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好久不見16
是啊!這年頭寫信真不常見,何況還是一封連郵票都沒有的信。
顯然,這封信是有人特意送過來的。
為了驗證我的猜測,我拿著信封在鼻子前晃了晃,果然有很濃郁的藥水味道,對這個味道我太熟悉了。
回到寢室,從趴在電腦前不願抬頭的四眼嘴裡得知,剛子和倔牛被人叫去打籃球了,此時寢室里就只有我和四眼兩個人。寢室難得的清凈又回來了,不用擔心被人打擾,我可以把信讀完。
二樓我的床鋪上支著蚊帳,蚊帳架起的小天地,是屬於我一個人的空間,一年四季支起的蚊帳里,疊好的被子和床頭一摞教學課本就是全部的家當。我喜歡在自己的空間里做著喜歡的事情,不被人打擾。
此刻我坐在自己的床鋪上,從懷裡拿出了那封信。「劉睿收」信封上的字體娟秀,卻沒什麼筆力。
我深吸一口氣,睜開閉上足足五秒鐘的眼睛。沿著信封邊角,我小心翼翼的拆開,生怕撕壞一點點。
見信,安好!
很抱歉,以這樣的方式和你道別。對一個無法看清自己明天的人來說,當面道別是需要莫大勇氣的,現在這樣的方式也許更適合。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在大洋彼岸了,一切都好,勿念!
此刻,我正抬筆回憶這大半年的相識相知,我要求收回那句「如果可以,真希望沒有認識你」的話。我應該說,還好認識了你,才讓我知道了生活真實的意義,以及生活所值得堅持的理由,也讓我認清了自己過往的二十多年生活。
我先要向你道歉,一直瞞著你我生病這件事。其實早在海邊小鎮酒店那天,匆匆回來就是因為病情被確診,後來公園聊天那次,我被告知需要入院治療。我糾結和痛苦,對於治療我是沒有信心的,內心也不想去面對,找你聊天,也是因為我不知何去何從,找不到方向,因為你給我的感覺和別人不同,所以我想找你聊聊。但讓我沒想到的是,和你聊過後,我的意識居然有了轉變,你讓我了解你,了解了一種完全不同的面對生活的方式,讓我知道不同的經歷造就不同的人生觀價值觀。
後來你送我去醫院,發生那樣的事情,反而讓我看到了另一面的你,從來沒機會告訴你,其實依靠在你後背的感覺很特別,那是從未有過的踏實和依靠,那一刻,我和你一樣,真希望去醫院的路一直走下去。別否認,你當時一定就是這樣的想法。
對於後來你的不辭而別,我是耿耿於懷的,曉曉告訴我你問范鑫借錢,也就大致猜到你為什麼走,畢竟時間很好計算,對吧?後來你在電話里的表現,也證實了我的猜測。我承認我打電話是想要和你解釋,但你總是避而談其他,或者乾脆以忙碌為借口,拒絕接我的電話,讓我感覺和你解釋變的非常重要,而你完全不懂我,連讓我和你說清楚的機會都沒給我。
我要感謝你落在醫院的那本書還有那袋速食麵,當我突然意識到它們是我唯一約你出來的借口的時候,我是那麼開心,當然也要感謝你,看在它們的面子上,你還是出來見到了外表健康的我最後一面。記憶中的那個擁抱,我一定要告訴你,我很滿足。
還記得那座山的故事嗎?我編的,可惜你沒讓我說完,因為你那麼孤傲、那麼自卑、想法總是先入為主,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
我現在只想和你談談我們、談談你、談談我。你是那麼自卑,在這點上,你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優點。我想先請你放下你的自卑,其實你足夠優秀,足夠與眾不同,足夠讓這個校園所有人的另眼相看。至於我和你,其實當我意識到我的真實想法時,我決定了接受入院治療,我想健健康康的出現在你面前,像個正常的人,去享受該有的美好。我比任何一刻都期待這一天的到來。
我雖然沒辦法保證以後會怎樣,但現在我想讓你知道,我會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搏一把。那你呢?你想要的生活里,會有我存在嗎?
你答應過我等我回來,我也答應你積極配合治療。希望到我回來的時候,你不再像現在這樣自卑,依舊能夠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努力。
再見!謝謝你給我的勇氣,謝謝你讓我認識你。
子木
2003年4月29日
整整四頁信紙,齊齊整整攤開在我手上。最後一頁信紙上,子木用簡單的畫勾勒出兩個人擁抱的畫面。
我一口氣看完信上的每個字是,激動、欣喜、難過、後悔…各種情緒充斥內心,讓我有點不知所以。
低頭再將信仔細看過一遍后,我小心的沿著原本的摺痕,把信收好壓在了枕頭底下,我要讓它陪我走完很長一段路。
「老三,怎麼了?」剛子和倔牛拿著籃球回到房間里,看到大白天坐在床上的我。倔牛心細,關心著問道。「不會是生病了吧,怎麼感覺怪怪的?」
剛子則伸出灰塵滿滿的大手,準備往我額頭上摸。
我抬手拍開他的手「我沒事,對了,五一你們想好去哪了嗎?」迅速從自己的狀態中恢復過來,看著面前圍上來的室友三人,我岔開話題,避免解釋。
「沒呢,幾個大男人,去哪都沒意思。」
提起這事,剛子顯得很無奈。周邊的女生他邀請了一圈,對於不完整的遊玩計劃,當然沒人願意一起出去,他也對於五一假期越來越不期待了。
「他被打擊的已經快要出家了。」倔牛嘲笑著,然後自顧自的開始換衣服,做完劇烈運動他總是第一個要換下被汗水浸濕的衣服。
四眼回到自己的電腦前,什麼話也沒說。
看著四散離開的兄弟們,想起之前我很少參與活動的愧疚,還有枕頭下的那封信上的內容,內心悠然升起一種召喚的想法。
「去海邊吧,我知道一個地方。」
面對我的提議,兄弟們先是愣神,接著很快達成共識,他們也都沒見過大海。
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后,剛子和倔牛出門了,他們要再去邀請女生一起去。「這次一定有人一起去。」有了具體的遊玩方向後,剛子信心十足。原本不想出門的四眼被我拖著一起去買些零食啥的。
太陽從海岸線上那座小島邊慢慢落下,入眼的紅色波光粼粼。和那天一樣,坐在石頭上的我看著眼前的景象有些入神,
剛子和倔牛正圍著一個邀請來的女生在夕陽下打鬧,三個人有說有笑看上去很和諧,聽說那女孩是剛子心中女神,被剛子真誠的邀請打動了。
讓我沒想到的是,四眼身邊居然也有個女生。此時正和她一起研究灘涂上的某個動物,那樣子就像是他在研究某一個系統代碼。
我依舊再半年前坐著的那塊石頭上,思緒翻騰下,我第一次對物是人非這個詞有了更切實的感受。去年夏天,在同樣的地方玩鬧的四個人,如今已各奔東西,他們都還好嗎?什麼時候才能再見?
還好我身邊總是會有新的朋友出現,他們扮演者各自不同的角色,讓我的生活同樣五顏六色。「加油!我們一起。」我對著海岸線,默默在心裡祈禱了三遍。。
結束祈禱,我抓起身邊的小石頭,朝著大海拼勁全力扔到最遠,我跳下石頭,像瘋子一樣跑跳著往剛子和倔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