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特批!
「隊長你瘋了吧?」
刑警隊的樓梯口,郝老歪抱著一箱啤酒回來了,那時候夜幕剛剛降臨,路邊的小燒烤攤才支起來。
「滾一邊去。」
郝老歪沒好氣的罵了一嘴,快步上了樓梯。他心裡明鏡兒似得知道,警隊有規定,執勤期間不允許喝酒。
嘎吱。
郝勇用肩膀撞開了陳達辦公室沒鎖的房門,在拉上窗帘的黑暗裡看見了一個孤單的身影坐在辦公桌后時,放下啤酒箱回手打開了燈。
嘶。
陳達抽了抽鼻子,一邊用手抹著雙眼一邊帶著濃重的鼻音問道:「兇手有消息了?」
「沒有,咱們的人查了路面監控,那小子還挺賊,沒在監控里露面。」
哐。
郝老歪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這樣……」陳達布置工作道:「馬上讓宗航帶著人去市立幼兒園周圍沒有攝像頭的衚衕里找,尤其是能看見幼兒園門口的衚衕、要是路面監控的死角就最好了,找尋兇手一切可能出現的痕迹。」說了半天他看了一眼郝老歪:「你這是幹啥。」
老郝一邊從啤酒箱里往出拽啤酒,一邊打啤酒箱內扥出用塑料袋裝著的肉串,走過來的過程中隨口說道:「剛才范局來了,也在門口跟我們一起看了審訊過程,但審訊過程沒結束的時候就走了,臨走前跟我說,讓你少喝點,解解心寬。」
「范局?」
「你爹。」郝老歪提醒著說道。
將吃食擺在桌面上,老郝繼續道:「另外啊,有些話我得告訴你,你要不喝點我怕你扛不住。」
「什麼事?」
「先喝酒吧,喝完酒在說。」
郝老歪拎起兩瓶啤酒,用啤酒蓋互咬的別在一起,手上一用力『碰』,啤酒蓋應聲而飛:「來,喝著。」
陳達的確需要酒,拿起啤酒瓶灌了一大口才似笑非笑的說道:「公安局長特批刑警隊長喝酒?這事兒聽著就新鮮。」
郝老歪找補的說道:「那是你爹,當爹的哪有不疼兒女的。」
「別的不說,就說今天七七在審訊室說的那番話,我聽著都覺著當警察的可憐。」他勸陳達喝,自己可一口沒動把啤酒放在一邊,借著說話的引子用手在空中指指點點:「你就說那些不懂事的老百姓吧,但凡碰見點什麼難處,張嘴就是『警匪一家』閉嘴就是『你有什麼權力』,面對警察的時候個頂個的都成了法律常識小能手,可碰上了詐騙犯、網賭,都變成了白痴。咱們呢?這個規定、那個章程,面對老百姓已經把自己縮的快成條蛆了,還不行,想跟罪犯發泄發泄還有一堆法律法規管著你。沒勁,可憐。」
陳達不用郝老歪勸的又灌了自己一口:「我知道這麼一個事,一個盜竊犯剛偷完一戶人家逃進了山裡就遇上了山洪,結果盜竊犯自己報警了,警察趕到的時候就問『你明明是個賊,怎麼還報警啊?』,盜竊犯回答『我就算是個壞人,在生命最危難的時候,想看見的人也是警察,起碼,還有希望』。」講完這個故事,陳達隨口說了一句:「受著吧。」話音落下,他沖著郝老歪伸了伸手。
「幹啥?」郝老歪問了一句。
陳達也愣住了,這姿勢明顯是在要煙,可自從失憶以來,他就沒想起來過自己會抽煙的事實。
「費什麼話啊。」
郝老歪從口袋裡把煙掏出來遞了過去,等陳達點著了,好傢夥,一口抽了小半根:「唉,唉,沒人跟你搶。」老郝勸著。
一口煙霧吐出,陳達不光發現了自己會抽煙,還看見郝老歪在笑,他問了一句:「你笑啥?」
「你現在和我認識的那個陳達越來越像了。」
「差不多少?」
郝勇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回應道:「差點嫉惡如仇,差點長期工作后的疲憊。」
陳達把肉串放進嘴裡咀嚼著說道:「那算了吧,我可不想那麼累。」
「嗨,男人哪有不累的,累了以後哄哄自己就好了。」
「哄哄自己?」
陳達在質疑聲里重複了一次問題,他怎麼聽著這話像個小孩子說的?
緊接著郝老歪說道:「不是我說的,是看視頻的時候翻到的網路金句,說這男人啊,想哄老闆開心,就做做賬;想哄媳婦開心,就做做那啥;想哄朋友開心就做做東;想哄自己……」他突然停住了,許久后才說出最後幾個字:「開心,就做做夢。」
整個辦公室內的氣氛沉寂了下來,陳達端起啤酒瓶狠狠灌了一口將僅剩的啤酒喝光,郝勇眼疾手快的又打開一瓶。
那時,他和老陳相視一笑,用成年男人面對無奈時不失體面的共同反應扛著肩頭重任。此刻,郝勇舉起了酒瓶,不斷的灌著陳達,直把老陳灌的胡言亂語,最後趴在了桌面上,這才放下了打開以後一口沒喝過的啤酒,走出房間。
其實今天的陳達根本不用人灌,他只是需要人陪。
打房間里走出來,郝老歪長長出了一口氣,小六子跟門口如幽靈般說了一句:「隊長,咱們范局什麼時候來了?」
「哎呀!」郝老歪用蒲扇大的巴掌摩挲著胸口:「你特么嚇我一跳,什麼范局?范局來了么?」
小六子看見郝勇拎著啤酒進了陳達的辦公室就在門口守著,生怕這倆人出點什麼事的一直站到了現在,當然聽見了對話內容:「不是你說的,陳隊上班時間喝酒是范局特批的么?」
「滾蛋。」
郝勇罵了一句,補充道:「我特批的,行么?」說完轉身而走。
小六子望著郝勇消失的背影在樓道里站了許久,最終『噗』一下露出了笑意,笑罵道:「行,你還算是個人。」說完話,他也走了,融入到整個刑警隊通宵達旦的忙碌之中,只有陳達趴在辦公桌上,鼾聲如雷。
至於郝勇,和刑警隊的同事們忙碌到半夜,眼看著手底下人一個個人都歸隊也沒有帶來任何利好消息時,開始變得越來越愁眉不展,深夜裡望著窗外的星空站在那一動不動。
小六子湊了過去:「郝隊,看啥呢?」郝老歪一點不介意的回答:「等天亮。」所有人都明白,天亮以後,陳達就醒了,他們也就有了主心骨。
小六子繼續問道:「剛才我聽見您和陳隊說,有話要告訴他,咋沒說就走了?」
郝勇回頭看了小六子一眼,說了一句:「我想告訴他,小子昂的小名叫蒜頭,因為小時候頭髮稀疏陳達給起的,說賴名好養活。既然你這麼關心老陳,你去告訴他吧。」
小六子一縮脖,退卻了般說道:「我可捨不得。」
是啊,郝勇也捨不得,告訴一個連自己兒子都認不出來的老朋友這種事情,和拿刀子殺了他有什麼區別?