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見你的男朋友

()出差回來剛進辦公室，屁股還沒坐穩，盛潔思就被周處長火急火燎的地喊了去，說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來函和廳里聯繫了，將派一個考察組專程來調研扶貧救助項目。

周處長搓著手，圍著屋子團團轉，好像鼻子上有根隱形繩索，拴在了桌腳上，嘴裡一連聲地問：「怎麼辦？怎麼辦？時間這麼緊。諸廳長還要親自過問的，這萬一搞砸了，不光影響省里的聲譽，還會影響國家的聲譽。事關重大啊！擔子太重了！我……我乾脆改個外國名字，叫『壓力山大』算了。」

盛潔思看看聯繫函，不急不慢地說：「讓薄荷負責。由她擋在前面，我們遊刃有餘，進退都有路。」

周處長看她一眼，嗔怪說：「現在不是考慮功勞歸誰，責任誰擔的問題。現在首要的，是怎樣圓滿的應付這次調研。」

「所以我說讓薄荷負責啊！」盛潔思說。

周處長閃電般衝到門口，對著走廊大喊「薄荷，薄荷」。聲嘶力竭的，把薄荷嚇了一大跳，丟下手裡的活，三步兩步就跑了過來。

聯繫函上說主要考察三類項目點：一是扶助貧困母親、一是幫助失學兒童、一是救助孤老。

薄荷仔細想了想，說：「前兩類項目幾個市都做了，挑幾個好些的，加工一下就行了。只是最後這個……我們一直沒做。因為……」薄荷瞟他一眼，淡淡地說：「方案上呈了一個又一個，不是都被否掉了嗎？」

「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周處長訕訕地說，又換一種綿軟的語調，殷切期待道：「好薄荷，想想辦法。總不能坦承我們沒做啊，要知道，這兩年國家一直強調加強這類項目。有什麼補救辦法沒有？」

盛潔思看不慣周處長低聲下氣的樣子，盯著薄荷，牙尖嘴利地說：「薄荷，處里的工作，一直是以你為主做的。工作失誤，不管什麼原因，你都要負主要責任！」

她還要往下說，被周處長揮手制止了。

「我知道有一個企業辦的慈善養老院，很符合要求。只要能做通他們的工作，配合我們接待考察組，宣稱是和我們合辦的，是我們的項目點，就行了。」

周處長大喜過望：「有這樣現成的點？太好了！天不亡我啊！是哪個企業？」

「漢唐集團。」薄荷說。

「啊？我知道。」盛潔思衝口而出，轉身跑了出去。

沒過一分鐘，她手抓著一本雜誌，顛顛地跑了回來：「是這個企業？聽說正在準備上市呢。它的董事長好帥啊，這兒有他的照片。」

她「嘩嘩」地翻著雜誌，找到有照片那一頁，說：「看啊，看啊，帥？還沒結婚呢。」

薄荷低頭看看，照片上還真是劉宇軒。

他目光遠眺，一副胸有成竹、泰山崩於前而不瞬的模樣。盛潔思激動的手指正一下一下狠狠戳在他自詡為國色天香的嫩臉上。

這要讓他知道了，非氣得吐血不可。

「是的，」薄荷說：「要是他同意……」

盛潔思打斷薄荷，搶著對周處長說：「我去我去。開介紹信給我，我負責和他協商。」

周處長想了想，說：「讓薄荷協助你。」

薄荷是第一次到劉宇軒的公司。她不知道他公司的規模如此之大，更不知道他的架子端得這麼足。

她和盛潔思被保安和前台小姐堵在一兩個多小時了，說她們沒有預約，劉董下午沒時間。

要不是有求於他，要不是不想讓盛潔思知道她認識劉宇軒，她早就甩手走了。

但是，盛潔思興緻很高。她扒著前台，傾著身子，探頭沖那一臉職業假笑的前台小姐搭訕說：「這棟好高啊，共有幾層？」

「33層。」前台小姐頭也不抬。

盛潔思更加熱情：「是你們公司買的還是租的？」

「我們自己蓋的！」小姐乜她一眼說。

盛潔思不以為杵，在寬敞明亮的大廳里四處張望。

大廳中央有一座人工假山噴泉，水聲潺潺，更添幽靜。往來的員工都屏聲靜氣，行色匆匆。

「噯，你說，」盛潔思伏在薄荷耳邊，悄悄說：「他能看上我？我年輕，漂亮，是公務員，還是副處長，很配他的？」

薄荷望著腳下，潔白的進口大理石地面象個照妖鏡，盛潔思的身影模糊於其中，象一隻蠢蠢欲動的老狼。

「他要是能看上我，和我結婚的話，」她甩著胳膊划圈說：這麼大的家業就都是我的啦。啊，光想一想，都讓人的心臟吃不消啊。」

她眯著眼，繼續做白日夢：「而且，他還又年輕，又帥……哎，我真要暈了！」

薄荷看看錶，又過了半個多小時了。搞不好一下午就這麼站在他公司門口，象尊門神一樣的度過了。下次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問問他，究竟讀沒讀過書，知不知道浪費別人的時間就是謀殺別人的生命。

「再問問。實在不行，下次再來。」薄荷催促盛潔思。

盛潔思再一次趴到前台上，說：「再幫我們問問。」

前台小姐拿起內線電話，接通后，低聲說：「省人口廳的，盛潔思副處長。嗯，知道了。下次再約。」

她掛上電話，剛要回絕她們，電話又響了起來，她只好先接電話。

從她畢恭畢敬的口氣里，聽出應該是董事長室的。

「不是。是兩個人。」她輕聲說：「還有一個女的，叫……」她抬頭詢問的望著薄荷。

「薄荷。」薄荷淡淡地說。

突然又讓她們上去了。

盛潔思莫名其妙。

兩個秘書排場很大的下來接她們，彬彬有禮的一路護送到董事長室。

劉宇軒從辦公桌後站起來迎接她們。他禮節性的和盛潔思握了握手后，抓著薄荷的手，轉頭問盛潔思道：「這位是……」

「是我的同事，下級，叫薄荷。」盛潔思笑著介紹。

「哦。」他目光灼灼地看著薄荷。

薄荷想抽回手，但他握著不放，滿臉調皮的神情。

薄荷擔心盛潔思看出什麼，緊張地瞪了他一眼。

他臉上笑意更濃，對盛潔思說：「盛處長管理這樣的下級，不是件輕鬆的事。」

他左一聲「盛處長」，右一聲「盛處長」，喚得盛潔思花枝亂顫，根本無心追究他話里的意思。

等盛潔思激動地、語無倫次地、翻來倒去地說清來意后，劉宇軒沒有立刻答應，而是沉吟半晌，才漫不經心地玩著手中的簽字筆，慢悠悠地說：「配合你們，假裝你們的項目點，問題倒不大。只不過，我擔心別人知道盛處長認識我這種個體戶，會很丟盛處長的臉啊！」

「怎麼可能啊。」盛潔思驚呼：「腦袋進大水了才會覺得認識劉董這樣卓越的人很丟臉！」

「是？」他望著薄荷，燦然一笑：「是腦袋進水了？真是啊。我同意。」

他指桑罵槐，含沙射影。

薄荷有氣不敢發，只好抬頭衝天花板猛翻白眼。

劉宇軒笑得更加開心，一臉陽光。

薄荷很奇怪，傳說中他是極度寒冷不苟言笑的。可她每次看見他，他都花枝亂顫得象盛潔思的孿生哥哥一樣。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他笑夠了，正襟危坐地說：「這麼大的活動，我們沒有經驗。為保證萬無一失，不如盛處長派一個工作人員作為養老院這方的代表，迎接這次考察。」

「這沒問題。」盛潔思說：「我回去請示一下。」

「啊。」他用一種同情的眼光看著盛潔思，恍然大悟地說：「盛處長要請示的啊。」

「那倒不是。」盛潔思急忙改口，生怕他小瞧了她：「我可以作主的。這樣，就讓薄荷作為養老院的代表。」

劉宇軒很滿意，沒再提什麼要求。反而為了預祝合作成功，盛情邀請她們共進晚餐。

盛潔思求之不得，一個勁地給薄荷暗使眼色。

薄荷知道她是想單獨和劉宇軒在一起，就婉言推辭說：「你們去。我晚上正好有事。」

「好……」盛潔思歡笑著說。

話音未落，劉宇軒搶著說：「什麼事？天大的事也得吃飯啊。你是神仙嗎？不吃飯嗎？不吃飯不是會餓死嗎？」他碎碎念。

「我就是約了別人吃飯！」薄荷惱怒地斜他一眼。

他再一次花枝亂顫，笑成了男版盛潔思：「約了誰啊？只要不是約了男朋友，我們就湊一起吃，人多更熱鬧。」

「就是男朋友！」

「那更好啊！」他樂得快直不起腰了：「我們要合作，正需要加深了解。盛處長也沒見過薄荷的男朋友？正好一起見見。」

薄荷看著他，心想，你也不怕笑成佝僂症啊？

「好啊。」盛潔思愣了愣，馬上爽快的、忍不住好奇地答應了。

薄荷恨不得揮起巨掌，一掌拍死他。

「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很差？沒臉見人，帶出來忒丟人現眼了？」他笑眯眯地探過頭，激將薄荷道。

薄荷氣呼呼地借過盛潔思的電話，撥了個號碼，簡單地說：「出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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