出此言?!」
李岌看向任圜,繼續慢慢說道:「某這幾日老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寢食難安。昨日里又卜了一罫,也是預示洛陽方向有大凶之兆。書中說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言前定則不跲,事前定則不困,行前定則不疚,道前定則不窮。有些事情,還是要及早作最壞的打算……說句大不敬的話,若是父皇那邊真是出了什麼意外,招討副使大人又有何打算?」
任圜聽了臉上勃然變色,其後厲聲說道:「太子可是聽信了旁人的胡言亂語?如此譖語,卻不應該出自殿下之口!」
「話是我說的,當然不可說與外人知曉,所以這才只找姑父一人進行密議。」李岌一字一句地說道:「洛陽方面之前每日數次派人催促我等快些率大軍回師,但現在已經有三天沒有了任何消息,姑父不覺得這裡面有些奇怪么?我身邊的內監近侍不可信任,昨夜我輾轉反側,思來想去,唯有姑父算是自家人,所以這種事只好去找姑父進行商議……」
李岌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準備用親戚家人的身份來拉攏任圜。晉軍中有名的將領,大都是晉王李克用收攏的義兒,並許以婚姻以為籠絡。比如任圜原來的上司,前昭義節度使李嗣昭,不僅是李克用用的義子,而且還是他的侄女婿,與任圜也是連襟。
可惜的是,在前幾年,晉軍中的二號人物周德威、李嗣昭、李存審等名將相繼戰死或是病故,將星隕落,這才造成李嗣源缺少牽制,逐漸坐大的局面。
任圜也沒有想到李岌說話是這麼直接,沉默良久,最後還是猶豫著說道:「某家自然還是以太子的馬首是瞻……」
「好!」李岌不待任圜把話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講話,既然任圜已經應允,就先拿話扣死對方,這樣在以後做事時,也可以少一些顧慮,「我知道你對於郭崇韜之死心存芥蒂,但是郭崇韜在蜀地行事飛揚跋扈,分明根本不把我這個太子放在眼裡,以謀反罪名處置他,我認為並沒有什麼錯……不過,宦官李從襲和馬彥圭等人結黨營私,我準備殺了他們,以平息軍中的怨氣,招討副使以為如何?」
任圜驚異於太子李岌的殺伐果決,想了一下然後說道:「此事聽由太子的安排。」
李岌瞅了瞅帳蓬上面的圓頂,又繼續沉默良久,才開口說道:「洛陽那邊已經有三天沒有廷報傳來,只怕是真出了什麼變故。這支隊伍中梁國的降軍戰多數,至於什麼忠誠可靠就別指望了,招討副使才平定了康延孝之亂,別又惹出什麼大麻煩出來。到明天大軍到了長安,我的意思是咱們暫時先駐紮下來,等待洛陽那邊的消息再作定奪!」
任圜猶豫了一下:「只怕會耽誤洛陽方面的事情。」
李岌抬起頭來,眯起眼看著從帳蓬頂上露出的一片夜空:「留守京兆府的張抃指揮使也為梁國降將,不可信用。等到了長安后,我去找他面談,如果有什麼二心,那隻好先下手強,動手把他除掉!」
雖然他是太子,可是目前任圜才是這支部隊的實際指揮者。
掰著指頭算算,此時「興教門之變」已經發生,自己那便宜老爹李存勖怕是已經死在了亂軍之中。自己莫名其妙穿越到這個世界只有十多天,對於這位後唐庄宗皇帝並沒有什麼感情,只不過在心裡還是難免感覺有些兔死狐悲。
任圜聞言大吃一驚:「這張抃乃是兩川宣撫使張筠之弟,現在張筠率其部留守興元府,不可輕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